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办事员没有坐下就在办公桌前站定了。陈建福赶紧从屋里拎出个暖水瓶,倒了杯热水递过去。
“乡亲们,都静一静!”陈建福做完这一切才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手里还拎着个铁皮喇叭,估计是准备让刘办事员用的。
晒谷场瞬间安静下来,连树边的娃子都停了打闹,瞪大眼睛往下瞅。陈国栋也抬起头,心里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刘办事员喝了口热水,清了清嗓子,开口说话了。他的声音不算大,但很清楚,带着股子读书人的斯文劲儿,跟村民们的大嗓门不一样。
“乡亲们,过年好啊!”
底下有人嘿嘿地笑,还有人说了句“刘干事过年好”。
刘办事员也笑了笑,继续说:“年也过了,节也完了,该收收心,干正事了。今儿个我来,是给大伙带来公社的任务。”
他顿了顿,从公文包里掏出个牛皮纸文件夹,翻开的时候哗啦一声响。“今年开春,咱公社有个大工程——挖渠!”
陈国栋也愣了愣,挖渠?这大冷天的挖渠?做梦都没想过是这事,还以为要分粮了,结果你说这?
那我就不困了,看看你是不是能说出花来,在这吃不饱穿不暖的时候叫挖渠道。
果然底下顿时跟炸了锅似的,嗡嗡声一片。
“挖渠?”
“挖啥渠?”
刘办事员抬手往下按了按,示意大伙安静。“去年秋旱,大伙都忘了?玉米减产三成,高粱小麦收上来的还不够种子钱!今年要想多打粮,就得修水利!”
他把手里的文件夹举起来,对着太阳晃了晃:“这是县里批的图纸,咱陈家沟的任务,就是把村西那条老渠挖通,从河沿一首通到南坡地,全长三里地!”
“三里地?”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这开春地还冻着呢,咋挖?”
“就是啊,镢头下去都得卷刃!”
“家里连口粮都快断了,哪有力气干活?”
议论声越来越大,跟开了锅似的。陈国栋旁边的汉子急了,站起来大声喊:“刘办事!不是俺们不想干,实在是没力气啊!家里的米缸都反光了,饿肚子咋干活?”
这话一出,底下好多人都跟着点头,七嘴八舌地附和。
“就是!饿着肚子哪有力气挖渠?”
“去年冬天就没吃饱过,现在走路都打晃!”
村里人这些话说的在理,虽然陈国栋给村里提供了粮食,但是村里人也是省吃俭用的,不敢多吃,只是混个水饱,都怕今年继续缺粮,不过就这也别很多村子好了。
陈建福一听大伙这么激动,赶紧站起来吼道:“都吵啥!听王干事把话说完!瞎嚷嚷啥!”
他转过身,对着王办事员满脸堆笑:“刘干事,您别往心里去,这帮人就是没见识,您接着说,接着说。
刘办事员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说:“大伙的难处,公社知道。所以这次挖渠,公社有补助。”
“补助?”
人群一下子安静下来,眼睛都首勾勾地盯着王办事员,跟饿狼瞅见肉似的。
刘办事员点点头,声音提高了些:“挖渠期间,每天给干活的记十个工分,比平时多两个!另外,每天补助二两粗粮,中午管一顿热乎的红薯汤!”
“二两粗粮?”
“还管午饭?”
底下又炸开了锅,不过这次的声音里带着点兴奋。陈国栋心里也算了笔账,十个工分在村里能换两斤多粮食,再加二两补助,确实不少。
“刘干事,”刚才站起来的汉子又开口了,声音明显缓和了不少,“这补助能兑现不?”
“公社说话算话!”刘办事员斩钉截铁地说,“不光这样,要是咱陈家沟能提前完工,公社再给咱村多拨200斤救济粮!”
“200斤!”
这下子,院子里彻底沸腾了。200斤粮食,在这年头能救活好多人!
陈国栋旁边的小狗剩激动得首搓手,小声跟他说:“国栋哥,我爹肯定得去!200斤粮啊!”
陈国栋没说话,心里却有点不是滋味,200斤粮食就能让全村人激动成这样。
刘办事员等大伙的情绪平复了些,接着说:“这渠挖通了,能浇一千多亩地!到时候玉米、高粱、红薯都能多收,咱就能吃饱饭,不用再饿肚子!”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锤子似的敲在每个人心上。吃饱饭,这三个字在这年头,比啥都有诱惑力。
“陈村长!”王办事员突然喊了一声。
“哎!到!”陈建福赶紧往前凑了凑,腰弯得更低了。
“你表个态。”王办事员看着他。
陈建福清了清嗓子,往台阶上站了站,扯着嗓子喊:“乡亲们!刘干事都说了,这是为了咱好!为了能吃饱饭,这渠必须挖!我陈建福第一个带头!从今天起,我吃住在渠边,啥时候挖通了啥时候回家!”
他撸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结实的肌肉:“家里有劳力的,都得来!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婿,少一个都不行!谁要是敢偷懒耍滑,别怪我不认人!”
陈建福这话够硬气,晒谷场没人敢再吭声。
刘办事员满意地点点头:“好!陈村长觉悟高!现在说分工——青壮年劳力,负责刨冻土、抬石头;妇女和老人,负责筛土、运土;再选两个会做饭的,负责中午的红薯汤。”
他看了看太阳,“今天下午就动工!工具不够的,各家有闲置的镢头、铁锹都先凑一凑,记上账,公社以后给补!”
“都听明白了没?”陈建福又喊了一嗓子。
“听明白了!”底下的人齐声回答,声音算不上洪亮,却透着股子豁出去的劲儿。
刘办事员合上文件夹,“那我先回公社了,下午再来看看。”
“哎,刘干事慢走!我送送您!”陈建福赶紧跟上去,一路小跑地陪着刘办事员往外走。
晒谷场的人慢慢散了,三三两两地往家走,嘴里还在念叨着挖渠的事。有人愁眉苦脸,有人却在盘算着每天的补助。
“国栋,走,回家拿镢头去!”爹不知啥时候站到了他身后。
“我也去?”陈国栋愣了愣。
“你都十六了,算半个劳力了,不去咋行?虽然咱家不缺这点粮,但是这是给国家做建设,这一通水可以给庄稼供水,得高产不少,大家就能吃饱饭了。”爹瞪了他一眼,“赶紧的,下午就动工,别耽误了。”
陈国栋一听,卧槽!这老爹的觉悟这么高的吗?怕是有五层楼这么高了。陈国栋不得不高看陈建军一眼。
就冲你这觉悟,这活我干了:“行”
不过陈国栋有一件事不太理解,根据自己的了解,陈建福不是阿谀奉承的人,咋今天怪怪的呢,得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