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章 良玉避祸,崇明蓄逆
天启三年,一月十五。
重庆府城的雪终于开始融化,檐角垂落的冰棱滴着冷水,在青石板路上砸出一个个小坑,混着泥泞汇成黑褐色的水流,沿着街道蜿蜒淌向大江。
湿冷的空气裹着煤烟味,明明已过正月,却比深冬还要刺骨。
更让人寒心的,是城里弥漫的紧张气息。
府前街往日里该是叫卖声不断的,此刻却冷冷清清。
几家布庄、粮铺的门板紧紧关着,只在缝隙里露出一双双警剔的眼睛。
偶尔有行人匆匆走过,也是缩着脖子,贴着墙根快走。
前几日,城西张记粮铺被一群挎刀的白杆兵抢了半仓米,掌柜的拦着说理,竟被一刀劈在骼膊上。
昨日又有传闻,城外李家村的佃户,只因多说了两句“兵爷不该拿东西”,就被拖到村口的老槐树下打了二十军棍,至今还躺着起不来。
“哪是白杆兵啊————”
茶馆里,一个穿短打的货郎压低声音,对着同桌的人叹气。
“我前日在城门口瞅见了,有几个兵的口音,分明是贵州那边的。
怕不是奢家的人,借着秦总兵的名头作恶!”
这话一出,同桌的人赶紧摆手,示意他别再说了。
如今城里谁不知道,“白杆兵”的名声已经臭了,可谁也不敢明着说,怕惹祸上身。
士绅们更是急得团团转,这几日递到府衙的呈文堆了半尺高,全是请求巡抚徐可求驱逐秦良玉的。
再这么下去,重庆府的民心都要散了。
此刻。
府衙内堂。
徐可求坐在主位的酸枝木椅上,他穿着一身绯色官袍,鬓角的白发在烛火下格外显眼,眉头皱得紧紧的,显然也被外头的风声搅得心烦。
下首左侧,奢演正襟危坐。
他端起茶盏,却没喝,只是轻轻吹了吹浮沫,说道:“抚台,您是真能忍啊!秦良玉和她的白杆兵,在重庆府都闹成什么样了?
百姓怨声载道,士绅人人自危。
就算陛下先前看重她平叛的功劳,也不能不顾重庆府的民生吧?
这样的人,不把她赶出重庆府,日后怕是要出更大的乱子!”
他话音刚落,右侧的黄守魁立刻点头附和。
这位四川副总兵穿着一身墨绿色武官袍,腰间挂着长刀,面容刚毅,只是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奢家郎君所言极是!”
黄守魁往前凑了凑,说道:“秦良玉身为总兵,却管束不了手下,纵容士兵劫掠百姓,这已经失了军心民心!
依末将看,她根本不配坐这四川总兵的位置!”
这话里的私心,徐可求不是听不出来。
黄守魁是万历十七年的武探花,从南京浦子口守备一路升到四川副总兵,资历、战功都摆在那里,早等着接总兵的位子。
谁知道去年陛下一道圣旨,就把总兵之位给了秦良玉,黄守魁心里的憋屈,府衙上下谁不清楚?
如今有机会挤走秦良玉,他自然不会放过。
徐可求沉默着,似乎有些松动了。
奢演眼尖,看出徐可求神色松动,立刻趁热打铁。
“抚台,还有一事。
听闻江南那边,袁可立大人已经对苏州府的王好贤用兵了。
王好贤那厮勾结乱党,势力不小,可一旦他不敌,肯定会往南逃窜,到时候衢州就危险了!”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恳切。
“眼下正是需要兵力支持江南的时候,不如就借着这个由头,调秦良玉和她的白杆兵去衢州。
既解了江南的急,也能让重庆府喘口气,岂不是两全其美?”
这话正好说到了徐可求的心坎里。
若是能把秦良玉调走,既不用直接处置她,免得触怒陛下,又能平息重庆府的民怨,还能给朝廷一个“支持江南”的政绩,简直是一举三得。
他抬眼看向黄守魁,见黄守魁也连连点头,眼底的尤豫渐渐散去。
是啊,这么一来,所有问题似乎都能解决了。
“只是,如何让秦良玉心甘情愿调走?”
