第339章卫青外甥,不就是我外甥?来,霍去病,叫舅舅!
众人得知樊千秋的身份之后,连忙就围过来见礼,只剩壮汉还愣在原地,
“这是三百钱,这竖子想来也偷食了你们的肉食,所以三百钱中有二百钱是食费。
”樊千秋将钱抛给壮汉的伙伴。
“使丶使君,刚才是小人无礼了,还请使君恕罪。”彪形大汉这才回神,连忙将少年放下来,向樊千秋行了大礼。
“都散了吧,不必围在此,今日还有许多活计做。”樊千秋又摆了摆手。
“诺!”通河社众子弟再行礼道,然后各自散去。
“你,跟我来!”樊千秋指了指那少年,而后转身朝北官肆走去,少年也非常机灵,
二话不说,立刻就跟了上去。
待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了门前,樊千秋才停住了脚,看向了这个少年,故意板起脸道,
“你一人从长安赶来此地的?”
“正是!”少年已神色如常,极亮的黑眼珠重新焕发出了机灵的光。
“小小的年纪,便这么爱耍,日后岂不是会成泼皮无赖子!?”樊千秋继续训斥道。
“使君说错了,正是年纪小,才爱耍,长大一些,便不耍了。”少年笑着说道,对樊千秋这荥阳令倒无一丝畏惧。
“长大不耍了,你要作甚呢?”樊千秋看着这少年一本正经的模样,倒又来了兴趣。
“我想要从军,去边塞打匈奴!”少年举起瘦弱的骼膊拍着胸口道。
“倒是有志气,看你如此瘦弱,去了塞北恐怕只会成拖累。”樊千秋笑着摇摇头道。
“现在还未长成嘛,长成了便好了!”少年不服气地说道。
“父母在,不远游,你这样私自逃家,父母岂不是会担心?”樊千秋耐着性子劝道。
“阿父早不要我了,阿母也已经改嫁,他们哪里会担忧呢?”少年满不在乎地说道,
但是眼中却飞过了些许悲色。
“—”樊千秋心中有些触动,没想到这少年竟是个可怜人,“那你现在与谁同住?”
“我与外祖母同住。”少年面色如常。
“那你不怕老人家着急?”樊千秋问。
“我给外祖母留了书信,她是个开明的人,晓得我来荥阳查找阿舅,不会忧虑我的。”少年颇为得意笃定地说道。
“恩?说了那么久?你的阿舅究竟是谁?”樊千秋这才想起了关键。
“—”少年没有答话,眼中再露狡点的光芒,忽然咧嘴笑着说道,“使君,你便是我的阿舅啊!”
“我?”樊千秋摸了摸少年的头,笑答道,“我并无姊妹,刚才之言亦是权宜,我不得空与你耍。”
“阿舅,我没有与你要,你便是我的阿舅。”少年收起了笑容,郑重其事地向樊千秋行了晚辈礼。
“恩?那你倒是说说看,我如何成了你的阿舅?莫不是我是你外祖母的儿?”樊千秋笑着反问道。
“阿母确有四个兄弟,还有两个阿姊,其中一个弟弟是建章监卫青,使君是不是与他结拜过?”少年正色道。
“”—”樊千秋听到此言,心猛地就狂跳了一下,接着便觉得两眼发晕,少年刚才的话,可算被他给听懂了。
“使君,你到说,是也不是?”少年咄咄逼人道。
“是!”樊千秋点头回答道,那是丝毫都不尤豫。
“既然如此,卫将军是我的阿舅,使君自然也是我的阿舅!”少年说得极正式,没有一点的戏谑,真诚至极。
“你是霍去病?”樊千秋尽量地平复了心情,终于才问道。
“正是!”霍去病点头道。
“—”樊千秋背手围着年幼版的霍去病转了好几圈,摸了摸骼膊,又捏了捏肩,连连说道“太清瘦了些!”
