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风钻进鼻孔,带着股凉意,还有点儿铁锈味儿。李平安深吸一口,这味儿刺得肺管子发凉,人倒精神了。浑身毛孔象是刚睡醒,悄悄支棱着,捕捉着空气里那点儿不寻常。
院子里,阎埠贵正撅着屁股,心疼地摸那门板上的裂缝。“天杀的玩意儿…这得花多少大洋…”他嘴里絮絮叨叨,跟念经似的。几个女人端着尿壶出来,睡眼惺忪,瞧见李平安,都愣了下,眼神躲躲闪闪。
昨晚上他那屋动静太大,又是吐血又是盘问,在别人眼里,他能站着出来,简直离谱
“平安呐…你这…这就下地了?”一个平时还算和气的大妈试探着问。
李平安扯出个笑,比哭还难看,跟着咳嗽两声,嗓子眼发干:“咳…咳…勉强撑着呢…屋里闷,出来换口气。”他这戏做得足,刚淬炼过的身子把那点阴冷藏得严实,外面只露着该有的病怏怏。
阎埠贵一听,眼镜片后头小眼睛一亮,赶紧凑过来:“哎呦!平安你可算缓过来了!吓死个人!你看我这门…”
李平安心里嘿了一声,这老算盘,门板都比人命金贵。他没等阎埠贵说完,就又咳起来,喘着大气打断:“闫老师…鬼子踹的门,您该找他们赔去…怎么,看我好欺负,就想让我当这冤大头?您自诩文人雅士,我可只瞧见满眼算计。您不会是会计出身的吧?”
这话噎得阎埠贵老脸一红,支吾着:“这…这怎么话说的…我这不是…唉…”话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李平安懒得再理,弓着背,慢吞吞朝院外挪。步子看着飘,踩在地上却没声儿。
拐出院子,进了胡同。清早的胡同挺安静,青砖墙摸着冰凉。他那副病秧子相瞬间收了,腰杆微微直了些,眼神扫过两边,像刀子刮过。
胡同口几个半大孩子跑过去。远处有卖豆汁儿的吆喝。看着没啥不一样。
可李平安眉头轻轻动了下。他耳朵尖,听见了点别的——斜对面那条死胡同里,藏着个喘气声,压得低低的,像条等着咬人的毒蛇。
是碰巧?还是冲他来的?
空本武藏和刀条脸刚走,留个眼线太正常了。这是试探,也是杀招。
李平安心里反而踏实了。刚琢磨没地方试试手,这就送货上门。
他假装啥也不知道,继续咳着往前走,右手还按着心口,戏很足。
刚过那胡同口——
黑影猛地扑出来!快得带风!一只干瘦的手爪,直掏李平安后心!这要是掏实了,心都能掏出来。
那动手的嘴角已经咧开了,眼看就要得手。
可就在指尖快碰到旧棉袄的刹那——
李平安象是后脑勺长了眼,身子轻飘飘往左一滑,差之毫厘地躲了过去!
那手抓了个空!
动手的人笑僵在脸上,心里咯噔一下:“坏了!”
没等他变招,李平安那只按着心口的右手不知怎么一翻,就搭上了他露出的骼膊肘。皮肤碰着,冰凉刺骨!
一股子阴寒毒气嗖地钻进来,骼膊瞬间麻了,劲力全散!
“什么邪门功夫?”他吓毛了,左手赶紧拍向李平安面门,想把人逼开。
李平安不退反进,扣着他骼膊的手一捋一带!
咔吧!
一声轻响,骼膊直接脱臼!
“啊!”短促的惨叫刚出口就憋回去了。阴寒毒气窜进去,半边身子都麻了,嘴唇发紫。
他眼里全是怕!这他妈什么路数?又阴又毒!跟昨晚上说的完全不一样!
李平安没停,步子一滑粘贴去,左骼膊像鞭子抽在他格挡的手上。
啪!
又一股寒气透进去,那人动作一僵。
李平安的右手已经无声无息按在他小腹上。
没声音,没动静。
那人却猛地一抖,眼珠子凸出来,全身力气像被抽走了,只觉得肚子里像塞了块冰,冻得四肢僵硬。
他张着嘴,嗬嗬喘气,直挺挺向后倒。
李平安在他倒地前,手飞快往他怀里一摸,掏出个什么东西塞自己兜里。脚下一搓,浮土盖住了地上几滴颜色发深的汗珠子。
从头到尾,也就喘口气的功夫。
远处卖豆汁儿的还在吆喝。胡同里像啥也没发生。
李平安迅速四下看看,没人注意。他立马又弯下腰,扶着墙呼哧带喘,好象刚才那一下用尽了全力。
“哪来的…强人…”他声音发抖,带着后怕,“吓…吓死我了…”
嘟囔完,他继续弓着背,一步三晃地往外走,象个真被吓坏了的病人。
只在拐出胡同口,消失前的那一眼,他瞥了下地上那具迅速变硬的“尸体”,眼神冷得象冰。
风吹过,几片叶子盖在那人死不暝目的眼睛上。
吆喝声还在继续。
新的一天,阎王爷已经收了份早饭。李平安这“病”,看着是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