方才被奢演与黄守魁说动的火气,此刻又被一丝隐忧压了下去。
秦良玉手握白杆兵,虽在重庆府声名受损,可那支能征善战的队伍终究是劲旅,真逼急了,恐生祸端。
奢演立刻上前一步,双手捧着一卷素笺,递到徐可求面前。
“抚台忘了?咱们早合计过,逼她交人!
您看这名单,都是前些日子当街伤人”的白杆兵,还有————”
他目光扫过徐可求,继续说道:“还有其子马祥麟。”
徐可求接过素笺,上面的名字密密麻麻,每个名字旁都标注着“伤人”“毁物”的“罪状”,可他心里清楚,多半是奢演的人伪装白杆兵惹事,再把帐算到秦良玉头上。
“这————”
他刚想开口,奢演已凑到他耳边,声音更沉:“她若交人,咱们就把这些人扔进府狱,您放心,狱里的人都是咱们的,保准让他们活不过三日。
白杆兵见兄弟惨死,必然哗变,到时候秦良玉难辞其咎。
她若不交,便是抗命不遵,抚台正好上书弹劾,陛下再看重她,也容不下抗命的总兵!”
这番话精准戳中徐可求的顾虑。
他盯着素笺上的名字,最终还是咬了咬牙,将素笺拍在案上:“传文书来!”
没过多久,文书匆匆赶来,而此时,徐可求的语气已没了先前的尤豫。
“拟文书,送四川总兵府,限秦良玉三日内,将名单上之人尽数交出,若有半分推诿,便以抗命论处!”
文书低头应下,捧着素笺退去。
文书走后,徐可求满头大汗,在堂中来回踱步。
“可万一————”
徐可求话没说完,黄守魁已“嚯”地站起身。
他抱拳躬身,声音洪亮:“抚台无忧!末将麾下五千兵马已在府衙四周布防,只要白杆兵敢异动,末将定能将其镇压,护您周全!”
他眼神里藏着几分急切。
只要秦良玉倒台,四川总兵之位便唾手可得,此刻正是表忠心的好时机。
奢演也跟着点头。
“抚台放心,我麾下的人也在城外候命,若有差池,即刻便能驰援。
秦良玉不过一妇人,白杆兵虽勇,却也架不住咱们里外夹击。”
两人一唱一和,终于让徐可求彻底放下心来,他端起凉透的茶盏抿了一口,眉头舒展了些许:“好!那就按你们说的办,只是切记,莫要闹出太大动静,免得被陛下问责。”
不久之后。
四川总兵府内。
马祥麟跪在冰凉的地上,他低着头,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母亲,徐可求他们太过分了!
那些所谓伤人”的兄弟,要么是被奢家兵假扮栽赃,要么是正当防卫,如今却要咱们交人,这分明是要赶尽杀绝!”
堂下,十馀名白杆兵将领也纷纷跪伏在地,他们眼框通红,声音哽咽:“总兵大人,咱们在重庆府受够了窝囊气!
百姓骂咱们是匪兵”,奢家兵天天偷袭咱们的哨卡,现在还要交人下狱。
咱们这些人进了府狱,哪还有活路啊!”
“回石柱吧!”
马祥麟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恳求。
“石柱才是咱们的根,在这儿待着,迟早要被他们害死!就算是不回石柱,也要让陛下给我们一个公道!”
秦良玉坐在主位上,一身银甲未卸。
她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又扫过那些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部将,眼神复杂。
有愤怒,有心疼,却更多的是一种沉定的冷静。
她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
“既然重庆府的官民都不欢迎咱们,那咱们便走。”
“母亲!”
马祥麟猛地愣住,抬起头时,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他以为母亲会据理力争,会上书弹劾,却没料到她竟真的要走。
秦良玉站起身,走到马祥麟面前,伸手将他扶起,轻声道:“你去传令,让儿郎们收拾行装,明日天一亮,便撤出重庆府城,回石柱。”
“可您是四川总兵啊!”
“无故撤离驻地,这是擅离职守,徐可求他们正好能拿这个弹劾您!”
