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披件外套溜达着就去了英灵殿的方向,因为是晚上这条碎石铺成的小路上人烟稀少,生铁锻造的路灯高高的耸立着,锥形的光柱里飞虫密集成堆。
路边还能看到社团招新拉起的横幅,由尼龙绳勾连成串,红色的横幅上写着某某社团欢迎您之类的标语。
作为一座由古堡建筑群堆砌起来的中世纪骑士殿堂风校园,到了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总是显得有那么一丝辽远的荒凉。
以前为了避开整日无事在学校里闲逛的芬格尔和他那群狗仔小弟,路明非和零一起出去吃宵夜总是选择走这条小路。
想想其实在遭遇那场意外回到这个时间之前,在另一个世界线,直到最后师兄师姐陆续毕业,学院中路明非成了硕果仅存的那个家伙,而留在他身边的就只剩下那位来自莫斯科的皇女殿下了。
他俩也确实算是创建起了深厚的革命友谊,学院中关于学生会主席路明非和冰山美人零之间的排闻总是屡见不鲜,甚至在那些将自己归纳为路明非追求者的女孩们看来她是远比伊莎贝尔更有力的竞争对手。
不过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而且只存在于路明非的记忆中,在这个世界线他提前一年入学,甚至连零的影子都还没见着。
走着走着路明非停住了。
校长办公室门外种在红杉树下的路灯格外明亮,穿黑西装搭黑风衣的年轻男人靠在路灯杆子上抽一支手搓的雪茄。
那是个体型魁伟得甚至可能接近施瓦辛格的家伙,即使全身都隐藏在执行部风格的长风衣里,路明非仍旧能判断出那身猛虎般的肌肉究竟隐藏着何等可怖的爆发力。
从那张远比记忆中更加干净更加明亮更加英俊也更加桀骜的脸,路明非还是轻而易举认出了这个等在路灯下的家伙究竟是谁。
芬格尔。
芬格尔冯弗林斯。
在路明非看到他的同时芬格尔也看到了路明非,但这男人只是向看英灵殿附近这条碎石小路的尽头眺望,目无焦点,仿佛向他走来的只是个没有实体的鬼魂,根本不足以引起他的注意。
从这家伙的身上路明非有某种正被凶恶的猛兽注视的错觉,他更坚定了对芬格尔的怀疑。
这种曾经统治卡塞尔学院一个时代的男人就算经历了巨大的变故、因为自己的失误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永远沉沦在冰海,他也不会堕落到象是路边的一棵杂草、谁都能上去踩上那么一脚。
他可能会悔恨,会失落,会长时间用酒精来麻痹自己的大脑,可是谁也没办法剥夺他的血统。
那颗心脏中泵出来的始终都是滚烫的龙血,而龙血带来的一切你都没法拒绝。
路明非知道这绝非一场偶遇,如今芬格尔是执行部的王牌专员,在这个战斗串行中的地位不逊于穿越时间之前的路主席。
甚至因为已经从学院毕业、混迹执行部多年,芬格尔应该在这个机构中积威更甚。
想来这位巡视领地的雄狮回到学院之后就已经通过各种渠道听闻路明非的消息,一个前所未有的、从血统上将他碾压的s级从中国空降,如果芬格尔真是恺撒那种人的话那他一定会忍不住想要来看看这个号称几十年一遇的天才到底有何不同之处。
