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宿,巨大的十字路口如同永不疲倦的心脏,而汹涌的人潮就是都市的血液。
周六的阳光带着一丝慵懒,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无形浮躁。
摩天大楼外墙的巨大电子屏上,妆容精致的女主播正用公式化的语调播报着新闻:
“警方通报,昨夜足立区木下町发生大规模暴力冲突事件,已确认造成包括渡边组多名内核成员在内的数十人死亡。初步调查显示为黑道组织内部权力倾轧引发火并,警方已介入调查,呼吁市民提供线索”
画面切换,是打了厚厚马赛克但仍能看出狼借一片的龙神居外部景象,以及被警戒线封锁的街道。足立区黑道火并渡边组高层复灭
“切!又是火并?骗鬼呢!”一个染着蓝发、穿着破洞牛仔裤的年轻人嗤笑一声,对着身边的朋友努了努嘴,“我哥们昨晚就在附近便利店打工!他说当时有超能力者出手才导致渡边组全灭的!”
“真的假的?网上那个‘新宿拧头魔女’的视频不会是真的吧?”旁边的女孩刷着手机,屏幕上正播放着一个模糊晃动的视频片段——一个黑衣身影在混乱中前行,周围人影的头颅无声爆开。
“肯定是特效啦!不过渡边组那群人渣死光了倒是好事!”另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生耸耸肩,语气带着一丝快意。
街角的小广场上,一群年轻人围坐在一起,话题早已从明星八卦转向了都市传说。
“喂,你们看没看‘2ch’那个分析帖?说那个剑士可能是宫本武藏转世呢!
“得了吧!我更信涩谷那个‘幽灵窃贼’!x塔顶层保险库啊!三重密码加虹膜!据说失窃的古董一点痕迹都没留下!监控就拍到一团模糊影子!这绝对是空间移动!”
“空间移动算啥?池袋那个直播变猫的才离谱!都开直播了!”
“哈哈哈!真的假的?求链接!”
“还有八王子那个‘火戏师’!后院炸得跟被导弹轰过一样!他说是在搞艺术?艺术个鬼!绝对是超能力失控!”
“我觉得最吓人的还是新宿音乐厅那个吹笛子的!听现场的人说,那声音能让人想起这辈子最绝望的事!好几个直接精神崩溃送医了!”
“世界是不是要末日了?感觉怪事越来越多”
“末日?我看是新时代要来了!说不定我们也能觉醒超能力呢!”
兴奋、恐惧、猎奇、期待种种情绪在年轻的面孔上交织,如同打翻的调色盘。
广场边缘,一个穿着白色长袍、手持扩音喇叭的男人正声嘶力竭地宣讲,身边立着“末日救赎教团”
“看到了吗?!看到了吗?!扭曲的怪物!无形的杀手!这是神罚!是末日审判的前兆!旧世界即将崩塌!唯有信仰我主,洗涤罪孽,方能在新纪元获得救赎!添加我们!获得心灵的安宁与永恒的生命!”
几个神情麻木或狂热的信徒在旁分发传单,上面印着扭曲的恶魔图案和“审判将至”的猩红大字。路人行色匆匆,大多投以冷漠或好奇的一瞥,少数驻足聆听,脸上写满迷茫。
地铁站入口,人流如织。一群穿着私立高中制服、嬉笑打闹的男生正准备进站。
“喂,小林!又这么早溜?不跟我们去看新上映的《超能战队》了?”一个高个子男生勾住一个略显瘦弱背着帆布工具包的男生的脖子。
被叫做小林的男生腼典地笑了笑,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不了,你们去吧。我我订的东西今天到了,得赶紧回去。”
“哈?又是你那些人偶零件?”另一个男生夸张地叹气,“我说小林,你家那人偶屋虽然传承了么那么多年,可整天对着那些不会动的娃娃,不无聊吗?小心以后找不到女朋友!”
“就是!跟我们去看电影多好!特效大片!比你的娃娃刺激多了!”
