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二年的春天,象是要把前两年亏欠的生机一股脑儿都补回来。
四合院墙角砖缝里,嫩绿的草芽拼命往外钻,连那棵半死不活的老槐树,枝头也缀满了米粒大的新叶。可这勃发的春意,似乎唯独绕过了某些人的心田。
后院许大茂家,依旧是一潭搅不动的死水。许大茂心里那点离婚另娶的邪火,被王翠花用那张“认罪书”死死压着,烧不起来,却也熄不彻底,日夜灼烤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看王翠花,那是横看竖看不顺眼,觉得她粗鄙、蠢笨,连呼吸都带着一股子土腥气,沾污了他这“文化人”的清贵。
这星期天,许大茂难得没下乡,在院里溜达,正好瞧见秦淮茹端着个盆出来倒水。许是刚下班,她额角带着细汗,几缕碎发黏在白淅的颈侧,因为常年吃不饱,腰身纤细,带着股弱柳扶风的劲儿,眉眼低垂间,那份隐忍的愁苦,竟平添了几分动人的风致。
许大茂的小眼睛顿时就直了,心里像被猫爪子挠了一下,痒得厉害。他堆起自认为风流倜傥的笑容,凑了上去:“秦姐,倒水呢?这种粗活,哪能让你干呐!”
秦淮茹被吓了一跳,看清是许大茂,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低声道:“没事,习惯了。”
“哎,瞧你这话说的,”许大茂又凑近些,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蛊惑,“秦姐,在车间累吧?易中海那老家伙能教你啥?要我说,你这条件,在车间熬着真是可惜了了……不如,我想想办法,给你换个轻省点的活儿?”
他一边说,一边那眼珠子就不安分地在秦淮茹身上打转,手也似乎要“无意”地搭上她的骼膊。
就在这时,身后猛地传来一声炸雷般的怒吼:
“许大茂!你个王八羔子!又在动什么花花肠子!”
王翠花如同神兵天降,手里还拎着刚从菜站排队抢来的几根蔫菠菜,怒目圆睁,胸口剧烈起伏。
许大茂吓得一哆嗦,刚伸出去的手像被烙铁烫了似的缩回来,脸都白了,结结巴巴道:“我……我没……我就跟秦姐说两句话……”
“说话?我呸!”王翠花一口唾沫差点啐他脸上,叉着腰,指着他的鼻子就开骂,“你那点龌龊心思,当老娘是瞎子?打量着东旭没了,就想欺负人家孤儿寡母?我告诉你,许大茂!只要老娘还有一口气在,你就休想!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德行!歪脖子树还想开桃花?做你娘的春秋大梦!”
她这嗓门,洪钟似的,瞬间就把前后院的人都给招来了。看热闹是人的天性,尤其是在这缺乏娱乐活动的年月。
傻柱正蹲自家门口剥葱呢,一听这动静,乐得牙花子都龇出来了,扯着嗓子就开始拱火:“哟!许大茂,又挨媳妇收拾啦?你说你,一天不挨呲儿浑身刺挠是吧?”
前院阎埠贵也扶了扶眼镜,从屋里探出头,摇头晃脑地点评:“有伤风化,有伤风化啊!这许大茂,真是不象话!”
秦淮茹臊得满脸通红,端着空盆,低着头,飞快地钻回了自家屋里,心脏怦怦直跳,既有后怕,也有一丝被当众点破心思的难堪。
许大茂被王翠花骂得狗血淋头,又被邻居围观嘲笑,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恼羞成怒,指着王翠花:“你……你胡说八道!泼妇!不可理喻!”
“我泼妇?我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泼妇!”王翠花彻底被激怒了,把手里的菠菜往地上一摔,一个箭步冲上前,使出了农村妇女打架的看家本领——九阴白骨爪,朝着许大茂的脸上、脖子上就挠了过去!
“啊!!”许大茂惨叫一声,脸上顿时多了几道血檩子。他试图反抗,可王翠花常年干活,力气比他大得多,再加之气势上完全被碾压,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我让你动歪心思!我让你不老实!老娘拼着名声不要,今天也得给你长长记性!”王翠花一边打一边骂,下手那叫一个稳准狠。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傻柱在一旁乐得直拍大腿:“对!挠他!翠花嫂子,挠他右边!对喽!哎呦喂,许大茂,你这脸快成箩卜丝了!”
最后还是闻讯赶来的易中海和刘海中,费了老鼻子劲,才把状若疯虎的王翠花给拉开。许大茂蜷缩在地上,衣服被扯破了,脸上脖子上全是血道道,头发乱得象鸡窝,哪还有半点平日里的“文化人”样儿?只剩下狼狈和滑稽。
“不象话!太不象话了!”刘海中挺着肚子,摆着官威,“怎么能动手打人呢?”
易中海也皱着眉:“翠花,有话好好说,这影响多不好。”
王翠花喘着粗气,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冷笑道:“好好说?跟这种给脸不要脸的东西,就得来硬的!我告诉你们,也告诉全院的人,许大茂是我王翠花的男人,谁要是再敢动歪心思,或者他在外头不老实,我就去厂里,去街道办,把他那点破事全抖落出来!大家谁也别想好过!”
她这话,既是说给地上装死的许大茂听,也是说给周围看热闹的人听,更是隐隐敲打了一下刚才被许大茂骚扰的秦淮茹。
众人看着王翠花那彪悍的模样,再想想许大茂可能被捏着的把柄,都心有戚戚焉,没人再敢多说一句。热闹看完,纷纷散去,只是背后少不了又是一番议论和嘲笑。
这场由许大茂色心引发的闹剧,最终以他鸡飞蛋打、颜面尽失告终。他躺在地上,感受着脸上火辣辣的疼和周围人异样的目光,心里除了恨,只剩下无尽的悔和怕。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算是彻底栽在这个他无比厌恶的“乡下泼妇”手里了。
西跨院里,李平安站在窗前,将后院这场闹剧尽收眼底。林雪晴在一旁轻轻摇头:“这许大茂,真是……何苦呢。”
李平安淡淡道:“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总想着走捷径,却不知有些捷径,是万丈深渊。”
他看得明白,许大茂这是自作自受。而王翠花,用这种最原始也最有效的方式,捍卫了她在这段畸形婚姻里可怜的“主权”。
后院渐渐恢复了平静,只剩下许大茂压抑的抽气声和王翠花收拾残局的窸窣声。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菠菜被踩烂的泥腥气和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春日的阳光依旧温暖,却照不进某些人阴冷算计的内心,也暖不热某些已然扭曲变质的关系。
这四合院里的悲喜剧,还在继续,只是有的人,在现实的铁拳和自身的愚蠢下,活得越来越象个笑话。而清醒的人,如李平安,则更加坚定地走在自己选择的、虽然艰难却脚踏实地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