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静得吓人,就听见自己心口咚咚跳。李平安后背顶着门板,外头阎埠贵的呼噜打得震天响,反倒显得屋里更静了。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把从码头带回来的那股血腥气和凉气都吐出去。刚才房顶上一通跑,都没现在心跳得厉害。
稳了稳神,他心里一念,人就进了那片小天地。
空间里还是那么暖和安静,东西堆得跟山似的,看着就踏实。那三口新弄来的大木箱,愣头愣脑地杵在那儿,看着就透着邪乎。
“开宝箱了嘿。”李平安搓搓手,眼里有点兴奋,跟小孩盼过年似的,虽然他清楚这里头指不定是啥要命玩意儿。
他没先开箱,而是走到水缸边,舀了瓢灵泉水咕咚咕咚灌下去。凉滋滋甜丝丝的水一下肚,嗓子眼舒服了,刚才杀人那点不得劲也压下去了。淬体之后,心是硬了不少,但终究不是石头做的。
喝完水,他走到第一个箱子前。箱子死沉,封得严实。他也懒得找家伙,运起一点那阴寒劲儿,手指头顺着箱盖缝一划拉。
咔嗒。
木头榫卯轻声断了。这内力用来开箱,倒是方便。
掀开盖。里面塞满了油纸包。拆开一个,黑乎乎一块,带着股特殊味儿。
“大烟?”李平安捏起小块搓搓,放鼻子底下闻闻,眉头皱起来,“还是上等货。罗刹门这帮王八蛋,真不是东西。”
这玩意儿值钱,是硬通货,但也是害人精。他摇摇头,把油纸包原样塞回去,连箱子带里头东西,一股脑挪到空间最旮旯吃灰。“先放着吧,也不能拿出去害人。”
接着开第二个箱子。这个更沉。打开一瞧,里面整整齐齐码着长条木盒。抽出一个,打开盖。
黄澄澄的子弹,挤在软木垫里,闪着冷光。!
李平安眼神一凝。拿起几颗掂量掂量,沉手。这数量,这口径…可不是小混混倒腾的。他心里嘀咕,罗刹门还搞军火?哪来的路子?卖给谁?
这比大烟还烫手,但也…更有点用。他琢磨了一下,把这箱子弹小心收好,放在容易拿的地方。说不定哪天就能用上。
最后是第三个箱子。看着最普通,封得最死。费了点劲弄开。
面上是些普通棉布丝绸,象是打掩护。拨开这些料子,底下露出几个厚油毡包。
李平安心跳没来由快了半拍。他小心拆开第一个油毡包。
里头是几支玻璃针管,还有几个小玻璃瓶,瓶里是透明水儿,标签是弯弯绕的外国字。
“这啥东西?”他拿起个小瓶对着光看看,心里那点不对劲越来越浓。不象药,更不象好东西。
他赶紧拆第二个油毡包。这一下,他呼吸猛地一停!
里头是几本笔记,厚厚一叠纸。笔记是手写的,日文里头夹着化学符号和鬼画符!那些纸,抬头是日文,底下盖着红戳:“绝密”、“特高课”!
李平安手有点抖了。他飞快地翻着那些纸,虽然日文认不全,但那些汉字和图他看懂了——这是小鬼子一种新毒气弹的试验数据和做法!是日本特务的老底!
“好家伙…”他倒抽一口凉气,一屁股坐地上,感觉后背唰一下全湿了。
他总算明白为啥罗刹门这么紧张,为啥除了豹爷还有专业枪手盯着!这根本不是黑帮抢货,这是他娘的小鬼子的命根子转移!自己这是瞎猫撞上死耗子,撞上阎王殿了!
抢了大烟军火,顶多被黑道追杀。抢了这玩意儿…那是捅了马蜂窝,还是特大号的!特高课、空本武藏…还不得疯了似的全城搜?挖地三尺也得找出来!
一股凉气从脚底板冲到天灵盖,比面对空本武藏那会儿还吓人!这东西放空间里,稳当是真稳当,可这玩意儿本身就是要人命的啊!