秦良玉看着儿子焦急的模样,轻轻叹了口气。
“我若不离开,他们接下来的招式只会更阴狠。
栽赃、构陷、甚至派兵围剿,到时候咱们腹背受敌,连石柱都回不去。”
她目光望向窗外石柱的方向,声音里多了几分谋算。
“娘这一招,是以退为进。
奢演以为逼走了咱们,便会放松警剔。
奢崇明以为除去了眼中钉,便会露出马脚。
咱们回石柱养精蓄锐,等他们露出破绽,再回来收拾局面。
你且好好学着,战场之外的较量,有时比厮杀更需要耐性。”
马祥麟怔怔地看着母亲,直到此刻才明白,母亲不是真的退缩,而是早已看清了局势,布下了更长远的局。
他用力点头,攥紧了拳头:“孩儿明白了!这就去传令,让兄弟们准备!”
堂下的将领们也反应过来,原本的沮丧渐渐褪去,眼中重新燃起斗志。
他们起身抱拳,齐声应道:“遵总兵大人令!”
很快。
秦良玉要撤离重庆府的消息,便传到了重庆府衙。
此刻。
徐可求正对着案上的《四川军务册》皱眉,文书捧着刚从总兵府附近传回的密报,脚步跟跄地闯进来,声音都带着颤:“抚台!不好了,不,是————是白杆兵在收拾行装,说要走了!”
“走了?”
徐可求猛地抬头。
他快步走到文书面前,一把夺过密报。
“你再说一遍?秦良玉当真要撤离?不是缓兵之计?”
“千真万确!”
文书咽了口唾沫,忙补充道:“属下派去的人亲眼看见,白杆兵的营地里,士兵们正捆扎帐篷、收拾军械,还有人在给马匹装鞍。
听站岗的白杆兵闲聊,说秦总兵下了令,明日天一亮就拔营,回石柱!”
“好好好!”
徐可求连说三个“好”字,紧绷的脸瞬间舒展开,甚至忍不住拍了下案桌,热气腾腾的茶汤溅出几滴。
他转身看向一旁的黄守魁,眼神里满是按捺不住的兴奋:“黄副总兵,你听听!这秦良玉果然抗不住,竟要擅离职守!
我这就拟奏疏,参她一本。
擅离驻地、藐视上官,就算陛下再看重她,也饶不了她!”
黄守魁也跟着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几分得意。
他上前一步,语气里带着邀功的意味:“抚台英明!末将一早便派了斥候盯着总兵府,方才斥候还来报,白杆兵连锅灶都拆了,不象是装样子。
只要她一走,这四川总兵的位置————”
话没说完,却满眼期待地看向徐可求。
徐可求自然懂他的心思,却没接话,转而看向一直沉默的奢演,眼神灼灼:“奢家郎君,事不宜迟!
你即刻传令,让永宁的兵马悄悄集结。
我这就上书朝廷,说江南平叛缺兵,举荐永宁兵驰援!
只要你的人进了重庆府,往后这四川的防务,咱们也好有个照应!”
“是!抚台放心!”
奢演猛地躬身,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狂喜。
他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紧,身躯因激动而微微发抖。
为了逼走秦良玉,他前前后后忙活了半年:
收买府衙小吏散布谣言,让手下伪装成白杆兵劫掠百姓,又暗中连络对秦良玉不满的官员————
如今总算得偿所愿!
他抬眼看向窗外,重庆府的城墙在寒雾中若隐若现,心里已然盘算开来。
秦良玉一走,重庆明军群龙无首。
永宁兵进驻重庆,再借着“平叛”的名义掌控周边州县————
这重庆,这西南,迟早是他奢家的天下!
翌日清晨。
重庆府的东门还没完全打开,白杆兵的队伍便已列在城外。
秦良玉一身银甲,骑在高头大马上,目光平静地扫过身后的队伍。
白杆兵们背着军械、牵着战马,队列整齐,没有半分混乱,与百姓口中“乱兵”的模样截然不同。
她没有去府衙辞行,也没有对百姓解释半句,只对着石柱的方向勒了勒缰绳,沉声道:“出发。”
白杆兵的队伍缓缓移动,象一条银色的长龙,渐渐消失在重庆府外的山道上。
奢演站在东门的箭楼上,看着白杆兵彻底远去,才终于松了口气。
他派去的斥候早已跟了上去,此刻正快马回来禀报:“少主,白杆兵确实朝着石柱方向走了,没有绕道,也没有停留!”
