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6章卖粮给樊千秋,是和刘氏为敌,是和皇帝为敌,是谋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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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陈须一同坐在上首位的是东门望,坐在堂中右侧几排的是五谷社的二十个行商,左侧几排则是五谷社外的二十个行商。
东门望和在场的四十个行商加起来,控制了荥阳九成以上的粮食。今日,自然是前者要再敲打敲打后者,使其莫起二心。
前几日,当东门望和陈须串联行商在荥阳粮市闹粮荒时,多数的行商是不愿意的,就连五谷社内部的行商亦有反对之声。
若不是东门望和陈须想尽办法对他们威逼利诱,是无人愿意冒风险屯粮不出的。
可是,威逼和利诱虽然都已经说透,但效果远没有东门望二人想象的那么有用。
这两日,随着县令樊千秋的应对之策一一摆出,便有行商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了:竟然有行商想要在暗中将粮食卖给县寺。
所以,东门望不得不再一次将行商们召集到五谷社,打算再好好敲打他们一番。
陈须一声不地挨个看过众人,心中对这些“见利忘义”的行商们充满了逼视:目光浅薄,为了蝇头小利,竟不顾大势!
陈须看完众人之后,才转向了东门望,冷漠地对其点了点头,示意后者先发话。道貌岸然的东门望见到后,立刻心领神会。
“咳咳咳!”东门望重重地咳了好几声,便将众人目光吸引了过来,“陈使君,共下帖邀了四十个行商,如今都来齐了。”
“东门公,今日你是东道主,你来说吧,本官只是个旁观看客而已。”陈须比陈年轻三岁,长相上更要斯文和儒雅一些。
“那老朽躬敬不如从命。”东门望颌首答道,陈须自然是点了点头,便开始闭目养神起来,摆出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模样。
“诸公今日来此之前,想必已经听到了风声,樊县令有不少的布置,诸公心中作何感想啊?”东门望拉长着声音脱口问道。
“—”堂中先是一阵沉默,接着便传来了切切的议论,尤其是左侧的社外行商,情绪比社中行商更激烈,作跃跃欲试状。
“陶公,先前在堂外等侯时,你说了许多话,不如再说说,让堂中诸公也听听看。”东门望看向坐在堂中左侧最前面的人。
这陶然之是弘农郡行商,常年留驻在荥阳县,亦收粮贩往长安县,每年经手的粮超五十万斛,是营生做得最大的社外行商。
东门望数次邀对方入社,可对方却始终不入,口头上说自己营生做得太小,实际上是不愿受到五谷社制约,想赚更多的钱。
在东门望的心中,这陶然之其实也是个祸害,若新任县令今年不闹事的话,此人便是五谷社要费心处置的对手,绝不能留。
“东门公听错了,东门公几日前都定了主意,何人还敢有旁的话?”陶然之阴阳怪气地应答了一句。
“有话便要说嘛,此处又不是一言堂,老朽何时不让你们说话了?”东门望倒是笑吟吟地授须答道。
“东门公当真要鄙人说?!”陶然之在弘农郡亦有自己的一番势力,也不是好欺辱的艮善之辈,说完此话,立刻豹目瞪起。
“这是自然,有怨气便说,说出来便舒畅了。”东门望不阴不阳道。
“东门公,你那日可说了,只要将粮给断掉,荥阳县立刻便会大乱,可今日,县令设了南北官肆,恐怕乱不了了吧————?
“如今可是出粮的旺季了,我等却不能开肆,这钱不都让县令赚去?今年赚不到钱倒也是罢了,怕就怕再要折本啊—
“堂中不少人是外来行商,可不象五谷社那样有足够的仓房来存粮,我等存一日粮便要出一日的赁费,开销可不小—”
“更有甚者,许多粮食便堆在露天的开阔处,若雨雪席卷而来,粮食被水一泡,便要烂成一股子泥汤,恐会血本无归!”
