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5章刘彻:又有人欺天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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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君高明,下官佩服。”夏侯不疑再奉承。
“你且下去,安排回城事宜。”庄青翟说道。
“诺!”夏侯不疑这次终于是站了起来,躬敬地走出了正堂。
庄青翟看着外面逐渐热闹起来,盘算着昨日的那道上书何时能呈送到御前。
他下令让传卒以八百里急递的速度传送,路上若是顺利的话,最多只比樊千秋呈上去的那人证和物证稍慢几日。
如此一来,天子大约在粗审过此案之后,便会看到他的上书,那时候,正是大行奖惩的时候,一切都刚刚好啊。
想到此处,庄青翟不免又自得了起来,前几日险些被刁民围殴之死的画面,在他的心中早已经完全烟消云散了。
在仕途上打熬,最重要的便是随机应变,揣摩圣心,至于什么民心与民生,都只是给自己装点的金银珠翠罢了。
“府君!一切已经准备妥当,可以启程了。”夏侯不疑再来到正堂门口道。
“好!即刻回郡府!”夏侯不疑站起来,大手一挥,循吏特有的淡然镇定的气质,再次在他的身上焕发了出来。
只是头上那有些歪斜的白布,看着甚是滑稽。
元光四年十一月初一辰时,陈死后第三日,未央宫温室殿中,刘彻正端坐在案前神情稍稍有些疲惫和懈迨。
一刻钟前,今日的廷议刚刚结束,在未央殿,刘彻将“荥阳运来三百万斛粮”的消息公之于众,自然满朝震动。
莫说是这些朝臣了,哪怕刘彻自己也很惊讶:他没有想到,樊千秋在短短两个多月的时间里,真的弄到了粮食。
而且,一气便是三百万斛!
三百万斛粮,运往前线的途中,大约要折损消耗六成左右,最后便会有一百二十万斛粮能落到前线将士的口中。
按照一人一月三斛三斗三升算,这一百二十万斛粮,可让十万汉军将士果腹三个半月。
往后的这半个月里,河南郡守庄青翟还会再送来二百万斛粮。
樊千秋在奏书里也说了,往后的两个月,还再输二百万斛粮。
加之少府官仓原本的粮,还有粮道打通之后,大司农可以直接在长安城买到的粮食·
刘彻在来年二月份之前,可以筹措到一千万斛粮!
一千万斛粮,足足可以让十万将士在漠北打一年!
让刘彻困惑许久的关口,便这样迎刃而解了。
一千万斛粮,只有五百万斛是樊千秋直接经手的,但是其馀的那五百万斛粮,同样与他密不可分。
有了这些粮,刘彻对即将开始的征北之战有了极大的底气,同样也让朝堂上的风向再次微妙起来。
在今日的廷议上,当刘彻毫无征兆地将这一千万粮食“摆”出来时,原本那些还在摇摆的朝臣瞬间就变了脸。
出口的言论,也从“从长计议”“徐徐图之”,变成了“迅速出兵”“宜早不宜迟”
,军心斗志,瞬间提起。
刘彻冷眼看着这些墙头草的变化,自然知道他们是想要从中谋一些利,但他却又不能不出言劝勉,装做明君。
其实,有了这一千万斛粮,刘彻又怎会不心动?
原本定在后年二月再出兵,但他想提早到来年二月一一也就是两个月后!
虽然有一些仓促,但若立刻下令,倒也来得及,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刘彻不想白费任何一寸光阴,
出兵的方略丶领兵的将帅丶冲锋的兵卒都早就已经备好了,再加之这源源不断的粮草,几乎已是万事俱备了。
按照既定的布置,此次深入匈奴腹地的汉军是四万人,仅是长安的南军和北军便能凑够数,无需从外郡调兵。
还有两个的日子来做筹备,够了!
