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万诺夫还想争辩，却被索科洛夫抬手制止了。

索科洛夫看着主位上的龙方代表，沉声问道：“我们如何确认，这台gx-1型机床，真的拥有你们所说的性能？”

来了。

终于进入了内核环节。

所有人都看向何雨辰。

何雨辰身体微微前倾，第一次在谈判桌上开口。

他没有看索科洛夫，而是直视着那个技术专家伊万诺夫。

“伊万诺夫同志，性能不是靠嘴说的。我们当然可以提供现场测试。”

他的出现，让对面的两人都集中了注意力。

“不过，在谈测试之前，我们或许应该先把产品规格说明白。”

何雨辰不疾不徐地继续说，“gx-1型是我们的标准出口型号，我们可以保证其加工精度稳定在8微米。”

伊万诺夫的眉毛挑了一下，这个数字在他的预料之中，但“稳定”这个词，让他心里一动。

“当然。”何雨辰话锋一转，“考虑到我们两国长久的友谊，我们还准备了一款特供型号，gx-1s。它的精度可以稳定在7微米。”

索科洛夫立刻抓住了重点。

“条件呢？”

“很简单。”何雨辰伸出六根手指，“六台发动机。”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

何雨辰这是在赤裸裸地坐地起价。但她给出的，却是一个让对方无法轻易拒绝的诱惑。

从8微米到7微米，看似只提升了1微米，但在顶尖制造领域，这可能就是合格品与废品的区别。

索科洛夫的呼吸变得有些沉重。

“我们需要内部讨论。”他站起身，带着代表团走出了会议室。

他们一走，龙方的一位谈判员就忍不住小声对何雨辰说：“何工，您这……是不是太急了？万一把他们吓跑了……”

何雨辰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放心，他们会回来的。”他看着那扇紧闭的门。

“他们现在讨论的，不是买不买，而是该买8微米的，还是咬牙上7微米的。”

不到十分钟，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推开。

索科洛夫和伊万诺夫走了进来，两人的神色都异常凝重。

索科洛夫走回自己的座位，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一双蓝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何雨辰。

“何雨辰同志。”他第一次在谈判中，直接喊了她的名字。

“我们原则上同意，一台机床，五台发动机。”

龙方这边的人，都松了口气。

然而，索科洛夫的下一句话，让整个会议室的气氛，再次降到了冰点。

他停顿了一下，一字一句地说道：“但是，我们有一个条件。”

“我们要用我们自己从国内带来的钛合金材料，在我们技术专家的全程监督下，现场加工一个由我们设计的涡轮叶片。”

“如果加工完成的零件，精度能稳定达到你们所承诺的8微微米。”

索科洛夫的视线在何雨辰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协议，即刻生效。”

索科洛夫的话掷地有声，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激起层层回响。

用他们自己的材料，加工他们自己设计的零件，全程监督。。

他们要亲自出题，亲自监考。

龙方首席代表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他只是将询问的视线投向了何雨辰。

何雨辰甚至没有思考。

“可以。”

他干脆利落地回答。

“随时可以开始。”

这份不假思索的自信，让索科洛夫和伊万诺夫都愣了一下。

伊万诺夫的视线锐利地扫过何雨辰，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一毫的逞强或虚张声势。

但他失败了。

那张年轻的脸上，只有一片波澜不惊的平静。

“很好。”索科洛夫压下心头的疑虑，点了点头，“那我们现在就去。”

“请。”

龙方代表站起身，做了一个引导的手势。

一行人离开了会议室，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向后方一座独立的厂房。

那座厂房戒备森严，门口站着荷枪实弹的卫兵。

气氛在行走中变得愈发凝重。

索科洛夫和伊万诺夫走在中间，他们的随行人员提着一个沉重的金属箱，里面显然是他们带来的钛合金材料和图纸。

沉建国走在何雨辰身边，压低了嗓子，忧心忡忡。

“雨辰同志，钛合金加工难度极高，切削热大，容易粘刀，他们的涡轮叶片设计肯定会异常复杂，这……”

“我知道。”何雨辰打断了他。

他当然知道。

但这重要吗？

阉割版的机床，精度稳定在8微米。

别说钛合金，今天就算他们拿出外星合金，他也有信心让对方输得心服口服。

众人来到厂房巨大的铁门前。

就在工作人员准备打开大门时，一个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尽头传来。

众人回头望去。

是聂老。

他刚刚出去接了一个电话，此刻，他的脸上带着一种异样的潮红，呼吸急促，整个人都处在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

他几乎是小跑着冲了过来，无视了在场所有人，包括那两个错愕的熊国人。

他的视线死死锁定在何雨辰身上。

“雨辰！”

聂老一把拉住何雨辰的骼膊，将他拽到了一边，远离了人群。

他的手在剧烈地颤斗，力气大得几乎要捏碎何雨辰的骨头。

何雨辰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这位一向稳重如山的老人，此刻却激动得象个孩子。

发生了什么？

“聂老？”

索科洛夫和伊万诺夫交换了一个警剔的眼神。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本就多疑的心思更加活泛起来。

临阵变卦？

还是出了什么他们不知道的岔子？

角落里，聂老紧紧抓着何雨辰的手，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因为太过激动，一时间竟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平复下剧烈起伏的胸膛。

他凑到何雨辰耳边，用一种压抑着巨大喜悦，颤斗到几乎变调的嗓音说道。

“成功了……”

“雨辰……成功了！”

“就在刚才，十分钟前！”

聂老的老泪，再也抑制不住，夺眶而出。

“我们自己的……那朵蘑菇云，在戈壁滩上，升起来了！”

轰！

何雨辰的脑子里，也仿佛有惊雷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