也许说不定还会有一番拳脚功夫上的争斗路明非在头顶交错的树枝下站住,路灯打出的锥形光柱在地面画出的圆形精准地交过他的鞋沿。
“路明非?”芬格尔问。
“是我。”
“离伊娃远点。”芬格尔说。
路明非手指猛地颤斗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当年从语文课本上看到李白写的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给他带来的震撼也不过如此,
这大概就是江湖中人所称的一剑封喉。
今夜明教教主芬格尔与武当路明非偶遇紫禁之巅,两人一言不合拔刀相向。那么好的,芬格尔大侠祭出九阴白骨爪,路主席当即运转九阳神功。
功法尚在催动阶段,芬少侠忽而仰天长啸大喝一声六脉神剑,眼看就要使出另一套神功,路主席赶紧变招以应对。
结果迎面而来一手乾坤大挪移,路明非变招不及,遂卒。
如今大家都是西装外搭风衣、领子里衬黄金的成功人土了,走在外面也该是一副代表卡塞尔学院的上层阶级调调,更论毕业这么多年,眼前芬格尔俨然已经是一副大叔预备役选手的模样。
虽说看着还颇有些年轻人的豪爽和桀骜,但那手指夹雪茄的姿势,分明就是个常年混迹于钓鱼圈子游艇圈子和美酒圈子的富贵淫贼形象只是这家伙图穷匕见,上来与他二货师弟重逢说的第一句话既不是“师弟好久不见你近日又精简了”,也不是经典的“兄台有钱吗借我俩dor去买杯可乐”,而是这么一句很有些霸道总裁爱上我的发疯都市文风格的爱情宣言。
这就让路明非很有些崩溃了。
他一则和伊娃劳恩斯没多少交集,二则那学姐好看却委实比他大了不少,真不是一个碟子里的菜。
也不知道芬格尔这厮是怎么想的,能把他俩联系到一块儿。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学院里谁都知道芬格尔和伊娃曾经大吵一架,甚至大打出手最后分道扬,已经大概得有好些年没讲过话了吧?
还因为芬格尔和副校长之间亲如父子的关系,伊娃作为守夜人的学生都已经很久没有再去那座钟楼拜访过了,有人说如今这俩完全算是师生反目了。
路明非对论坛上一个帖子里的说法深以为然。
那家伙说也不知道芬格尔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守夜人为了这家伙守身如玉,连自己最宠爱的学生都渐行渐远了。
当然这帖子的下面回复评论所盖的楼已经歪到了姥姥家。
“你们什么关系?”路明非问。
芬格尔把雪茄在路灯杆子上按熄了,拧着眉,仍旧无焦距地看着那条小路的尽头,他说:“宿敌。”
“师兄你还是病娇?得不到就毁掉这种。”路明非说。
芬格尔一愣,不知道何以心中如刚才的路明非那样升起一股无力。
“总之离她远点,对你没坏处。”他摆摆手,与路明非擦肩而过。
“不进去喝一杯?”路明非扭头。
“不了,两个老家伙看见我在门外都没叫我吃个宵夜再走,我心痛。”芬格尔说,渐行渐远。
风吹着落叶在屋顶上滚动,窗外红杉树林被刮得作响,路明非推门进来的时候愣了一下,校长办公室居然并没有开灯,只剩那张很有些排面的橡木办公桌上摆着一盏年代久远的油灯。
路明非依稀记得自己好象在何处见过这东西,片刻后他意识到是在守夜人长期居住的那座钟楼里。