而且,提前出兵还更能让匈奴贼寇猝不及防一一大汉境内,可有不少人“通”匈奴啊今日,刘彻之所以没有在这朝堂上顺势而为,下诏提前出兵,是因为他还有两个顾虑。
一个顾虑是朝堂上仍然有朝臣对征北之事阴奉阳违,第二个顾虑便是河南郡的粮道究竟能不能一直通畅下去。
尤其是这后一个顾虑,是征北之战能否顺利的关口。
毕竟,兵锋一旦开启,便不是一年或者两年的事了,最少亦要四五年,最多要十多年。
朝臣只知道刘彻想要征伐匈奴,却不知道他还想剑指更西更北的地方。
既然开疆拓土要持续多年,那区区一千万斛粮食,也就有一些不够了。
他要每年都有一千万斛粮源源不断地从关东各郡国输送到长安和边郡。
烽火烧起之后,粮道哪怕只断一年,也会功亏一,甚至会大厦倾倒。
所以,荥阳城这关口必须时时干净,不能有任何纰漏。
刘彻派樊千秋去荥阳之时,便知道盘踞在荥阳和敖仓,吸食大汉血肉的是对他有“大恩”的姑母,以及曾经交好的表兄。
因为这层关系的肘,他才不得不派名不见经传的“小吏”樊千秋去当荥阳令,好让自己的这些“挚爱亲朋”措手不及。
若是他直接将张汤派出去,恐怕后者还没有离开长安,馆陶公主丶堂邑侯丶太后和皇后,便会到未央营找他哭诉和阻挠。
樊千秋这市籍出身的小吏倒是好样的,并未姑负圣恩,真弄到了一千斛粮,更将那什么五谷社连根拔起,让粮商学乖了。
可是,荥阳和粮道的关口不只在民间,更在那敖仓城一一那才硕鼠的老窝,只有把这些硕鼠全部都赶走,官粮才会安生。
唯有官粮都掌握在刘彻的手中,那民间的私粮才能被调动和利用。
平日,刘彻常与桑弘羊议论货殖之事,亦能看穿“粮市”的奥妙所以,刘彻在等,等樊千秋将敖仓城里的那个硕鼠窝彻底地刨开。
在之前的那道奏书中,樊千秋只简略地提及了“制服”五谷社的过程,未提及具体细节。
但刘彻对私社之事也有所耳闻,他知道不死一些人,不流一点血,是不可能轻松制住的。
那么,樊千秋这竖子会如何对付敖仓城的硕鼠呢?这倒让刘彻很好奇。
这几日,荥阳城头一轮风波已在长安城里传开了,那些“挚爱亲朋”还没有来他面前哭,想来他们知道断臂求生的道理。
但是,等第二轮风波再传来时,这些人还能坐得住吗?刘彻同样也非常好奇。
樊千秋新的奏书,还有多久才能到呢?
当刘彻独自坐在案前,推演着千里之外的荥阳局势时,小内官荆匆匆走进来。
“陛下,卫将军此刻在殿门外,他有紧要的事上奏陛下。”内官荆行礼请道。
“卫青?他今日怎么就来了?”刘彻自言自语,接着说道,“让他进来吧。”
“诺!”内官荆自然没有乱说别的什么话,立刻倒退着走出殿门。
不多时,全盔全甲的卫青便带着一身的寒风稳步走进了温室殿中。
“陛下,末将卫青问陛下安。”卫青如同平时一样,礼数很周到,从无逾矩。
“你先莫要说话,让朕猜一猜,你是为何而来的。”刘彻站起身,笑着说道。
“诺!”卫青欲言又止,但仍然点头答道。
“首先,定然不是军务,建章骑试练新式马具已有数月,朕看过,尔等练得不错,当不是此事出纰漏。”刘彻得意说道。
“陛下明鉴。”卫青急急而来,虽然门外刮着大风,但鬓角仍然浸出了汗水,他心中纵使焦急,却只能继续配合着天子。
“其次,亦不是建章骑的兵卒军心不稳吧,前几日才封赏过他们,人人都得到了几千钱,正是畅快时。”刘彻笑着摇头。
“陛下重赏,兵卒们无不感恩戴德,军心稳定,士气正盛,随时可以出征。”卫青心中更急了,开始思索如何截住话题。
“再次,你亦不是为了霍去病那竖子来的,听说他偷偷溜到了樊千秋的身边,必不会有危险。”刘彻对这外甥颇为上心。
“陛下圣明,卫广今日刚刚才带来了口信,说去病的身子骨强健了不少,多亏了樊千秋督促。”卫青找到了切入的机会。
“嗬嗬,樊千秋这舅舅倒是当得很称职啊。”刘彻笑着摆了摆手,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很快,和煦的笑容却忽然收起。
“你刚才说,卫广回来了?”刘彻眉问道。
“正是,他并没有直接回长安城,而是派人到上林苑先找了末将,陛下恕罪,末将擅自带一队人马接应了他。”卫青道。
“”刘彻的目光忽然锐利了起来,他朝着卫青走近了好几步,略显激动地问,“卫广是不是带来了樊千秋的消息?”
