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擒获的陌生人和那“静默,待援”的密码,象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李平安心头,也让四合院的平静表象下多了一丝不为常人所知的暗流。
他加强了院落的暗中观察,王大虎那边对住户背景的复核也在悄然进行,一时间,院里院外都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张力。
然而,生活总有其自身的轨迹,尤其是在婚姻大事上。
许大茂最近显得有些神出鬼没,脸上那惯常的油滑笑容里,似乎掺杂了几分难得的郑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志在必得。
他不再象以前那样,有点风吹草动就满院子嚷嚷,反而变得有些沉默,下班后也常常不见人影。
这反常的安静,自然引起了院里有心人的注意。
傻柱就私下跟马冬梅嘀咕:“许大茂这小子,最近转性了?怎么屁都不放一个了?该不会是憋着什么坏吧?”
马冬梅一边纳着鞋底,一边头也不抬地说:“管他呢,狗改不了吃屎。你少去惹他,过好咱们自个儿的日子。”
真正知道内情的,只有许大茂自己和他爹许富贵。
许富贵自从搬到影院分的房子后,并没闲着。他到底是有些旧关系门路,还真让他搭上了一条在他看来“潜力巨大”的线——原轧钢厂的老板,娄振华。
娄振华如今虽然厂子早已公私合营,他本人也只挂了个顾问的虚衔,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家底依旧丰厚。
更重要的是,许大茂的母亲早年曾在娄家帮过佣,有过这层香火情,许富贵舔着脸找上门去,倒也还能说得上话。
听说娄振华要给女儿娄晓娥找个工农阶级的女婿,中和他们家的成分,这才是许大茂的机会。
这天晚上,许富贵特意把许大茂叫到自己的新住处,关起门来,压低声音交代:“大茂,爹给你寻摸了个好人家。娄振华,知道吧?以前轧钢厂的大老板!他家的闺女,娄晓娥,正经的大家闺秀,上过女中的!模样、教养,都没得挑!”
许大茂一听,眼睛顿时亮了,但随即又闪过一丝疑虑:“娄家?那不是……资本家吗?现在这形势……”
“你懂什么!”许富贵瞪了他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正因为是资本家,现在才低调!可人家底子厚实啊!手指缝里漏点,都够你舒坦半辈子!再说了,娄振华就这一个闺女,疼得跟眼珠子似的。你要是能成了他女婿,将来还能亏待了你?”
许大茂眼珠转了转,心里的小算盘立刻噼啪作响。
娄家的财富对他有着巨大的吸引力,但他也清楚,娶资本家的女儿在当下并非全无风险。
他沉吟着问:“那……娄家那边什么意思?”
“我跟娄振华提了提,他没一口回绝,只说让年轻人先见见面。”
许富贵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这就是有门儿!我跟你妈那点旧情分,还是管用的。约好了,后天星期天,北海公园,你跟娄家闺女见一面。记住,给我好好表现!收起你那套油腔滑调,装也得给我装出个稳重样子来!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许大茂心里既兴奋又紧张。
他自然想攀上这门亲,不仅仅是为了钱,娄晓娥“大家闺秀”的身份也让他觉得倍儿有面子,足以碾压傻柱那个农村媳妇。
但他也深知此事不能声张,万一不成,或者传出去惹来非议,都是麻烦。
于是,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脸上努力维持着平静,甚至带着点刻意的低调。
回到四合院,面对傻柱试探性的调侃和阎埠贵好奇的打探,他都含糊其辞,只说是爹妈给张罗的,还没谱的事儿,不肯多透露半个字。
这份反常的谨慎,反而更坐实了他心里有鬼。
星期天,许大茂精心捯饬了一番,穿上最好的的确良衬衫和毛料裤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还特意借了块手表戴上,早早便出了门。
北海公园,绿柳拂水,游人如织。
许大茂在约定的地点等了没多久,就看到一个穿着素雅连衣裙、梳着两条麻花辫的姑娘,在一个中年妇人的陪同下,姗姗而来。
那姑娘就是娄晓娥。
她身量不高,但皮肤白淅,眉眼清秀,带着一股书卷气,眼神里有几分好奇,也有一丝属于她那个出身特有的、不易亲近的矜持。她看了一眼许大茂,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陪同的中年妇人是媒婆,简单介绍了两句,便识趣地走到不远处等着。
许大茂赶紧堆起自认为最得体、最诚恳的笑容,上前搭话:“娄……娄晓娥同志,你好,我是许大茂。”
他刻意用了“同志”这个称呼,试图拉近距离,又不忘展示自己的“进步”。
娄晓娥轻轻“恩”了一声,算是回应。
两人沿着湖边慢慢走着,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
许大茂搜肠刮肚,想着话题。他不敢卖弄他那套放映员的见闻,怕显得轻浮;也不敢提厂里的事,怕触及娄家敏感的过去。
最后,只好干巴巴地问些“平时喜欢看什么书”、“有什么爱好”之类的问题。
娄晓娥的回答都很简短,带着明显的疏离感。她似乎对这次相亲并不热衷,更多的是完成父母安排的任务。
许大茂心里有些着急,但面上依旧保持着笑容,努力展现自己的“稳重”和“诚意”。
他吹嘘自己是轧钢厂的正式放映员,工作如何重要,领导如何器重(刻意模糊了具体内容),又暗示自己年轻有为,前途光明。
娄晓娥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抬眼看看他,眼神里看不出什么情绪。
这次相亲,就在这种不咸不淡的气氛中结束了。
许大茂感觉象打了一场仗,累得够呛,却摸不清对方到底什么意思。
回到院里,他更是守口如瓶。
傻柱凑过来挤眉弄眼:“大茂,相看得咋样啊?哪家的姑娘?让哥们儿也替你高兴高兴!”
许大茂心里没底,烦躁地挥挥手:“去去去!一边去!八字没一撇的事儿,瞎打听什么!”
他这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反而让院里的猜测更多了。
只有西跨院的李平安,从许大茂最近异常的低调和偶尔流露出的焦躁中,隐约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
但他此刻的重心仍在肃清敌特隐患上,对院里的儿女情长并未过多关注。他只是下意识地觉得,许大茂的这门亲事,恐怕不会那么简单。
在这个敏感的时期,与娄家那样的家庭扯上关系,本身就是一种风险。
许大茂则在焦灼中等待着娄家的回音,心里七上八下,既盼着能攀上高枝,又隐隐担忧着可能带来的麻烦。
他的人生命运,似乎就系于这次隐秘的相亲结果之上。
而四合院,这个看似封闭的小社会,也即将因为这桩可能到来的婚事,掀起新的、意想不到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