在他刚当上学生会主席不久后,学院曾想过让弗拉梅尔导师用炼金手段来治愈路明非所患的ptsd,不过显然这种尝试最终失败了。
油灯里火苗跳跃,象是正在被狂风吹拂,它所散发的光只是小小的一团,刚好够把办公桌旁边一小片局域笼罩进去。
三只骨瓷杯子被放在办公桌上,杯中盛满热茶,绵密的蒸汽缓缓升起。
桌子的后面坐看两个形容迥异的老人,昂热把自己打扮得象个从伦敦威斯敏特走出来的老绅土,穿着黑色的礼服揣着金链怀表,银灰色的头发抹过油象是能当镜子使,雅利安人特有的铁灰色眸子从烛火中凝望路明非,里面着微笑。
如果非要用一种动物来形容的话昂热就象是一匹好整以暇的弗里斯兰马,典雅而强壮,即使已经到了迟暮的时候仍旧能够凭着嘶声赶走野狼。
路明非的视线其实更多的放在昂热旁边那个满身酒气挺着大肚腩的老家伙身上。
那是炼金术的泰山北斗,西方混血种锻造技术理论知识的巅峰,学院花费重金养起来的弗拉梅尔。
守夜人穿着洗的变了形的牛仔外套,外套里面则是一件泛了毛边的红格子衬衫。
老家伙虽说在自己面前摆着一杯热茶、可手里分明紧紧拽住一瓶已经喝了一半的威土忌,那对很有些猥琐的狗眼骨碌碌转动着上上下下打量站在门口的路明非。
校长被比作一匹强大的纯血骏马的话那这老东西天生就是一头胖骤子。
不过在这间学院里,乃至于整个混血种世界都没人敢轻视这头骡子。
“你的眼睛”副校长的嗓音低沉,完全不似路明非以前认识他时的模样,这让路主席稍有些疑惑,莫非连守夜人都受到了影响。
他旋即说:“您不会想说我的眼晴和我妈妈一模一样吧?那可是哈利波特的老套路。
北“不是,你小子熬夜有点严重,血丝蛛网似的。”守夜人眉飞色舞“你看的那些学习资料相当不错,我已经让诺玛保存了一份留待日后闲遐时光独自一人静静观赏。”
路明非捂脸。
忘了这茬儿,坐航班时就该断网,用以前的起飞视频来辅助飞行的。
昂热看起来早已经习惯了老友的脱线,把一杯茶沿着巨大的橡木会议桌推向路明非,“坐,先喝杯茶。”他说。
“介绍一下,这位是弗拉梅尔导师,大名鼎鼎的守夜人。”
路明非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那是谁?”
“我弗拉梅尔的名号都没听过,你是哪个穷乡僻野出来的刁民!”
他舔敌牙齿,脸上的表情介乎于老色棍见到赤裸美少女时的淫贱和野心家即将登上世界王座之前的疯狂。
路明非安坐在椅子里,小口啜饮热茶。
“副校长,他在学院里的职务是副校长。”昂热一把按住身边胖骤子的脸把他推了回去。
守夜人挣扎了一下,但在昂热这即使已经老迈得走出去当人家爷爷都嫌辈分有点幼齿的牲口面前,真是一点反抗的力量都没有,最终只能被按在椅子上。
他咧开嘴,终于露出一个长辈该有的还算温和的笑容。
“你什么时候自我觉醒血统的?”副校长靠在椅子里,灌了口烈酒。
路明非看向昂热,昂热点点头。
“04年。”路明非如实回答,“确切的说,是04年6月29日。”
那正是路明非从未来回到过去时间线的节点,从任兰中学的卫生间隔间里醒来时他就已经意识到自己身体上发生了某些不得了的变化。
比如愤怒时会突出体表的鳞片,象是楚子航使用暴血之后的身体特征,在路明非可以控制这一生理反应之后已经很久没有再暴露过类似龙类的鳞甲了。
“资料里说当年七月你离开了你的监护人独自生活?
