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有人忍不住笑出声。野板郑哉顿时急了,鼻子眼睛都快皱到一起:“颜若霞同学!你这……这简直是乱弹琴!‘我妻正曹’是我聘请的执行董事,在鹿城神东友好医院全权代表出资方!这……这跟我夫人有什么关系……”
在众人压抑的轻笑声中,野板郑哉清了清嗓子:“我妻董事……”他刚开口四个字,先心虚地瞥了颜若霞一眼,果然又引来一阵更大的哄笑。他憋得圆脸发红,只好举手投降状:“行行行,我重说!鹿城医院的我妻正曹董事昨天来电话汇报,说医院前两天发生了一起恶性案件,有人企图杀人灭口!”他特意把“我妻正曹”四个字咬得极重,像是生怕再被曲解,这才继续说道:“蹊跷的是,那个不知什么来头的被害人,居然惊动了省公安厅介入……”
战智湛听到这里,眉头几不可察倏地微微一蹙,心底暗呼:乖乖隆嘚咚,猪油炒大葱!这野板郑哉的“坦荡”简直透着股反常的刻意,老子这儿还没开始旁敲侧击呢,他倒好,竹筒倒豆子,自己“噼里啪啦”的全给抖落出来了,半点儿藏着掖着的意思都没有。
许洅亨险些遇害这事儿算不上绝密,在鹿城,只要想知道的人,都不用费多大的劲就能得知。一些喜欢显摆自己是“消息灵通人士”的人,拿这件事当扯老婆舌的谈资不是不可能。但对鹿城神东友好医院而言,终究是桩影响声誉的丑闻。换做任何一个老板,多半会讳莫如深,能避则避。可野板郑哉非但不避讳,反倒说得轻描淡写,跟聊街坊邻里的闲事似的。
战智湛猛地意识到,这家伙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想借着这份“随口提及”,传递出“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姿态?他说得轻松自在,是不是以进为退,刻意撇清他自己?嘿嘿,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反而显得他心虚。
一念及此,战智湛眼底掠过一丝锐光,表面却不动声色,只在心里冷笑:这老小子,这么多年了,嘴皮子功夫见长。他这么能忽悠,从商有点瞎材料了,应该去竞选首相才对。
野板郑哉一双小眼睛满含深情,专注地望向认真倾听的魏玄成:“说起‘济世救人’呀,大侄子,恭喜你从jhudice提前毕业,还顺利拿到了jhu附属医院的offer,秋天就要开始住院医师培训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见魏玄成含笑不语,他语气愈发恳切:“这意味着,你在同龄人中已经脱颖而出,站在了更高的起跑线上,成为矫矫不群的天之骄子,已然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几年之后,这世上就将多一位悬壶济世、妙手仁心的白衣天使。”
野板郑哉虽然没有明说这一切都是拜战智湛所赐,但以魏玄成的聪慧岂能不懂?他神色庄重地点了点头说道:“野板叔叔说得对!世间爹妈情最真,泪血溶入儿女身。殚竭心力终为子,可怜天下父母心!妈妈只给了我生命,可爸爸却殚竭心力,用他那宽厚的肩膀把我送上了人生更高的巅峰。”他声音微微发颤,却字字清晰:“生而不养,断指可还;生而育养,断头可还;不生而养,粉身难报。妈妈对玄成的恩情,玄成断头可报。可对于爸爸的恩情,玄成算是粉身碎骨,也难报万一!”
在众人感动的掌声中,魏道媛眼中泪光闪烁,嘴唇轻颤,一时语塞。而野板郑哉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他挺着圆滚滚的肚皮,继续慷慨陈词:“玄成大侄子懂得感恩,说明他真正开始成熟了。有人说,一个不成熟男人的标志,是他愿意为了理想英勇地牺牲;而成熟男人的标志,是他愿意为了理想卑贱地活着。”
野板郑哉顿了顿,小眼睛扫过全场,语气愈发深沉:“要我说,真正的战士,不是做每一件事都可歌可泣,而是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无不与可歌可泣之处息息相关。不成熟的人,既不会为了理想卑贱地活着,也不会为了理想英勇地死去。在真正的战士眼中,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理想要我生便生,理想要我死便死!”
就在全场都被野板郑哉这番豪言壮语所感染时,战智湛却眯起了眼睛,心中警铃大作:好一套慷慨激昂的说辞!这老家伙,表面是在夸赞魏玄成,细品之下,字字句句却都在标榜自己的格局与胸怀。他这么高调,究竟是想证明自己“心底无私天地宽”,还是刻意在以这般坦荡姿态,来掩饰什么?
说起“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来,野板郑哉就像站在讲台上一样,口沫横飞、滔滔不绝。论证完了魏玄成的优势,他又开始鼓励魏玄成还应该继续发奋,不能安于苟且。否则,会在时光流逝中消亡。如遇逆境,一定放手一搏,拿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就会像洛克菲勒或者鲁宾逊一样,战胜孤寂和贫困,成为一个真正赢得人生的人。
野板郑哉白呼的正起劲,颜若霞放下筷子抹搭了他一眼说道:“我说老郑,你白呼的挺起劲呀?怎么不白呼白呼军训时的时候,你装神弄鬼的起幺蛾子想吓唬女同学。结果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反而被女同学吓得屁滚尿流、狼狈不堪!”
野板郑哉尴尬的笑了笑,说道:“颜若霞,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提这事儿干吗?”
战智湛和柳老师经颜若霞提醒,也想起了这件趣事。在大笑声中,战智湛说道:“老郑,这事确实怨不得你们几个。几个女生嘻嘻哈哈的跳出来,那绕梁三日的笑声,本来应该让男生们听了赏心悦耳才对。可是你们几个讨论鬼讨论的多了,心中有鬼,在先入为主的心理作用下,听起来却犹如尖利刺耳的夜猫悲鸣,绝对让人惊恐万状、魂飞魄散。”
众人回忆往事、畅谈人生、憧憬理想,聊得十分开心。时间过得很快,夜深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众人只能依依惜别,相约再聚。
姜三木把战智湛送到家,瞅着他走到单元门前,昏暗的路灯下,一辆213吉普车停在单元门前。直到213吉普车中闪出来两个黑影,姜三木看清了那两个人的脸,这才开车走了。
车上下来的两个年轻人向战智湛敬礼之后,压低了嗓门儿说道:“报告主任,战术大队二分队严彧、玄中泽今天奉命职守!请指示!”
战智湛和这两个年轻人中的严彧很熟。他停了下来笑道:“是你们两个臭小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