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银白的光点在带着硫磺的味道和呼啸的哨音升上天空,途中又绽出蓝紫的鸢尾花,花瓣边缘缀看细碎的绿芒。
卡塞尔学院果然财大气粗,烟花秀居然把夜空变成巨大的花篮,整个夜空都在盛开不同的花卉,山顶这片小小的空间象是被花田包裹了,四面八方都在点亮红色与金色交织的玫瑰。
山头亮如白昼,碎光落进山涧惊起几只夜鸦,它们的羽翼掠过烟火的馀,翅膀尖儿象是沾了金粉那样反着光,扑棱棱地逆着光流飞向更深的夜色里。
“真美啊。”苏茜轻声说。
“其实烟花秀这种东西自己一个人看的只会觉得更加难过,但是有人陪着就觉得这是世界上最温柔的时刻了。”路明非掂着苏茜的酒杯递给她,两个人碰了下杯,明暗相交的光流里他们四自相对。
“喂,明非。”苏茜说。
路明非正在豪饮威士忌,他低头,疑惑:“怎么?”
“幸好有你,不然我在这间学校里会很孤独吧,在火车上的时候连表格都不会填,也没人陪我去芝加哥玩。”苏茜歪着脑袋,长发在狂风中漫卷如黑色的海藻,裙据如旗帜,
将那双细长的腿勒显得更加挺拔,象是一株不甘死去的小树。
她的眼睛原本就极温柔,此刻象是能滴出水来,纤弱的双手绞在身前,那只高脚酒杯里的威士忌荡漾着金黄色的酒花。
下一秒女孩愣住,路明非忽然轻轻掐了掐她的脸蛋,然后摸摸她的脑袋,象是在摸一只温顺的猫咪。
男孩微微弯腰,象是第一次相逢时那样,整个人的轮廓都被身后的烟花缝着光边,身上沁看浓烈的、某种木头的香味。
“因为我以前也是和周围人格格不入的家伙,我也不会填表格,我也会在窗台上看星星。”他说,凝视着苏茜的眼睛,眸子深邃得象是能把某个人的心或者灵魂囚禁在里面,
“我只是希望如果世界上有个和我相似的人在经历和我相似的事,我能帮帮她,让她不那么孤独。孤独这种事情是很可怕的,蜷缩起来都仍觉得有冷,哭的时候也只能自己对着镜子擦眼泪。”
苏茜能从路明非倒映出满天花海的瞳子里看到自己的局促,她心中忽然有些酸涩,鼻腔也微微发酸,朦胧的雾飘浮在湖面般澄澈的眼球表面。
她张了张嘴,某些青涩时鼓起全部勇气都没胆量说出来的词和字都在心里,怎么都吐不出来。
路明非已经转过身去遥遥地仰望头顶盛开的花火。
“诺诺运气真差,这里是学校附近观赏烟花秀最棒的地方了吧?”他说。
“要记录下来么?”不知道为什么苏茜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点失落,她悄悄去看路明非的侧脸,原本满眼的繁花都碎成了成百上千的光点,最后只剩下那个男孩的影子。
路明非拿出手机试了一下,象素一片模糊。
他说这b手机,早知道台相机来了。
苏茜问你会用单反吗?
路明非自豪的说我不会,但我会按快门了。
其实那次和绘梨衣从源氏重工溜出去玩的时候该学会单反的,至少给那姑娘留下些真的值得纪念的东西,在东京天空树下仰望时满眼的辉光、在迪土尼乐园里坐过山车时飞扬的红发、还有梅津寺町那片渐渐沉没的夕阳,这样回想起来的时候就不只是单调的回忆,
还有历历在目的一切和仿佛仍旧会回响在她耳边的潮声。
在那片潮声里她依然能叩击自己的胸膛,那里面那颗心脏还在蓬勃的跳动,她还活看,走到哪里都不会放弃。
以那女孩强大的血统其实哪怕只是梢梢的反抗也能杀死那些想伤害她的人吧?只是她知道自己的结局是什么,她也知道自己活着就是灾难,最后绘梨衣自己的救赎并非那举手投足毁天灭地的威严,而是某个出现在她人生中不过短短七天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
也许在给路明非发短信的时候,绘梨衣在想如果他来接我我就跟他离开,可那时候路明非挣扎在死侍游曳的冰冷海水中,唯有酒精能给那具苍白的、冰冷的身体带来一些勇气和生机。
当那个孩子终于撕下懦弱的外衣发了狠冲进海雨天风,一切都只剩下大幕开篇之后剩下的舞台和舞台上零散的玩偶。
片刻后苏茜慢慢走到路明非身边,他们一起仰头看天,绵延的烟火将他们笼罩,影子落在寒冷的水面,倒映中苏茜的手象是牵着路明非的手。
烟花轰鸣的声音渐渐平息了,最后只剩下零星的哨声。
沉寂了片刻后最后一枚巨大的烟花弹升上天空,在极高极高的天穹,今夜没有云,否则它一定会盛开在最高的云端,象是与晨星同行。