”
路明非沉默片刻。
和叔叔在一起生活的那段往事对他来说是一段不那么光彩的回忆。
“他们对我不好。”他说,“更直观的说,他们在压榨我,并且试图从精神上把我变成他们的附属。”
“恶毒婶什么的都该去死啊昂热。”副校长幽幽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牲口。
昂热被看得不自在,叹了口气:“我们知道有一支周家名下的律师团队在找他们的麻烦,如果你有意愿的话学院可以动用一些执法机关里面的力量,找理由和借口把路谷城和他的妻子送进监狱—你知道的,明非,你的叔叔在税务局上班,而且手脚并不干净。”
“这个我倒真不知道—”路明非说。
好嘛,老路家不但吃绝户还他妈是贪官污吏,断子绝孙的事儿全给做尽了“不过不用了,我们交集不多,我朋友会帮我把损失拿回来的。”路明非拒绝了校长的好意。
娲女承诺过,她手下的律师会帮路明非,把这些年婶婶从他手里捞着的好处全给掏出来,作为惩罚这就够了。
路麟城乔薇妮每月三千美元的生活费邮了好几年,应该是近一两年才没汇了。
以前路明非人微言轻,也不可能真去杀人灭口,就把这事儿记在心里,现在想拿回来也无可厚非,即使他可能压根儿用不着这点儿钱。
说这就是对的惩罚也确实是真的,看路鸣泽平时在学校里有多豪爽慷慨、再看叔叔换车买房的速度有多勤、再再看婶自己手里的首饰项炼金手镯,这都是钱,可钱这东西一旦变现、又并非投资,贬值就真是快得有点可怕。
路鸣泽花出去的他们肯定拿不回来,婶婶的金首饰可能涨了点,可叔叔那辆小宝马真是跌了不少。
要全拿回来他们家真得伤筋断骨。
“按常理来说,混血种的血统被激活、言灵也该同步觉醒,你这些年难道没有感受到过那种来自血脉深处的呼唤吗?”副校长盯着路明非的眼睛。
“身体机能大幅度提升,每天晚上都有航班起飞算不算?”
“你那最多算是青春期男性的正常生理须求,我意思是会不会有时候能听到有些莫明其妙的声音?或者睡觉的时候忽然从梦中惊醒、耳边还回荡着某些似人非人的呼唤。”副校长看路明非的眼神又变了,现在居然很有些同道中人的欣赏和马群里雄性竞争者之间的审视。
“老实说我并非什么福瑞控,相比连人话都说不出来的兽耳娘我还是更喜欢身娇体柔双马尾的萌妹子。”路明非很诚实。
校长终于再也无法忍受这两个人毫无营养的对话,忽然从袖口中划出一把造型古雅的折刀,刀身20厘米,黄铜包角被摩得闪闪发光,大马士革钢的花纹遍布刀山,狂乱区残。
这把在设置上甚至能够终结初代种的可怖武器被拍在会议桌上,清脆的爆鸣终止了副校长显然熊熊燃烧的槽意。
“总之现在我们假设明非你的言灵并未随着你的血统一同觉醒,这些年来你也从未使用过超出人类理解的超自然力量对吗?”昂热看向路明非的眼睛。
路明非尤豫片刻,忽然仰头把热茶一饮而尽,两只手掌将骨瓷杯子夹住,缓缓用力。
这算不上坚硬但也绝非那么脆弱的东西在路明非的掌心里发出刺耳的碎响,昂热的瞳孔微微收缩,看路明非脸上那轻松的神情好象他正在碾碎的并非一件昂贵的工艺品,而是一块被炸得酥脆的饼干。
几秒钟后路明非摊开双手,混着点点金色的白色粉末在校长办公室迎面而来的冷风系统中被扬起又落下,仿佛一场纷纷扬扬的雪。
“这算超自然力量么?”路明非问。
副校长抓着他的两只手掌仔细端详,同时喷喷称奇,“这不算,不过你这种情况我很怀疑是金刚狼异父异母的亲亲兄弟啊,建议送去抽血切片。”
那对手掌中被骨瓷杯破碎之后锋利的边缘划出细小的口子,坚硬的白色粉末随着路明非的用力而深入肌肤之下。
此刻他的身体正在将不属于路明非的杂质象是扇贝吐出泥沙那样排出体外、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很快血就止住了,伤口合拢血肉生长,皮肤光洁如新。
“放心,他开玩笑的。”昂热对路明非说,“不过你的身体确实强大这种自愈是有极限的么?把脑袋砍掉能不能重新长出来?”
