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刚探出头，就见是自己隔壁邻居李婶跌跌撞撞跑进来，手里的围裙都跑歪了。
“李婶？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阿健！不好了！你妈在家晕倒了！”
小胖手里的饭盒“哐当”掉在地上，白米饭撒了一地。
他脸瞬间白了，抓住李婶的骼膊就往外冲：“我妈咋了？早上还好好的！”
“不知道啊，刚发现倒在灶台边，已经让你光叔送去第一医院了！”
李婶喘着气，“你快去吧！”
林建军从厨房追出来，见小胖急得浑身发抖，赶紧拉住他：“别急，你先去医院看看情况，我马上就到。”
就在小胖前脚匆匆离开后，林建军还是放心不下。
他转身对父母叮嘱，“爸，您盯着把汽轮机厂的夜餐送了，妈，给我拿点钱。”
赵桂英手忙脚乱地从枕头下摸出个蓝布包，数出三张百元大钞的：“够不够？不够妈再去拿些零的！”
这是这阵子所有的营收了，赵桂英今天刚去信用社换成整钱，本来想凑够五百块再存的。
“够了。”
林建军把钱塞进口袋，拽着小胖往巷口跑，“李婶，麻烦您跟我爸妈说一声，我晚点回来。”
三百块钱在这时候可不是笔小数目，因为钱袋子整钱就这三百。
其他都是五块十块，大部分都是五毛两毛的，剩下的全是一些粮票，去医院估计也用不到。
林建军还是挺感动的，因为母亲一直就是这样的人，自己家再难，别人有难处也会尽力帮忙的。
这时候，小胖正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往第一医院赶，晚风带着夏末的热意吹过，小胖的眼泪混着汗水往下淌：“妈身体一直不好，都是为了供我姐上学累的……但是，怎么会突然倒下？”
林建军这时候也骑车出了门，因为要送餐，所以幸亏家里买了两辆二手自行车。
不然这会儿只能干着急，要么撒丫子跑过去了。
他脸色凝重，把车蹬得飞快。
林建军记得小胖家的情况。
父亲在厂里干零工，母亲靠给人缝补浆洗拉扯大两个孩子。
姐姐王子萱前阵子刚中专毕业准备找工作，本以为日子能好起来，没想到……
医院的急诊室亮着惨白的灯，走廊里挤满了人，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汗味混合的怪味。
林建军刚停好车，就听见收费窗口前传来争吵声，一个染着黄头发的年轻人大声嚷嚷：“小妹妹，跟哥处对象，咱妈的医药费哥包了！”
小胖猛地冲过去。
只见三个流里流气的年轻人围着个穿蓝布衫的姑娘，姑娘梳着粗麻花辫，手里攥着张诊断单，脸涨得通红：“你们放尊重点！”
“姐！”
小胖喊了一声，冲到姑娘身边。
“子健！”
看到弟弟来了，王子萱在眼框里打转的泪水终究还是流了下来。
弟弟再怎么说如今也算是家里的男子汉了。
“那人是王子萱？”
林建军也紧跟着小胖到了医院。
对于王子萱小时候见过几次，比他大不了几个月，总带着副黑框眼镜，安安静静的。
现在虽然没戴眼镜，眉眼间的秀气没变，只是此刻眼里满是倔强和慌张。
“哟，弟弟来了？”
黄毛嗤笑一声，伸手想去小胖的脸。
“你姐跟了我，以后你们家吃穿不愁，不比在文化馆挣那点死工资强？”
“你滚开！”
小胖挥开他的手，胸口剧烈起伏，“我妈还在里面抢救，你们别在这捣乱！”
“捣乱？”
黄毛身后的瘦高个推了小胖一把，“要不是看你姐长得俊，谁管你们家死活？住院费，你们拿得出来吗？”
姐弟俩儿没有说话，一进门就听收费窗口的工作人员说了，母亲好象是急性中毒，现在还没脱离危险。
保住性命应该没问题，但是还需要住院一段时间。
这年头温饱都成问题，哪来的闲钱住院。
王子萱才参加工作没几个月，身上根本没钱。
这些年家里挣的钱全给自己交学费了。
还有弟弟王子健，最近好不容易在国强叔的饭馆干活，挣得钱也全给自己疏通关系了。
她的嘴唇咬得发白，手里的诊断单被攥出了褶皱。
她刚领了这个月的工资，才三十二块五，连住院押金都不够。
刚才这伙人在走廊里拦住她，说愿意垫付医药费，条件是做黄毛的女朋友，她正进退两难。
“怎么样？想好了没？”
黄毛抖着腿，一脸得意，“过了这村没这店，你妈可等不起。”
王子萱的眼泪在眼框里打转，正要开口，突然被人拽到身后。
林建军挡在她面前，眉头皱得很紧：“欺负女生算什么本事？”
“你谁啊？”黄毛上下打量他，见他穿着洗得发白的劳动布褂子，嗤笑一声，“哪来的穷小子，也想学英雄救美？”
“建军哥！”
看到林建军这么快就过来，小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我是他老板。”林建军声音平静，“医药费我们自己付，不用你假好心。”
“你付？”
黄毛象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知道多少钱吗？你个毛头小子不知天高地厚！毛还没长齐学人家做老板？可笑！”
他故意把口袋里的钱包掏出来晃了晃，里面露出几张大团结，“看见没？身上动不动就揣着三十多块钱的，这她妈才叫有钱人，懂吗？不象某些人，想英雄救美都没资格！”
“就是，穷小子这辈子怕是没见过大团结吧？”黄毛身旁的小弟跟着附和。
小胖急得拉林建军的骼膊：“建军哥，别跟他们置气，他们是附近的流氓，惹不起！”
王子萱也红着眼劝：“建军，谢谢你，但这事你别管了。”
她和林建军以前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但是上了中专之后就很少见面了。
前几天弟弟说在林建军他们家干活，还真是。
只是他弄一个小饭馆不容易，一天才能挣多少钱？
这日子刚有起色，哪能让他替自己掏这住院费？
“谁付钱？”收费窗口的工作人员不耐烦地敲着玻璃，“后面还等着呢！”
黄毛猛地撸起袖子，冲窗口喊：“我付！”
他得意地瞥了林建军一眼，掏出钱包正要数钱，一听工作人员报出“住院费押金二十，治疔费八十，检查费八十，合计一百八十元”。
听到这，黄毛的手突然僵住了。
“多少？”黄毛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是说二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