“正是!”卫青心中松了一口气。
“荥阳出什么大事了?”刘彻仅仅沉思了片刻,便敏锐地回忆起了卫青刚才那句话中所有的信息。
“末将并未过问此事,樊千秋手中有陛下的诏书,是他让卫广找末将的。”卫青很谨慎,将前因后果又全部地说了一遍。
“卫广何在?”刘彻不耐烦地挥手,似乎对卫青的谨慎和罗嗦有些不满。
“也在殿外侯旨。”卫青行礼答道。
“速让卫广进来!”刘彻猛地拂袖,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榻上,卫青立刻朝殿外跑出去,很快便将卫广带到了刘彻的面前。
“陛下,带来了。”卫青说完之后,便很小心地准备退下了。
“卫青,樊千秋让卫广带来的消息定然与荥阳城粮道有关联,此事与北征匈奴有莫大的干系,你留下一起听。”刘彻道。
“诺。”卫青行礼之后再后退半步,静静地立在殿中的侧面。
“卫广,你家使君前几日送来了三百万斛粮,今日又给朕送来了何物?”刘彻沉声问道,他看到了卫广手中的两个漆匣。
“回禀陛下,县令说了,给陛下带来了惊喜。”卫广抬眼看了看刘彻,想了想,才将自己县令教的这句话话,原本说出。
“卫广,你先告诉朕,何为惊喜?”刘彻有些不悦,樊千秋未免托大。
“这惊喜便是县令奉诏带郡国兵破了敖仓。”卫广不动声色答道。
“什么!?”刘彻猛地瞪大了眼晴,不顾帝王的威严惊问道。
“县令奉诏带郡国兵破了敖仓城!”卫广不动声色再次说道。
“奉诏!?朕何时给过他这诏书?这狂徒分明是矫诏!当族灭!”刘彻挣狞地高声大骂了几句,卫广和卫青连忙低下头。
“—”刘彻大骂后却安静下来,嘴角浮现了隐隐的笑意,良久后,他才平静地说道,“城破后,他又做了什么歹事?”
“县令捉住了敖仓城所有的硕鼠,查抄了近十年来的帐簿,先审出了近三年的亏空数目。”卫厂说到此处,便停了下来。
“近三年,有多少亏空?!”刘彻的眼神渐渐暗沉了起来,声音也有些发干发哑。
“下官不知,但是爰书在这漆匣当中。”卫广如实说道,他确实不知亏空有多大。
“呈上来。”刘彻平静说道。
“诺!”卫广答下之后,放下了右手的漆匣,再把左手的漆匣端正地放到了案上。
“”刘彻并未看案上的这个漆匣,而是眯着眼晴看向那个被摆在地上的漆匣,他隐隐约约觉得,那个漆匣才是关口。
他很想要直接地开口问一问,但最终还是作罢了,为人君者,要老成持重,不喜形于色,否则是要被自己的臣下轻看的。
刘彻压抑着自己心中的好奇,拆开了面前这漆匣锁上的印泥,确定无任何可疑之处才接过了钥匙,打开了盒上的铜锁。
漆盒中除了一幅写满了字的爱书之外,便没有其他的物件了。刘彻迟疑片刻之后,便拿起素帛,展开摆好,细细读起来。
短短片刻之后,刘彻原本疏朗的脸上,忽然就聚集起了乌云,转眼之间,这乌云便积赞成了雨和雪,最终,便倾盆而下。
“欺天啦!欺天啦!”刘彻猛地抬起了头咆哮出樊千秋说过的这三个字,俊朗的脸上满是扭曲和挣,象一条怒极的龙。
接着,刘彻一脚将案上的漆匣踢出去,又将手中那道帛质的奏书猛地团成一团,似乎想扯得粉碎,似乎想扔到某人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