今日陶然之显然是得到了社外粮商的支持,所以他说完之后,立刻就引来许多行商高声附和之声,堂中立刻多了些混乱。
就连右侧那些未发一言的五谷社粮商也面有异色,更有人在暗处点头:大部分行商毕竟只看利益,其他的可都要往后靠。
“陶公啊,那日不是说定了吗?等一个月,若那时县令不被罢免,五谷社会便将尔等的存粮以百钱全买下。”东门望道。
“东门公,到了那时候,我等便是鱼肉了,你究竟会不会用百钱买下我等的粮食,当不是只凭你的良心?”陶然之蔑笑。
“—”东门望脸上的笑意凝固了,他看出了端倪,看来,这些社外行商近几日又私下串通过了,所以才有今日这出戏。
“陶公,你究竟想说什么?”东门望问道。
“东门公,你可知道我等社外行商今日在荥阳县有多少存粮?”陶然之转而问道,
“不知。”东门望摇头道。
“我等昨日对过了,堂中二十个社外行商,手中共有存粮一百万斛,每日还有五千斛运抵,一月加起来贰佰五十万斛—””
“这二百五十万斛,那便值两亿五千万钱啊,这对五谷社来说是小钱,对我等小门小户来说,却是要命的大钱!”陶然之道。
“陶公,有话直说即可,倒不必拐弯抹角。”东门望与睁开眼睛的陈须对视了一眼,
有些杀意地再一次问道。
“不若这样,五谷社先将一半的钱结给我等,我等便也就都心安了,绝不会乱了东门公的大计。”陶然之终于说出了意图。
“尔等想要钱!?”说此话的竟不是东门望,而是他身边的陈须!
“陈丶陈使君,我等只是怕—”陶然之自然也知道陈须的身份,对其还有些惧意,
突然被问起,一时间之间有一些卡壳。
“怕?你若怕,那便别做这粮食的营生了。”陈须笑嗬嗬地说出这句狠话,然后便站了起来,眼神渐渐冷了下去。
“使丶使君”陶然之还想要出言辩解,但是陈须抓起案上的砚台便狠狠地砸向了前者的脚下,臭墨溅了一地。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门外那些荷剑带刀的五谷社打卒似乎听到了信号,便冲到门口,
将手中利刃齐刷刷亮了出来。
堂中众人的脸色一变,纷纷就缩颈和后退,目结舌,不知骤怒的陈须要要做什么。
“弘农郡陶然之!莫以为本官不知你底细,无非是与弘农郡的郡守有些关联,但本官只问你一句,你可知道大汉姓什么?”
“这丶这自然姓刘。”陶然之的底气被掀开,顿时在气势上就被压倒了过去,脸色转眼变得煞白。
“五谷社如今不让尔等卖粮,是在为刘氏天下安定,是在为县官做事,尔等现在想要钱,便去少府要!”陈须猖狂吼道。
“—”陶然之碰了硬钉子,他明知此话没有道理,却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又或者说也不敢反驳。
“陶然之,你若与刘氏为敌,便是在谋逆,弘农郡守也保不住你阖家老小!”陈须狞笑看威胁,尽数扯破了自己的斯文。
“陈使君,陶公也只是一时糊涂,所以才说了错话,使君莫迁怒于他。”东门望立刻唱起了红脸,满不在乎地开口劝道。
“是是是,是鄙人说了错话,还请使君恕罪。”陶然之不停擦汗,他从未见过斯文儒雅的陈须发怒,亦知自己犯了忌讳。
“粮倒是可以胡吃,但这话不能乱说,胡吃了粮只是会腹肠拥堵,乱说了话却可能会掉了脑袋。”陈须冷看脸扔下此话。
“陶公啊,你站得久了些吧,不如先坐下吧。”东门望居高临下地说道,陶然之终于如临大赦,连连行礼,重新坐下了。
“陈使君,还请你先说些话,安定安定人心。”东门望再次看向了陈须,躬身行礼,
再次请道。
“本官并无多馀的话,只说几句,若不将樊狂徒赶出荥阳县地界,我等便一夜安生觉都睡不成—”
“他不是来对付我和兄长两人的,而是来对付荥阳县所有粮商的,不将他赶尽杀绝,
他便要吃尔等的肉,喝尔等的血———”
“所以何人敢卖一粒粮给樊千秋,便是与我等过不去,以后便莫想再来荥阳贩粮了!”陈须说完,猛地拂袖,才回到榻上。
堂中左右两侧的行商们听完此话,脸上的神情极微妙,看起来是连连点头,但是眼底深处却藏着一缕不服气。
在过往的几百年中,荥阳大部分时候可没有五谷社和陈氏兄弟,不也运转得极顺畅?