“不知道,我没试过,下次有人找路易十六的ser我会报名的———"”
“我有一套很适合你的实战训练可以用上,等你开始上实战课了我单独来给你培训。”昂热说,“学院里还有个人能在自愈的速度上和你持平,不过那是在完全激活血统以及使用言灵的情况下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们一起参加特训。”
“你说芬格尔?”副校长说。
“恩。”
“得了吧,那家伙现在已经彻底摒弃了冷兵器作战,走哪儿都带着火箭筒-出任务的时候你要是给他一枚洲际导弹的发射按钮、并且告诉他那东西瞄准的地点就是目标的坐标,你信不信他能毫不尤豫的摁下去?”副校长提起芬格尔这厮真是恨铁不成钢。
“我听说是你教的。”昂热说。
“谁!妈的凭空侮人清白!”副校长义愤填膺。
路明非真想捂脸。
他以为既然已经成了执行部之龙、身上肩负着整个学院所有人的希冀和崇敬,芬格尔这家伙如今应该已经成长为了身先士卒的优秀领袖,至少也得是恺撒那一级别的贵族人物,没想到换了层皮里子还是那个贪生怕死的衰货·
“所以3e考试时觉醒的言灵是和我的身体素质相关吗?我了解过了,就算在混血种社会我的情况也很罕见。”路明非问。
“可能并非如此,从你表现出来的生理特征来看你的血统恐怕比我们想象中还要优秀。”昂热摇摇头,
“这是好事,或许明非你就是我们和龙族之间这场战争中最终等待的那个人。”
“校长你这么说我害怕,整得好象亚瑟王似的。”路明非说。
亚瑟王的王后是个淫荡的女人,和亚瑟王这超级混血种的朋友兰斯洛特有一腿,还跟他佳子眉来眼去。
“没关系,只是做个确认,那接下来我们准备关闭这个校长办公室范围内的戒律领域,届时元素会填充到这个空间,这样你可以在我们的帮助下念诵你自己的言灵。”昂热看向副校长,副校长点点头,一口将瓶子里的威士忌喝干,他在椅子里坐直了,手按油灯,灯光照射的范围轰然增长,如大日东升那样将这间办公室照亮如白昼。
路明非猛然间感觉到自己的血脉在骚动,早在3e考试那天就被唤醒、但是一直处于沉寂状态的某种东西再也无法压抑。
“不要克制,把你的黄金瞳点燃!”副校长嘶声说。
仿佛堆积在一起的薪柴被丢进了火种,烈焰狂暴地推开路明非的瞳孔在他的眼睛里跳跃起来。
昂热和副校长同时后仰,在眼前这孩子点燃黄金瞳的刹那他们仿佛见到群流的恶鬼从那对瞳孔里扑出来,金色的鬼怪们嘶吼咆哮,无形的刀刃穿透两个老人的身体,彻骨的寒意让他们的心脏都要停止跳动。
“我的基督如来真主阿拉啊——”副校长喃喃。
“把设备打开!”昂热说。
墙角那套高保真的音响忽然传出震耳欲聋的嘶哑吟唱,那是极其罕见的连续卷舌音,
抑扬顿挫、虽然不是人类的语言但带着某种君王般的威严,象是古奥的神在从云端降下他的御旨。
根本就是一段龙文!
某个音色极哑的男人在通过这套音响吟诵他的言灵!
