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二年的春天,脚步似乎比往年都更坚定一些。去岁那场救命雨带来的效应,终于在这新的一年初步显现。
地里的庄稼争气,迎来了一个难得的丰收年景。虽然远谈不上富裕,但笼罩在头顶近两年的、那令人窒息的饥荒阴云,总算透进了几缕实实在在的阳光。
轧钢厂的食堂里,那能照见人影的菜汤终于稠了些许,窝头里掺的麸皮和野菜比例下降,偶尔甚至能在菜里见到零星的油花和一两片肥肉膘。
工人们端着饭盒,脸上久违地有了点笑模样,吃饭时也不再是狼吞虎咽、生怕被人抢了去的仓惶,多了几分从容。机器的轰鸣声,似乎也重新变得有力起来。
这股子春意,也悄然吹进了四合院。
西跨院里,李平安看着林雪晴微微隆起的小腹,眼神里满是柔和。耀宗3岁,已经能满地跑,嘴里喊着“爸爸”、“妈妈”,如今又要添丁进口,在这日渐好转的年景里,无疑是锦上添花。
“这次反应大不大?”李平安扶着妻子在院里晒太阳,轻声问道。
“还好,比怀耀宗的时候轻松点。”林雪晴脸上洋溢着母性的光辉,笑道,“就是这小子太皮实,带着他总觉得容易饿。”生活有了盼头,连孕期的辛苦都似乎变得甘之如饴。
中院傻柱家,也是同样的喜气洋洋。马冬梅的肚子也显了怀,傻柱围着媳妇忙前忙后,那满脸的络腮胡子都掩不住傻乐。
“嘿!我何雨柱又要当爹了!这回准又是个大胖小子!”他抡着大勺在自家小厨房里忙活,锅碗瓢盆叮当响,象是在演奏欢快的乐章。
他与李平安家关系好,两家媳妇同时有孕,更是多了不少共同话题,院子里时常能听到他们爽朗的笑声。
这勃勃的生机,与后院许大茂家的死气沉沉形成了鲜明对比。许大茂看着别人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再看看身边膀大腰圆、把他拿捏得死死的王翠花,心里就象打翻了五味瓶,啥滋味都有,唯独没有甜。他只能暗地里咬碎牙往肚里咽,继续他那看不到希望的憋屈日子。
然而,最大的惊喜,来自妹妹李平乐。
这天下午,李平安刚到家,林雪晴就满面红光地迎了上来,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平安!平乐生了!刚才江河托人捎信来了!”
“生了?这么快?母子平安吗?”李平安心头一紧。
“平安!都平安!”林雪晴抓住他的骼膊,声音都在发颤,“是龙凤胎!一儿一女!”
龙凤胎!
李平安先是一愣,随即一股巨大的喜悦冲上心头,连平日里沉静的脸上也露出了璨烂的笑容。在这讲究多子多福的年代,一举得俩,还是儿女双全,是天大的福气!
“好!太好了!”他重重说道,心里的石头彻底落了地。
狂喜过后,现实问题接踵而至。陈家住的那个大杂院本就拥挤,如今一下子添了两张嘴,还是两个孩子,那间小屋子怕是转身都难了。妹妹月子怎么做?孩子以后在哪爬?
李平安沉吟片刻,对林雪晴道:“你准备一下,我出去一趟。”
他没有直接去妹妹家,而是转身去了轧钢厂,敲开了副厂长李怀德办公室的门。
“李厂长,有件事想请您帮个忙。”李平安开门见山,将妹妹陈江河家的情况说了一下,重点强调了困难,以及陈江河本人在厂里表现一贯良好。
李怀德正因为厂里生产形势好转而心情不错,又念及李平安前番抓捕敌特、协助端掉黑市等功劳,以及平日里那份“心照不宣”的默契,很爽快地就批了条子——将厂里家属区一套闲置的、带个小院的三间平房,分配给了陈江河。
拿着条子,李平安心里踏实了大半。有了独立的住房,妹妹一家总算有了安身立命、抚育孩子的空间。
接着,他找了个由头支开林雪晴,回到西跨院,意念一动,从灵泉空间里取出一只羽毛鲜亮、精神斗擞的老母鸡,用草绳捆了脚,又用旧布盖住篮子,这才提着,快步向陈江河家走去。
到了那熟悉的大杂院,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婴儿嘹亮的啼哭声,此起彼伏,充满了生命的力量。
陈江河正手忙脚乱地在灶台边烧水,看到大舅哥来了,如同见到了救星,憨厚的脸上又是喜悦又是无措:“哥,您来了!您看这……”
李平安将房条递给他:“厂里照顾,给你们分了房子,就在家属区东头,带院子的三间。等你媳妇出了月子,就搬过去。”
陈江河接过条子,看清上面的内容,手都抖了,眼圈瞬间就红了,嘴唇哆嗦着,半天才憋出一句:“谢谢……谢谢哥!”
“自家人,不说这个。”李平安摆摆手,又把手里盖着布的篮子递过去,“这只老母鸡,给平乐炖汤补身子,下奶。”
陈江河接过沉甸甸的篮子,掀开布一角,看到那只精神的老母鸡,更是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这年头,鸡蛋都是金贵物,何况是一只正下蛋的母鸡!这份情谊,太重了!
李平安走进里屋,李平乐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精神很好,正倚在炕上,身边放着两个襁保。看到哥哥,她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是高兴的。
“哥……”
“别哭,月子里不能哭。”李平安走到炕边,低头看着那两个小小的、红扑扑的脸蛋,心里软得一塌糊涂。这就是他的外甥和外甥女了。
“孩子取名了吗?”他轻声问。
陈江河跟了进来,搓着手,脸上洋溢着初为人父的激动和一丝腼典:“取了,想了几个晚上。哥,您给听听。儿子叫陈安邦,希望他将来能安定家邦,做个对国家有用的人。闺女叫李安宁,跟她妈姓,也希望她一辈子平平安安,宁静喜乐。”
陈安宁,李安邦。
李平安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点了点头。名字取得好,既有时代的气息(安邦),也有对平安喜乐的朴素愿望,更难得的是,让女儿随了母姓,这份心胸和情谊,让他对这位妹夫更加认可。
“好名字。”他肯定道,“安邦,安宁,都会有好前程的。”
他在妹妹家坐了一会儿,看着陈江河虽然忙碌却井井有条地照顾着妻儿,看着妹妹脸上那满足而疲惫的笑容,心里充满了欣慰。
离开时,夕阳正好,金色的馀晖洒在斑驳的院墙上,也洒在李平安的心头。粮食丰收,定量恢复,厂里伙食改善,妻子和妹妹好友相继有孕,妹妹更是喜得龙凤胎,住房问题也得以解决……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喜事,如同这春日里温润的雨水,悄然滋润着曾经干涸的土地和人心。
虽然前路依旧漫长,生活中也从不缺少算计与艰辛,但这一刻,希望如同种子,在每一个努力生活的人心中,破土而出,悄然生发。
新的生命,带来了新的序曲。而这日子,也仿佛就在这啼哭声、欢笑声和柴米油盐的锁碎中,缓缓翻开了充满希望的一页。李平安走在回家的路上,脚步轻快,他觉得,这个六二年的春天,格外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