也未见粮商赚不到钱啊?
恰恰相反,今日正因为有了这五谷社和陈氏兄弟插手,粮商还要再被剥去了一层利。
所以,这陈须的话,明明是颠倒黑白!
于是乎,粮商们难免生出了别的想法:焉知不让他们卖粮不是五谷社和陈氏兄弟找的一个借口,只为再次抢夺他们的利益?
就象陶然之刚才所说的那样,等到了冬季下雪时,没有私仓的粮商便会迎来一场大灾,搞不好五谷社会趁机压价低买存粮。
毕竟,这东门望可有过前科,没少做这种出尔反尔丶趁人之危的列事。不管是社内行商还是社外行商,都没少吃过这大亏。
当然,虽然心中有许多不满,但是有陶然之的前车之鉴,此刻自然没有人再站出来,
他们只得如昏头鸭一般,麻木地点头。
陶然之已经是他们这些行商中的翘楚了,都不敢再硬顶,他们又怎么还敢多说话?
此刻明知五谷社要将他们吃干抹净,但他们亦只能把自己洗干净,摆到五谷社的案上,“心甘情愿”地充当待宰的鱼和肉。
“尔等放心,我东门望在荥阳言而有信,断然不会食言,一月之后,若县令还在,若眈误各位出粮,百钱之约绝不会变。”
东门望不说这句话倒还好了,说完之后,只是再次激起一众社外行商被欺压的回忆,
他们虽口上应答,但是眼中怒意更甚。
他们此刻开始在心中盘算了,如今虽然还可以先跟着五谷社往前走走,但要做好改换门庭的准备,不能在这一棵树上吊死。
志得意满的东门望和陈须并未看到这层隐忧,只有得意。
“今日邀诸公来此,便是想稳一稳人心,莫被樊县令那酷吏给吓退,他哪怕再有手腕,也不可能胜得了荥阳城的民心—”
“旁的事便没有了,社中备下了些酒菜,还请诸公留下来一同宴饮,可莫要嫌我五谷社怠慢。”东门望道貌岸然地笑着道。
刚刚见识了满院杀气腾腾的打卒,不管是社内的行商还是社外的行商自然都不愿久留,各自找了不同借口,便要起身告辞。
就在这时候,忽然门外有子弟跑了进来,拜在堂中行礼上报:“报老社令,县寺的龚主簿此刻在门外,他要拜见老社令。”
“龚主簿?便是那外乡人龚遂?”东门望皱眉问道“正是!”打卒连忙答道。
“此人来作甚?”东门望与堂下几十人都有些疑惑,接着,他们便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到了陈须的身上,等待对方的指令。
“主簿乃是县寺属官之首,他现在要见东门公,东门公见他便是了,为何还有疑虑?”陈须冷漠地说完,接着便站起身来。
“可是我等聚在此处”东门望有一些迟疑。
“尔等聚集在此,只是商议缺粮之事,有何不可?县令乱命导致县政疲弊混乱,还不许尔等黔首议一议了?”陈须不屑道。
“使君说得是,”东门望又转向那来报信的打卒说道,“去请龚主簿进来吧。”
“诺!”打卒答下之后,便准备出去。
“慢!”陈须忽然冷声制止了,而后用阴鹭毒辣的目光环顾众人,冷冰冰地说道,“今日何人敢胡言,事后统统都打死!”
“诺丶诺——”堂中众人一愣,连忙各自应了下来。
“去吧!请龚主簿进来吧,尔等去堂前先迎一迎他,莫失了礼数,本官不想与此人周旋,暂时回避。”陈须傲地说道。
“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