“好!”
奢演低喝一声,转身便下了箭楼,翻身上马,朝着城外一处隐蔽的庄园疾驰而去。
这庄园藏在竹林深处,四周都有身着黑衣的护卫巡逻,远远望去,只能看到墙头露出的甲胄尖刃,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奢演掀开门帘走进庄园,院内的甲士纷纷躬身行礼。
他径直穿过庭院,走进内堂,只见一个身材魁悟的男子正背对着他,站在一幅西南舆图前。
那男子身穿一套彝族风格的重甲,胸背缀着打磨光亮的铜质护心镜,镜面上刻着奢家的狼纹。
肩覆兽头吞肩甲,兽口衔着锋利的铁片;肘部的环臂甲、腰间的束带铁鳞裙层层叠叠。
头上戴着一顶“英雄结”式铁胄,顶部的红缨在烛火下微微晃动,显得格外威严。
正是奢演的父亲,永宁宣抚使奢崇明。
“父亲!”
奢演快步上前,声音里满是激动。
“秦良玉那娘们,真的走了!斥候跟着到了三十里外,确认她往石柱去了!”
奢崇明缓缓转过身,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笑容。
他伸手摩掌着胸前的护心镜,连说了三个“好”字:“好!好!好!我等这一天,等了十几年了!”
他年轻时便看着大明对西南的管控日益严苛,心里早已埋下反意,只是一直碍于没有机会。
如今秦良玉被逼走,重庆防务空虚,江南民乱,正是他起兵的最佳时机。
但他很快收敛了笑容,眼神重新变得沉稳:“不过,不必着急。”
他指着舆图上的重庆府,语气凝重。
“秦良玉虽走,白杆兵未散。
永宁的后续大军还在途中,此刻起兵,怕打草惊蛇。
再等十日,等大军到齐,粮草备足,咱们再以复西南、除奸佞”的名义,拿下重庆,继而横扫西南!”
奢演愣了一下,随即明白父亲的意思。
十几年都等了,不差这十日。
他躬身应道:“孩儿明白!定按父亲的吩咐,稳住局面,等大军到来!”
十日时光,悄无声息便滑过了。
寒雾依旧笼罩着山城,可空气里的凝滞感却比往日更重。
街面上的百姓少了许多,偶有人行道过,也都脚步匆匆,眼神里藏着不安。
城墙上的守军换防愈发频繁,透着几分山雨欲来的肃杀。
城外竹林深处的庄园里,奢崇明正凭栏而立。
他已卸下了沉重的兽头吞肩甲,只穿一件玄色织金暗纹的锦袍,腰间束着嵌玉的革带,手里把玩着一枚象牙柄的短刀。
目光越过竹林的缝隙,能看到远处平原上黑压压的营帐。
两万永宁马步军已尽数抵达,旗帜上的“奢”字在寒风里猎猎作响。
“终于————”
奢崇明低叹一声。
这些年他在永宁隐忍蛰伏,一面对大明称臣纳贡,一面偷偷练兵囤粮,就是等着这一天。
秦良玉被逼走,重庆防务空虚,徐可求昏联可欺,西南的天,该换个颜色了。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连日的筹备让他添了几分疲惫,可嘴角的笑意却怎么也压不住,这是他此生第一次觉得,权力离自己这么近。
“父亲!”
急促的脚步声从院外传来,奢演掀开门帘闯进来,额角沾着细密的汗珠。
“徐可求派人来催了,让我们速速发兵江南,还说朝廷那边已催了好几次平叛的奏报!”
奢崇明接过文书,只扫了一眼便扔在案上,文书落在砚台边,溅出几滴墨汁。
他嗤笑一声,声音里满是不屑:“昏官就是昏官,到了这时候还做着借兵平叛”的美梦。
他真以为我奢家的兵,是替他跑腿的?”
“去江南平叛?我要的,是这重庆城,是整个西南!