面对朋友的调侃,小林悟只是温和地笑着,眼神却异常明亮:“不会啊,我觉得它们很美啊。每一个关节,每一根发丝,都是我亲手调整的就象赋予了它们生命一样。”他脑海中闪过工作室里那个等待他拆封的巨大包裹——
真人比例顶级医用硅胶材质、内置精密合金骨架的空白人偶素体。那是他省吃俭用、打了半年工才订到的“梦想载体”。
他迫不及待地想回去,用祖传的技艺和现代的材料,去雕琢创造他心中那个完美的独一无二的“她”。
想到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细腻的“肌肤”,感受骨架在手中成型的触感,小林悟的心跳就不由自主地加快。他匆匆告别朋友,脚步轻快地导入地铁站的人流,背影充满了专注与期待。
东京大学附属医院,病房区。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冰冷气味。野上冴子站在病床前,指尖划过手中那份刚刚出炉的体检报告,眉头紧锁。
报告上的数据触目惊心:
严重贫血:血红蛋白浓度远低于正常值。重度营养不良:多项关键营养指标严重匮乏。慢性疲劳综合症:身体机能处于严重透支状态。最关键的——脊柱损伤:腰椎第3-5节椎体陈旧性压缩性骨折伴椎间盘突出,脊髓神经根严重受压,多处韧带撕裂钙化
影象学显示,黑崎美月的脊椎如同一件被粗暴修复后又濒临碎裂的瓷器,布满了裂痕与错位。
主治医师拿着片子,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野上警部,这这简直是医学奇迹!不,是悖论!不说这恶劣的身体状况,单以她脊柱受损的程度和位置,理论上她根本不可能站起来!更别说像正常人一样行走!剧烈的疼痛就足以让她瘫痪在床!这太反常了!”
野上冴子的目光落在病床上。
黑崎美月安静地躺着,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金色的短发凌乱地贴在额角,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
宽大的病号服下,那具身体瘦弱得仿佛一折就断。很难想象,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脆弱不堪的少女,昨夜在龙神居制造了那样一场血腥炼狱。
复仇真的就那么重要吗?野上冴子心中无声叹息。
重要到可以无视身体的哀鸣,重要到可以燃烧生命去换取力量?她看着少女沉睡的脸庞,那眉宇间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冰冷与执拗。
仇恨的链条一环扣一环,最终将这个本该在阳光下绽放的少女,拖入了无底的深渊。
就在这时,她口袋里的加密手机发出低沉的震动。特殊的频率,代表着来自超自然对策室最高权限的通信。
野上冴子迅速走到窗边,按下接听。耳机里传来情报分析课课长冷静而快速的声音:
“野上警部,晨间行动简报:代号‘哀歌’与‘火戏师’已被‘剑士’成功压制并拘捕,现已押送至对策室收容区。行动中遭遇轻微抵抗,无平民伤亡,剑士无损伤。”
“但是,”课长语气微沉,“代号‘窃贼’抓捕行动失败。目标能力极其诡异,在涩谷内核商业区利用密集人流和复杂建筑结构多次摆脱追踪,并在‘剑士’即将实施封锁前,疑似利用其能力瞬间脱离包围圈,消失无踪。剑士表示目标具有隐形与穿透物体的特性,常规手段难以锁定。”
野上冴子眼神一凝。连庄司正义都感到棘手?那个“窃贼”的能力比她预想的还要麻烦。
“另外,”课长继续道,“国会特别委员会正在对策室本部召开紧急闭门会议。议题内核是关于是否提前以及以何种方式,向公众部分披露‘超凡存在’的真相。志村总监正承受巨大压力。部分议员认为,持续的信息封锁已无法压制恐慌蔓延,且可能引发更大规模的信任危机和民间混乱。会议预计将持续到下午。”
“知道了。”野上冴子切断通信,声音平静无波。
夜色已深,一轮清冷的明月悬在东京塔尖之上,将银辉洒向这座灯火璀灿的不夜城。高楼大厦的霓虹依旧闪铄,车流如织,仿佛昨夜的血腥与今晨的追捕都未曾发生。
然而,野上冴子知道,平静只是表象。
哀歌的笛音、火戏师的爆炸、窃贼的鬼影、剑士的刀光、魔女的扭曲这些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的涟漪正一圈圈扩散,终将打破这脆弱的平衡。
对策室的争论、国会的博弈、民间的恐慌与狂热、以及那些隐藏在暗处、蠢蠢欲动的未知力量所有的一切,都预示着风暴将至。
她看着病床上沉睡的少女,又望向窗外那片看似繁华安宁的夜色。
“看来”野上冴子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这个世界真的要乱起来了。”
月光通过玻璃窗,在她冷艳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轮廓,如同一个站在黑暗中的守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