偏偏那些甚至未被解析的文本居然只是以高速被播放了一遍就在路明非的脑子里回荡,简直象是一首已经被唱过很多遍的歌谣,即使你在无意识的梦魔中也能哼唱出来。
铜钟轰鸣般的吟诵戛然而止,昂热和副校长都看向路明非,唯见少年的瞳孔光焰炽烈得象是要灼穿视网膜。
“能记得那些音符么?”昂热问。
路明非点头。
“念出来。”副校长说话的时候声带象是被掐住了,嘶哑尖利、抑制着激动。
不存在什么转译的过程,根本就是本能,刚才那段被吟诵的言灵象是存储在计算机c盘里的文档,点击一下所有森严的龙文就如唱诗班高声赞颂神的威严那样从路明非的嘴里缓缓唱诵出来。
当最后一个音节掷地有声地被吐出路明非的声带,他忽然愣了一下,一个无形的领域以他为中心如膨胀的肥皂泡泡一样向四周扩散,很快就填满了校长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
这里成了风妖的巢穴,无穷多翻飞的镰鼬沉默地来去进出,把周围所有的声音都带回路明非的耳中,他听到昂热和副校长越来越快的心跳,也听到血液从血管中奔腾的声音。
“咔!”昂热说。
副校长伸手按住油灯,戒律领域重新复盖这个空间,镰鼬的领域轰然破碎。
“下一个。”昂热的表情肃穆得象是在参加某个人的葬礼。
新的言灵被念诵出来,路明非被要求重复刚才的动作,又一个领域张开。
言灵蛇,空气中的每一丝电流波动都被捕获。
“下一个。”
言灵冬,路明非的生理机能降至最低,在精于实战的昂热面前象是个死人一样会被忽略。
“下一个。”
言灵炽的领域张开,连高蔽光性的双层玻璃都被穿透,有那么一瞬间学院象是被太阳照亮。
“停止吧。”就此,这个关于言灵的实验终于就此终止,现在昂热和守夜人的眼晴里都进发着兴奋的光。
路明非有些志芯,他不明白这是为什么,难道刚才所有被吟诵的,都是自己的言灵么?
“再试一次,跟我学。”昂热站起来,“让我看看你的极限。”
路明非也站起来,他点点头,
下一秒昂热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吟诵出时间零的言灵。
校长办公室中的一切都迟缓下来,油灯中跃动的火焰、路明非瞳孔里缓缓流淌的金色河流,还有守夜人飞溅的唾沫。
声音被拉得极长,以至于彻底成了另一副模样。
他鬼魅般走到路明非身后,伸手去摸男孩的脑袋,但下一秒瞳孔收缩如针。
如出一辙的龙文正在被从路明非的口中吐出,时间零的领域复盖在他的身体表面,这男孩扭头看了昂热一眼,两个领域同时崩碎。
对于自己的老伙计忽然出现在对面副校长显然吓了一跳,而当他见到路明非居然早已扭头看向身后时脸上则是见了鬼的表情。
“连时间零这种级别的言灵都能仿真么?”副校长看向昂热。
昂热凝视路明非的黄金瞳,直到那对眸子重新归于漆黑,才终于点了点头。
“真是神迹啊————”校长感叹,他问,“是镜瞳么?”
路明非心中微动,镜瞳是零的言灵,可以解析机械结构,似乎也能模仿其他人的言灵看刚才发生的事情,似乎他也能做到类似的事情。
“不,比镜瞳更加高危,镜瞳的效果是解析,把言灵视作机械进行解析,但只有低阶言灵有效,可他刚才连你的时间零都能模仿。”副校长缓缓摇头,他问路明非:“你还能使用刚才那些言灵吗?”
路明非想了想:“可以,但很疏远,象是—每一次念诵都会让关于那段言灵的记忆模糊一点。”
发信息拍拍手,音响再次传出言灵镰的龙文片段,片刻后办公室寂静下来。
“现在呢?”
“记得很清楚了。”路明非颌首。
副校长仰头看着昂热。
“老东西,你捡到宝贝了。”他说。
昂热点烟的手也微微有些颤斗,“我知道。”他说。
“所以我的言灵是什么————”路明非举手。
“待定吧,这是一种全新的能力,似乎可以模仿任何一种你听过的言灵,这意味着你可以同时吟诵不同的圣言能力。”昂热按着路明非的肩膀,老人的手掌温暖,
“我们还不知道你的极限,但已经可以想象这个情报如果泄露出去会发生什么所以我和副校长都会签署保密协议,你也要对外宣称你的言灵是和我相同的时间零。能做到么?”
“可以。”路明非保证作为曾在这个组织身高位的人,路明非知道上面的人都是些什么德行,暂时他也不想惹来太多的麻烦。
“跟我们一起签协议,完了给你新开一份奖学金。”守夜人给路明非抛飞吻,
“我看好你哦小帅哥。”
路明非打了个寒颤,悄悄离这老畜牲更远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