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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5章 新单于即位,樊千秋回城——梁子结下了!

一众匈奴战兵看了看军臣单于的残尸,又看了看沉默的伊稚斜,纷纷下马,不约而同地单膝拜在伊稚斜的面前。

随后,人群之中传来了一阵阵抽泣声,“回营。”伊稚斜满腔悲愤伤痛地说。

“得令!”数百匈奴战兵齐刷刷答道。

不多时,伊稚斜在这数百战兵的簇拥下返回了东营,他把军臣单于的无头尸首抱到王帐之前,妥当地摆在地上。

接着,伊稚斜在这具残尸面前跪下了,围聚在周围的数千匈奴人,也带着悲恸屈辱朝军臣单于的尸身单膝下拜。

沉默几息,始终无人说话,唯有啜泣。

单于被汉人阵斩,这不只是刻在匈奴人额头上的屈辱,更会成为他们浸入骨髓的仇恨:不敢忘!

良久之后,伊稚斜站起身,转过脸来,眼中的悲愤化作一股锐意,缓缓飘到每一个匈奴人头顶。

朔风猛吹,伊稚斜身上那件黑色狼皮大&039;如垂天之云般上下翻卷,左肩的青铜狼首吞肩在晚霞下泛着阵阵红光。

右颊那道贯穿欢骨的旧疤被夕阳镀上了一层金,型状竟和单于金冠上的鹰首相似,散发着威压。

此刻,伊稚斜虽然已经站直了,但是成百上千匈奴人仍然低着头,哽咽抽泣声从各个角落传出。

“抬首!”伊稚斜的声音如响雷一般在众人头顶炸开,沉默的匈奴人恍若梦醒,终于抬起了头。

伊稚斜拔出腰间的弯刀,高高举过头顶,刀刀上未拭尽的褐血凝成了细碎的玛瑙,恰被天边那片晚霞映照成了狰狞的暗红色。

在这些刚刚经历过恐惧、屈辱、惊吓的匈奴人的眼中,站在王帐前的伊稚斜格外地高大健硕,几平与远处的阴山融为了一体。

也不知谁领头,这些匈奴人由近到远单膝下拜,如同一片森林齐刷刷地倒了下去。这次,他们并未低头,而是仰视着伊稚斜。

“军臣单于陨落汉塞,金帐无光;兰咄禄暗通汉廷,祁连失色;于单怯懦如羔羊,难承腾格里王命——狼鹰子孙已陷险地。”

“今,苍狼血脉未绝;我,左谷蠡王伊稚斜”伊稚斜冷视头顶的弯刀,再脾睨众人道,“执金刀祭天,裂穹庐为誓——”

“我,将不忘单于枭首之仇;我,将不忘白羊楼烦族灭之仇;我,将不忘数万战兵殒命之仇;我,将不忘狼鹰受辱之仇——“

“我,将斩下汉帝头颅,熔作金杯;我,将扯碎汉军大旗,烧成灰烬;我,将踏破千里长城,踩成一片尘土——”

“若刀锋钝一寸,若马蹄慢一瞬,若鲜血剩一滴——鹰鹫可啄瞎我双眼,野狼可嚼碎我骸骨!魂在戈壁的风里嚎,血在汉人的剑上啸!”

伊稚斜的吼声在晚风的吹拂之下,飞扬飘荡在王帐的上空,撞入了场间每一个匈奴人的耳中,振聋发聩!

血脉中被恐惧和惊惶压制下去的残暴和嗜血重新被点燃了,他们用一种亢奋的目光盯着王帐前的伊稚斜。

走投无路的匈奴人在伊稚斜身上看到了崐仑山神和祁连山神的伟力单于的血脉仿佛可以让枯草重绿,让六畜兴旺,让逝者魂归!