接着它从一个光点爆成极盛烈的花,数百数千的光丝垂下、坠向地面,又在半空熄灭,仿佛金色的巨大吊兰,瞬间将已经隐没于黑暗中的脸颊照亮。
那朵吊兰枯萎的时候,铺满半个天空的光也在从苏茜的眼晴里渐渐褪去,她抿着唇,
修长但温婉的眉眼缀着挣扎和尤豫。
苏茜一点点移动自己的脚尖,距离身边的男孩越来越近,象是一只想要亲近人类的小猫那样警剔地揣摩着路明非的心思。
片刻后女孩微凉的指尖触摸到路明非显得滚烫的手腕。
路明非轻轻颤斗了一下,却并未逃离。
喜欢一个人的理由其实并不需要那么充分,路明非以前没谈过恋爱不知道爱情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可当他洗过澡顶着书贴墙练站姿的时候,一个那么漂亮的小姑娘几十次的穿睡衣敷着面膜走过、用叉子往他嘴里喂新鲜水果时,扪心自问他是有一点心动的。
一无所有的人,只要你给他一点点爱,他就会屁颠儿屁颠儿跟在你屁股后面走出那座困了他很多年的大山。
路明非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只是以前困住他的大山名字是陈墨瞳。
苏茜忽然扭头去看身边人的眼睛,只看到路明非的神采已经彻底被黑暗淹没。
最后一刻她迟疑了,好象每一部优秀的电影都会在这种时候让男女主角坠入爱河。
但苏茜一直都是感情细腻且胆怯的人,她怕极了自己会被拒绝,如果被推开她会很难过吧,象是一条被丢掉的小狗什么的她从来没有这样迫切的想走进某个人的生活和那个人的心里。
很多人就是这样,越是希冀就越是瞻前顾后。
于是她用尽勇气伸出的那只手最终也只是碰到身边男孩的手腕,如落叶拂过脸颊,最终落在路明非的肩膀上。
“晚上山上好冷啊,烟花秀也结束了—我们回去吧。”苏茜说。
“恩。”路明非说。
他已经知道苏茜的心,可他的心呢,那里面仍是那个蹦蹦跳跳的巫女么?
:“明非,来一趟校长办公室。”从山顶下来没多久路明非就接到了昂热发来的短信。
“干嘛,我睡觉了。”路明非心不甘情不愿,正通过计算机在浏览守夜人论坛。
作为学院广为流传的社交平台,这个论坛在学生们的日常生活中登场频率极高。
从这里面他不但能找到关于那些在课堂上不苟言笑的教授们私下里不愿说出的八卦绯闻,还能看到学院中高人气选手被某些好事者写出来的同人小说。
当然,除了这些毫无营养的东西,新添加卡塞尔学院的学生通常都能在守夜人论坛中找到许多自己想要了解的情报和信息。
路明非的个人账号中被系统检索出来的频繁搜索词条,分别是阿卜杜拉阿巴斯、芬格尔冯弗林斯和伊娃劳恩斯。
仕兰中学里楚子航这个人消失之后,他的地位和享受到的权力完全被路明非继承了。
而在卡塞尔学院,原本历史中发生在楚子航身上的事情彻底成了阿巴斯的标签,
比如楚子航曾在纽约布鲁克林区医院和妈妈们同吃同住十一天,用极其残忍的手段杀死了当时流窜在那一带进行某种黑魔法性质炼金实验的堕落混血种,而在这个世界线这项耸人听闻的任务最终落在了阿下杜拉的身上。
此外从人格和实力方面完全使兰斯洛特认可的人也成了阿下杜拉,于是这家伙同样顺理成章成为了狮心会会长、并成了与他同一年入学的恺撒的宿敌。
想到这里路明非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如果没有意外发生的话最终苏茜喜欢的人会是阿下杜拉阿巴斯,而与那个妖精般的小龙女陷入情感纠葛的,也会从楚子航变成··阿下杜拉。
活生生的人,喜欢上虚无缥缈的东西,甚至可能是某个游荡在历史中的鬼魂"
一个人的人生就此被彻底窃取,他的一切都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关于那个中东人的一切都呈现在论坛的搜索页面里,路明非越看越心惊,越看越觉得自己该趁着夜黑风高带刀夜行闯进那家伙的寝室把他一刀封喉。
校长回了消息。
“诺玛解析出来了你的3e考试答卷,副校长也在,我们准备暂时关闭校长办公室范围内的领域,试试看激活你的言灵能力。”昂热回答说。
路明非猛地站起来。
他—居然真有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