“卫广!卫布!”樊千秋回过神来,猛地朝官肆中大喊道,卫士兄弟连忙过来,见到霍去病亦是非常地异。
“你我的外甥来了!烤一只全羊,狗肉也备下,给他好好补上一补!”樊千秋说罢,
将霍去病拉入了北官肆。
来的虽然是霍去病,但樊千秋除了给他备好足够的狗肉和羊肉外,也暂时还没心思照料他,只让卫布暂时“监护”。
眼下,他最紧要的事情,便是快速地收拾荥阳城的的残局,或者说是等着行商们来低头,又或者说是“下山摘桃”。
雪整整下了一整夜,樊千秋躺在县寺后宅的睡榻上,听着“”的落雪的响动,一夜无梦,酣眠到了天明。
翌日卯时,樊千秋寝房的木门仍然紧紧地关着,往日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洗漱妥当,在正堂上升堂理事了。
虽然所有的官吏每日都要按时点卯,但对于一县长吏来说,这成制倒也不一定要遵守。
毕竟长吏日理万机,迟至片刻也是应有之义嘛,
更何况,樊千秋到任两个月,一日都未迟至过,更是连日操劳,如今大局已初定,贪睡片刻,也无人说闲话。
卯时二刻,门下缉盗卫广冒雪来到樊千秋门外,在未散的夜幕之下,轻轻地扣了扣门。
“使君,门外有许多行商来求见。”卫广不动声色地小声叫道。
“使君,门外有许多行商来求见。”卫广仍然不轻不重地喊道。
门内悄然,没有任何响动传出来。
卫广不再扣门,便再次冒雪离开,一路疾走,向前衙前院赶去。
此刻,前院当中站满了人,足足有近二百人,都是荥阳的粮商:既有五谷社粮商,也有社外的粮商。
头头脑脑,大大小小,老老少少,该来的全都来了,不该来的自然也没有来。
这不该来的,自然是东门望一家子。
这些粮商都已经快一个月没有开肆卖粮了,但他们可从未消停,每几日都要到出粮的南北官肆露脸。
要么是奉东门望的命令与长安县寺打擂台;要么是坐山观虎斗,等待官粮价暴跌;要么是冷眼旁观,卖呆看趣·
总之,没有一人站在樊千秋的这头。他们多多少少都想赶走县令,让荥阳重新回到可以任由他们呼风唤雨的局面。
不管说没说出口,他们心中的想法都一样:荥阳千百年都如此,怎么能因为一个樊县令来了,便真的“翻”了天?
但今时此刻,他们心中不敢再有丝毫轻视,一个个脸色都很难看,心情更如同刚刚死了“高堂白发”般惨痛欲绝。
昨日午后,五百条漕船运来一百万斛粮的消息便已传遍整个荥阳,骤降的暴雪更是人人皆知,阖城粮商无不震动。
以往,出了大事,粮商们都会齐聚五谷社,等东门老社令和两位陈使君拿一个主意。
但是,这次不同,众人知道荥阳城变天了,五谷社丶东门家丶陈使君都已不吃香了。
昨日,雪下来后,东门老社令彻底病倒了,陈户曹连夜纵马赶回了阳县,陈仓官则躲在城南的敖仓城闭门不出。
自然有谣言传出,说两位陈使君已经无心思考应对的策略了,而是仓皇出逃躲避,想方设法保住自己的性命去了。
反过来说,就算东门望和陈使君们还要再与樊千秋硬碰硬,这些粮商也不敢参与了。
当然,虽然没了主心骨,粮商们也不会坐以待毙,相熟的粮商便匆匆私下聚在一起,
火急火燎地分头商议应对之策。
半日再加一晚上,自然不能想到什么良策,却也有了共识,那便是早来这县寺求情。
于是,今日一早,荥阳城这些粮商便冒雪齐聚县寺,想要为自己找到一条活命的路。
从卯正等到此刻,粮商们的头顶和两肩已被雪盖住,耳朵和鼻子更被寒风吹得通红。
吸溜鼻涕的声音,咳嗽咯痰的响动,在人群中此起彼伏,始终没有消停过。
但是,没有一个行商敢到院落四边各处门檐下躲上一躲,亦不敢擅自离开,更不敢像前些日子那样,说怪话和酸话。
他们一个个站着,偻着腰弯着背,缩着脖颈袖着手,看起来倒是非常可怜和狼狈。
许多县寺的属官丶书佐丶算吏丶卒役也都站在院中,但是他们却悠闲地躲在四边的门檐下,神情坦然自得。
