聋老太太的供词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市局和保卫系统内部激起了不小的波澜,但在四合院,却只是让那间贴了封条的后院小屋更添几分讳莫如深。
日子,仿佛又回到了表面的平静,只是这平静之下,多了几分经事后的审慎与疏离。
五七年的春天来得有些迟疑,一场倒春寒不期而至,凛冽的风裹挟着湿气,吹得人骨缝发凉。四合院里的炉火,便比往年烧得更久了一些。
西跨院里,李平安的警剔并未因聋老太太的落网而有丝毫松懈。
他知道,斩断一条明线,往往意味着暗处的对手会更加小心,行动也会更加隐蔽。他将从聋老太太口中挖出的、关于敌特对高级技工情报的觊觎,以及可能利用社会复杂层面进行掩护的手法,整理成内部通报,加强了轧钢厂内部,尤其是技术骨干周边的安全措施。
同时,他指示王大虎,对那个在信托商店工作的“暗线”继续保持静默监控,他要放长线,看看能否钓出更深的大鱼。
院里的三位大爷,经过街道学习班的“洗礼”,威望大不如前。
易中海彻底沉寂,除了上下班,几乎足不出户,往日的“一大爷”派头荡然无存。
刘海中虽然还试图在家里维持“领导”威严,但声音明显小了许多,底气不足。
阎埠贵则彻底成了“透明人”,遇事能躲就躲,算计的重点也完全回归到了自家柴米油盐,再不掺和院里是非。
这种权力格局的微妙变化,让四合院陷入了一种缺乏有效管理的松散状态。
贾张氏似乎瞅准了这个空子,又开始作妖。秦淮茹产后体虚,奶水一直不足,小棒梗饿得皮包骨头,日夜啼哭。
贾张氏却把买奶粉、买营养品的钱抠得死死的,反而变本加厉地使唤秦淮茹干各种重活,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就是个没用的东西!连孩子都喂不饱!我看你就是懒!多动动,奶水自然就下来了!”
秦淮茹被逼得没法子,只能拖着虚弱的身子,在倒春寒的冷风里洗洗涮涮,脸色蜡黄,眼窝深陷。
她偶尔抬眼望向西跨院,看到林雪晴被李平安和李平乐细心呵护着,在院里慢慢散步,脸上是养尊处优的红润和平静,心里就象被针扎一样,密密麻麻地疼。
同人不同命,这世道,为何如此不公?
许大茂最近倒是安分,主要精力都放在了托人给自己说媳妇上。
他如今是正式工,又有单独的房子,自觉条件不错,一心想找个比马冬梅更漂亮、更有文化的城里姑娘,好好气一气傻柱。可惜,相看了几个,不是人家嫌他油滑,就是他嫌人家不够标致,高不成低不就,心里也憋着一股火。
傻柱和马冬梅的小日子倒是过得红火。马冬梅持家有道,把傻柱收拾得利利索索,家里的伙食水平也直在线升。
小两口偶尔拌嘴,也多是傻柱被“镇压”,院里人看了,都暗笑这傻柱总算有人能管住了。何雨水也彻底接受了这个嫂子,姑嫂关系融洽。
这天傍晚,阴雨绵绵,寒意刺骨。李平安因为厂里有事,回来得晚了些。
他推着自行车进院,车把上挂着一个油纸包,是特意绕路去熟食店给林雪晴买的酱肘子,想着她最近胃口好,给她换换口味。
刚进前院,就听见中院传来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以及贾张氏高一声低一声的咒骂。他皱了皱眉,没打算理会。正要往后院走,眼角馀光却瞥见一个人影,在通往后院的月亮门边一闪而过,动作很快,似乎有些鬼祟。
是许大茂?看身形不太象。阎埠贵?他没那么利索。而且,那人影消失的方向,并非是去谁家,倒象是……贴着墙根往后院深处溜。
李平安的心猛地一凛。后院除了刘海中家和那间被封的特务房,就是一些堆放杂物的角落。这阴雨天,天黑得早,谁会在那儿钻?
他没有声张,不动声色地将自行车支在西跨院门口,对迎出来的李平乐低声道:“我落下点东西在厂里,回去拿一下,跟你嫂子说别等我吃饭。”
说完,他转身,借着渐浓的暮色和雨声的掩护,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绕到了前院与中院连接的抄手游廊下,目光锐利地投向刚才人影消失的后院方向。
雨水顺着屋檐滴落,在地上溅起细小的水花。院里其他人家都关着门,躲避着风雨和寒冷,只有贾家孩子的哭声和骂声还在持续。
李平安摒息凝神,将感官提升到极致。他听到了雨水的声音,听到了贾家的吵闹,听到了傻柱屋里隐约的炒菜声……还有一种,极其细微的,象是脚踩在湿滑青笞上的摩擦声,从后院杂物堆那个方向传来。
果然有人!
他没有立刻冲过去,而是借着廊柱和墙壁的阴影,缓缓向月亮门靠近。
他要看看,这个在这种天气、这个时间点,鬼鬼祟祟摸到后院的人,到底想干什么?是院里的人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还是……与那未被清除干净的“暗线”有关?
倒春寒的冷雨,似乎带着一股肃杀之气。四合院在雨幕中显得格外静谧,然而,在这静谧之下,一道无形的猎网,已经悄然张开。
李平安如同一个最有耐心的猎人,在潮湿寒冷的空气中,等待着那个藏匿在阴影中的猎物,自己暴露行藏。
新的较量,似乎就在这个看似平常的雨夜,悄无声息地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