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指尖冰冷,却让孟听雨感到了一阵心安。
“我的人,会在工厂外围待命。”
“我会通过耳机,告诉你念念的具体位置,以及最安全的救援路线。”
“记住,你的任务,只是拖住齐越,稳住他。”
“剩下的,交给我。”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象是一颗定心丸,砸进了孟雨的心里。
孟听雨看着他,看着他眼中的坚定,看着他被随意包扎,依旧在渗血的手。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那只受伤的手。
“你的手……”
“小伤。”
顾承颐打断了她的话,反手握住她的手,很紧。
“孟听雨,听着。”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无比。
“你和念念,一个都不能少。”
“把你们,完完整整地,带回来。”
这是命令,也是……恳求。
孟听雨的心,被重重地撞了一下。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好。”
她提起桌上的保温桶,转身,没有一丝迟疑地,走向门口。
她的背影,决绝而孤勇。
顾承颐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他缓缓收回目光,重新坐回计算机前。
他脸上的所有情绪,都在一瞬间褪去,只剩下一种如同机器般,绝对的冷静与冰冷。
他戴上微型耳机,指尖在键盘上轻轻一点。
“各单位注意。”
“猎物,已经入笼。”
“准备,收网。”
夜色如墨,将京城郊外的废弃码头区彻底吞噬。
海风带着咸腥与铁锈的味道,穿过破败的龙门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地滑行至一栋巨大的仓库前,停下。
车灯熄灭,世界重归黑暗。
孟听雨推开车门。
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衬衫和蓝布长裤,在阴冷的晚风中,那身形显得格外瘦削。
她手里提着一个银色的保温桶,桶身反射着远处水面微弱的、破碎的波光。
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比这深沉的夜色还要寂静。
“听雨。”
微型耳机里,传来顾承颐低沉沙哑的声音。
“我在这里。”
那声音象一根看不见的线,穿过冰冷的空气,牢牢地系住了她。
“所有出入口都已封锁,狙击手就位。仓库内有四人,加之念念,共五人。热成像显示,念念在仓库正中心,位置安全。”
顾承颐的语速平稳,每一个字都象经过精密计算的指令,强行将秩序注入这片混乱的危险之中。
孟听雨没有回应。
她只是抬起头,看向那扇锈迹斑斑、仿佛巨兽之口的仓库大门。
她知道,在周围的黑暗里,在那些货柜的阴影下,在制高点的废弃塔吊上,无数双眼睛正聚焦在她身上。
顾承颐的眼睛。
他正通过无数个隐藏的摄象头,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那只被染红的手帕包裹的手,此刻或许正紧紧攥着,骨节发白。
孟听雨迈开了脚步。
她的步伐很稳,高跟鞋踩在砂石地上的声音,清脆,规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她走向那扇门,走向她此生的软肋,也走向她亲手为敌人布置的坟场。
仓库大门“吱呀”一声,从内侧被拉开一道缝隙。
一道手电筒的光束射出,粗暴地打在孟听雨的脸上。
“东西带来了?”
一个粗噶的声音从门缝里传出。
孟听雨没有说话,只是举起了手中的保温桶。
“就你一个人?”
“是。”
门被彻底拉开。
一股浓重的、混杂着灰尘与霉味的空气扑面而来。
两个穿着黑色背心的壮汉站在门口,眼神警剔地上下打量着她。
“进来。”
孟听雨走了进去。
沉重的铁门在她身后“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仓库内部空旷得吓人,只有几盏昏暗的灯泡从高高的穹顶垂下,光线在堆积如山的废弃货物上投下巨大而扭曲的阴影。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压抑。
孟听雨的目光,第一时间就锁定了仓库的正中央。
那里,放着一把孤零零的椅子。
她的念念,她的小小的女儿,就被绑在那把椅子上。
小小的身体被粗糙的麻绳捆着,嘴上贴着黑色的胶带。
那身粉色的、绣着小兔子的旗袍,沾上了灰尘,变得脏兮兮的。
念念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里面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没有让它掉下来。
她的身体在微微发抖,是害怕,也是冷。
在看到孟听雨的瞬间,那双和顾承颐如出一辙的墨色眼眸里,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光亮。
“唔……唔唔!”
她拼命地挣扎著,喉咙里发出急切的呜咽声。
妈妈。
妈妈来了。
孟听雨的心,仿佛被一只淬了毒的铁手狠狠攥住,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前世女儿在她怀中冰冷下去的画面,与眼前的一幕,疯狂地重叠、交织。
毁天灭地的恨意与杀气,在她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焚毁她的理智。
她的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用尖锐的疼痛,强迫自己维持着表面的冷静。
她不能慌。
她是念念唯一的希望。
“别怕,念念。”
孟听雨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淅地传到了女儿的耳中。
“妈妈来了。”
她看着女儿,用眼神告诉她,一切有我。
念念似乎读懂了妈妈的意思,她停止了挣扎,只是用那双盛满依赖与信任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看来,孟小姐果然很有诚意。”
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
旁边的一个绑匪,将一个平板计算机递到了孟听雨面前。
屏幕亮起,齐越那张俊朗而邪气的脸,出现在画面里。
他似乎并不在仓库现场,背景是一间整洁干净的房间,看起来象某个高级看守所的单人囚室。
他穿着一身熨帖的囚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甚至带着一丝惬意而慵懒的微笑。
他不象个阶下囚,反倒象个正在度假的贵公子。
他的目光,贪婪而露骨,黏腻地滑过孟听雨的脸,她的脖颈,最后,落在了她手中的保温桶上。
那眼神,不象在看一个人,而是在欣赏一件即将到手的,完美的艺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