他们时而说“瑞雪兆丰年”,时而说“好雪知时节”,时而说“雪大好饮酒”,时而说“此雪乃祥瑞”
总之,看似没有任何一句话针对眼前这些斗败的粮商的,但落入众行商的耳中,尽是嘲笑讽刺和幸灾乐祸。
卯时三刻刚过去,去通传消息的卫广终于在前院露面了。
他刚一出现,被冻得有些呆的行商们终于骚动了起来,纷纷伸长脖子睁大眼睛,往黑黔的正堂里面张望。
可众人又失望了,樊县令那高大健硕的身影并没有出现。
“卫丶卫上吏,使君他何时升堂啊?”站在前排的陶然之吸了吸鼻涕讨好问道。
“使君未睡醒,诸公还要再等一等。”卫广挎刀站在门檐下,非常冷漠地答道。
“上吏,可事关紧要,等不及了啊。”陶然之苦求道,众粮商也跟着连忙诉苦。
“诸公等不及,便可先回去。”卫广不假颜色地答道,声音比今日的雪还要冷。
“我等今日专程来拜见使君,如今不得见,怎能离去?”陶然之有些焦急说道。
“陶公是怪使君起得晚了?”卫广脸色一变,冷笑道。
“这——”陶然之惊恐地语塞,他可不敢戴这顶帽子。
“这一个月来,使君夙兴夜寐,每日只睡两三个时辰,至于其中的缘由,陶公亦知道吧?要么,你去叫醒使君?”卫广道。
“鄙丶鄙人不敢叼扰使君。”陶然之连忙摆手推辞道。
“陶公不敢去,却要我去,是想我坐蜡?”卫广笑问。
“不不不,鄙人绝无此意。”陶然之更加惊慌失措了。
“那诸公自便。”卫广扔下这句话,退后两步,守到了正堂门前,不再看陶然之等人了。
“—”众行商自然有怒气,放在以前,他们早就暴怒了,一个门下缉盗不在他们眼中。
可是此刻,他们不敢多说一句话,不只是因为他们的身上有灾祸,更因为他们知道这年轻的门下缉盗是皇帝的小舅子。
上一个冲撞了此人的东门礼,此刻还关在荥阳城县狱之中。
正当一众粮商的心情在泪丧和焦急中来回切换的时候,主簿龚遂却笑嗬嗬地来到了前院。
“矣呀,今日雪大,诸公何必一直等着,不如回去喝喝热茶,午后再来便是了。”龚遂四面行礼,非常地圆滑和得体。
“龚主簿啊,事关紧要,我等等不了啊,龚主簿,你是使君的心腹,求你再去请一请啊。”五谷社的蒋得禄出来求道。
“使君不仅好怒中杀人,还好梦中杀人,蒋公莫害我,我可不敢去。”龚遂连忙摆手笑道。
“龚主簿啊,这几日樊使君让你代理县务,如今使君未升堂,求你为我等难。”又一东门家的粮商着脚喊了一声。
“此言差矣,使君说得清清楚楚,他在县仓处置售粮之事时,确由我代理县务,可使君如今已回来了。”龚遂笑着道。
“可丶可如今我等心焦,实在不能再等了,请龚主簿费心了。”这粮商再次哀嚎,其馀的粮商亦跟看大呼小叫了起来。
“县令有令,本官亦不敢违逆啊,否则使君责备我越组代,我可担待不起。”龚遂笑着摆手再拒绝道。
“龚主簿啊,你若是不答应我等,我等便一齐给你跪下了!”这粮商倒很会煽动。
“这可不必,尔等不如先想一想,使君若是来了,到底要说些什么,莫再惹使君心焦才是。”龚遂立刻抬手阻止众人。
“—”众人停下了胡闹,面面厮,知道这是一条正途,他们还想让龚遂指出一条明路,可后者草草行礼便离开了。
接着,陶然之丶蒋得禄和刚才站出来的那个叫做东门庆的粮商便被推举了出来,带着众粮商开始商议:如何与县令谈。
一时之间,县寺前院热闹了起来,人人开口说话,纷纷出起了主意。吵吵半个时辰,
他们终于也大致拟定了一个方略。
于是,又是一阵漫长等待,过了足足一个多时辰,他们翘首以待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正堂中。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草堂冬睡足,窗外日迟迟。”樊千秋看着堂外这些魅,故意拖长声音大声唱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