怎么办?交出去?交给谁?那边的人?谁知道里头有多少二鬼子?说不定转头就还给日本人了!毁了?怎么毁?这玩意儿估计不是砸了烧了就行的…
他脑子里一团乱麻,太阳穴突突跳。刚才那点“发财了”的高兴劲儿早没影了,只剩下一盆冰水浇下来的冷。
他强迫自己定下神,深呼吸几次,那阴寒内息自己转起来,好歹把慌劲压下去点。
越慌,死得越快。
他重新拿起那些纸和笔记,眼神变狠了。看不懂全部?没事,空间里有的工夫!他之前收的书里,好象有日文本典和讲化学的!
他把别的东西归置好,光留下这些要命的纸。一头扎进书堆里翻找起来。
空间里好象没了时间。他对着字典,连猜带蒙,靠着那点化学底子,一点点啃那些天书似的日文和公式。越是看懂点,心越是沉。
这毒气,好象比他知道的任何一种都毒,发作更快,更难防…
不知“过了”多久,他猛地合上笔记,眼睛通红,既是累的,更是气的。
“狗日的小鬼子…”他从牙缝里挤出骂声。这玩意儿要是真造出来,得死多少老百姓?
毁!必须毁彻底!但不能瞎搞。
他看着那几瓶透明水儿,眼神闪动。这应该是样品或者要紧东西?他拿不准。直接砸了,会不会漏?在空间里应该没事,但…万一呢?
他想了想,找出几个厚实陶罐,把玻璃瓶小心放进去,用厚土埋严实了,单独扔空间最远的角落。等找到稳妥法子再处理。
至于这些纸和笔记…
他眼里闪过狠劲。不能留!多留一刻就多一分险!但不能白毁… 也许,毁之前,让它最后发挥点作用?
一个胆大包天的念头冒出来。能不能…用这玩意儿,做个局?把水搅浑,把祸水引该去的地方?
比如,让鬼子自己怀疑自己人出了内鬼?或者,让那些跟鬼子勾搭的势力背黑锅?
这念头让他血热起来。险是真险,但成了也真值!要是操作好了,不仅能暂时把自己摘出去,还能看狗咬狗!
他仔细盘算着,眼神越来越亮,一个糙计划慢慢在脑子里成形。得等机会,得细节,得…一件从日本特务那儿来的“凭证”。
他猛地想起从枪手身上摸来的铁牌!刻着鹰和编号那铁牌!
他赶紧把铁牌翻出来,摸着冰凉表面。这东西, 也许能当个药引子?
赌了!
他不再多想,找来纸笔,对照着笔记和文档,挑着最关键、最能说明事、但又掐头去尾、容易让人瞎想的数据和结论,抄了几张。字迹故意模仿着纸上日文笔触,写得慌里慌张。
弄完这些,他把原版的笔记和文档堆一块,眼神冰冷。
心里一动,一桶火油出现在旁边。他毫不尤豫,全浇了上去。
然后,划着火柴。
橘黄的火苗跳起来,贪婪地舔着纸,很快烧起来,把那些害人的字和图全吞了,变成飞的黑灰和一股呛鼻子糊味。
火光照着李平安的脸,一明一暗。他看着这一切烧成灰,才长长地、长长地出了口气。
象是烧了个大包袱,但另一个更沉的担子压上了——他手里那几张抄录的纸和铁牌,成了新的、更悬的玩意儿。
他小心地把那几张纸和铁牌用油纸包好,贴身揣起来。
忙活完,他才觉得一股累劲涌上来。不是身上累,是心里累。
他瘫坐在物资堆旁,看着空间里好象永远不变的微光。外面天该亮了吧?经过码头那一出,今儿个北平城,又得翻天了。
而他自己,就在这风尖浪口上,揣着个能炸翻天的秘密。
他闭上眼,嘴角却慢慢扯出个冷冰冰又有点疯的笑。
乱吧,越乱越好。既然躲不过,那就把这天,捅个窟窿瞧瞧!
得赶紧出去,听听外头风声。这出大戏,才刚开锣。
他吸口气,心念一转,出了空间,回到冰冷、有点灰尘味的小屋。
窗外,天果然蒙蒙亮了。
新的一天,新的浪头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