和许可求说,我们要进城整备粮草再北上。”
奢崇明此话一出,奢演脸上便有了几分尤豫。
“可————”
“我们说要在重庆整备粮草再北上,会不会让徐可求起疑?
他虽昏聩,可身边还有个黄守魁,万一他们察觉不对————”
“察觉又如何?”
奢崇明打断他的话,语气里带着绝对的自信。
“秦良玉走了,白杆兵回了石柱,重庆城里能打的,只有黄守魁那五千残兵。
徐可求除了依赖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再说,以整备粮草”的名义入城,既能减少攻城的伤亡,又能趁机控制城门。
等我们的人进了城,这重庆府,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孩儿明白了!”
奢演茅塞顿开,躬身应下,转身便去传令。
此刻。
重庆府衙。
文书将奢崇明的要求禀报完毕,许可求缓缓放下笔,端起桌上的热茶抿了一□,语气平淡:“答应他。传我命令,通远门守军即刻放行,让永宁兵入城整备粮草,不得阻拦。”
“抚台!”
一旁的黄守魁猛地站起身,脸色瞬间变了。
“此事万万不可!奢崇明这几日聚兵太快,两万马步军堵在城外,如今还要入城。
他若有异心,重庆城就完了!”
这些日子他越想越不对劲,秦良玉走得蹊跷,奢崇明的动作太过急切,哪里象是来“驰援江南”的,分明是来夺权的!
徐可求抬眼看向他,脸上那副温和隐忍的面具,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撕毁。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笑,眼神里没有半分慌乱,反而透着胸有成竹。
“他当然有异心。从他开始伪装白杆兵劫掠百姓,从他逼着秦良玉交人,我就知道,他要反。”
黄守魁愣住了,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原来徐可求早就知道?
那之前的隐忍、逼迫秦良玉,难道都是————
“我与秦总兵演的这出戏,就是为了钓他这条大鱼。”
徐可求站起身。
“秦良玉撤走,是为了让他放松警剔。
我逼他交人,是为了让他觉得我昏聩可欺。
如今放他入城,就是要将他的主力引进来,一网打尽!”
奢崇明不反,如何在西南推行改土归流?
既然和这些土司早有一战,那自然是要重创奢崇明,为之后的平定西南,打好基础。
他转头看向黄守魁,语气严肃起来。
“黄副将,你手底下的五千兵马,能不能守住府衙三日?”
“府衙?”
黄守魁皱起眉,快速在心里盘算。
府衙虽有围墙,却多是砖木结构,易攻难守,且军械不足。
“府衙难守!若是能移防至城西的武库,那里墙高壁厚,还囤积着足够的弓箭和火药,末将有把握守住五日!”
“另外,城外的佛图关地势险峻,两侧环水,三面悬崖,自古有“四塞之险,甲于天下“之说。为兵家必争的千古要塞。必须要派兵把守。”
“好!”
徐可求当即拍板。
“你即刻率部前往武库设防,加固城墙,清点军械,我随后便带着府衙的亲兵过去。”
“再派一千人,守住佛图关!”
佛图关一线壁立万仞,磴曲千层,两江虹束如带,实为咽喉扼要之区,能守全城可保无恙。
沿东大路上成都,这是唯一的陆路关隘。
堵住此处,便能堵住他们前往成都之路。
“奢崇明入城后,必攻府衙,见府衙空虚,定会追去武库。
那里,就是他的葬身之地!”
黄守魁看着徐可求胸有成竹的模样,先前的担忧一扫而空,他抱拳躬身,声音洪亮:“末将领命!定守住武库、佛图关,等抚台前来!”
说罢,转身大步离去。
徐可求重新拿起案上的文书,指尖拂过上面“奢崇明”三个字,眼神冰冷。
这场持续了数月的暗局,从秦良玉的“被迫撤离”,到奢崇明的“引兵入城”,终于要到收网的时刻了。
他抬手将文书扔进火盆,火焰“腾”地窜起,将字迹吞噬。
奢崇明,你觊觎西南的野心,该碎了。
改土归流,是国策。
你们这些西南蛮人,该成为我大明的子民,为我大明贡献赋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