伊稚斜脸色依旧肃穆如前,心中却已经荡起了狡诈的笑容:果然如牛羊一般愚昧胆怯,三言两语便可以轻松地驯化了,比想的容易。

他举刀沉默片刻,让自己营造出来的威严传入每个人心中,确认无人遗漏后,他说出了最重要的那句话。

“我,伊稚斜,承继匈奴大单于之位!以血明誓!”说完,伊稚斜抬手握住弯刀利刃,掌心在铁上滑动。

殷红的血液从指尖溢了出来,顺着弯刀滴入了身前的泥土。一滴滴红色的液体,如同玛瑙一般耀眼剔透,挑动撩拨着匈奴人的狂躁。

“尔等,今日可愿随本单于北归大漠?尔等,明日可愿随本单于南下牧马?!”伊稚斜张开了血掌说道。

“——”一阵沉寂,唯有风声。

“我等愿意追随伊稚斜单于!”一个老巫率先沧桑地说道。

“我等愿意追随伊稚斜单于!”一个面色敦厚的当户说道。

“我等愿意追随伊稚斜单于!”一个满脸横肉的千长说道。

“我等愿意追朔伊稚斜单于!”千千万万匈奴战兵怒吼道。

“好!那便莫要再留恋此处!即刻动身,穿阴山,北归!收拢部众,休养生息!”伊稚斜大手一挥道。

“得令!”齐刷刷地吼声再一次传过来。

而后,整个右贤王大营便喧闹吵嚷起来,人喊马嘶,号角连绵,一股燥热但却昂扬的气息从营中升起。

混乱的夜幕之下,伊稚斜仍然背着手,笔直地站在王帐前,深邃的目光向远处渐渐暗下来的草原投去。

“樊千秋,等着,来日方长,终有再遇的那一日。”伊稚斜平静如水的脸上终于浮现了一丝隐隐的笑。

樊千秋当然看不见伊稚斜在乱军中承继匈奴单于之位的场面。

他正率领摩下一千多“疲惫之卒”朝着云中城方向快速退去。

草原上还有数不清的匈奴溃兵,此刻再纵马掩杀一阵,定然可以取得更大的战果:至少能再摘取几颗匈奴二十四长的人头。

可是,樊千秋却不敢再冒险了。

这支奔袭了几千里,又在草原上冲杀了几个时辰的大汉骁骑,就如同一架连续穿梭几十年的织机,稍一触碰,便可能散架。

箭簇耗尽,利刃豁口,战马咳血,兵卒扶创——身后这一千多人已到了强弩之末,再无一战之力。

而且,他心系云中城,迫不及待地想要确认城中故人的安危。

此刻,日头已经彻底落到了山后,死寂的云中城笼罩在浓重的夜幕之下,没有光,没有半点响动。

二十几日前,樊千秋率部从云中城北离开时,阖城共有军民老弱数万人如今,不知能剩几口。

念及此处,樊千秋心中自然升起了一股怒意。

匈奴狗贼,有朝一日,一定要将其尽数诛灭!

“将军!看!匈奴东大营有动静!”身后的掌旗官屠各夸吕忽然高喊道。

“恩?”樊千秋勒紧了缰绳,将战马停下了,麾下汉骑亦慢慢地停住脚。

樊千秋看向东边:夜幕下,大队匈奴人马正从营门开拔出来,向北而去。

这些匈奴人全都是轻装前行,既无留恋,也无迟疑,走得异常坚定果决。

樊千秋见此情景,心中稍安,如此看来,匈奴人这次当真是鸣金收兵了:确实被他给唬住了。

但很快,他又渐渐皱起了眉,眼前缓缓浮现先前见过的伊稚斜的那张脸。

和已经殒命的军臣单于相比,伊稚斜才是汉武一朝要面对的真正的对手。

在原先的历史中,他会设计杀死军臣单于的儿子于单,成为唯一的单于。

如今,历史被樊千秋改写了,但伊稚斜成为草原王者的结果却不会有变。

毕竟,他是草原大漠上唯一的英雄,无人可与之匹敌。

而且,因为樊千秋让军臣单于早丧两年,伊稚斜承继单于之位的时间恐怕也会提早两年,汉匈两族之间的交手,自然也会步步提前。

两边都没有做好十足的准备,却又要毫不尤豫地开战,死伤恐怕会更多。

不管是刘彻还是伊稚斜单于,他们都会隐隐发觉节奏超出了自己的设想,但最终又找不到原因。

只有樊千秋知道,这一变动是他造成的。

“伊稚斜,倒是一个可怕且有趣的对手,来日,要找个好机会把他杀了。”樊千秋在心中默念。

“将军,追不追?”王温舒策马过来问。

“罢了,先回城,日后有的是机会。”樊千秋淡然道。

“诺!”王温舒答道。

“走!回城!”樊千秋将马头调转向南。

三四里的距离,人困马乏的樊千秋所部整整行了小半个时辰。

当这千馀人进入北城郭,往内城行去时,已经是戌出时分了。

面前的云中内城仍一片寂聊,全然无声,象极一座死去的城!

樊千秋和身后的汉骑点燃了火炬,放慢了速度,在摇曳昏黄的火光下,缓缓地走向云中北门。

四处之下,尽是惨景。

官道两边的旷野之中,人和马的尸体随处可见,不少已开始发胀生臭,更有鼠狐之类的动物卷土重来,在夜色下享受这血肉大餐。

连同樊千秋在内,所有汉骑都皱起眉头,抬手将口鼻捂起来。

好在,几乎都是匈奴人的尸体一是冲往内城途中被射死的。

越往内城方向走,所见的惨景便越渗人,看在眼中,不寒而栗。

在昏黄跳动的火光下,草窠里的尸体横七竖八,有时候甚至将官道都堵住了,疲惫的汉卒们只好下马将其移走,然后再继续前行。

匈奴人的血肉浸透到了冰冷的泥土之中,以至于地里的那些枯草都焕发出了生机,从干枯的黄变成了潮润的红。

刺鼻的尸臭味也越来越浓烈,混在风中,从每一个毛孔钻进人的身体一日后不知要沐浴多少次,才能洗干净。

樊千秋身后这些从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汉骑中,都有人“哇哇哇”地呕吐了起来:新鲜的尸体和将腐的尸体,带来的冲击可不同。

这一代汉家儿郎,还从没有亲眼见过此种惨景。

行至北城门外时,樊千秋停了下来,不用下令,他身后那千馀汉骑也停下了脚步。

眼前这条护城河,已被尸体填满了,本就不深的河水又黏又稠,全是红通通一片。

至于护城河不远处的城墙下,更堆满了匈奴人奇形怪状的尸体,起码数以千计啊。

有摔死的,有砍死的,有烧死的——肢体扭曲、血肉模糊、目光惊骇,惨烈至极。

而北城门那洞开的门洞里,更是被汉匈兵卒的尸体堆满了,层层叠叠,有半人高。

樊千秋跨下的战马瞧见此种惨景,无论如何都不肯再往前走了,它身后那些同伴也如此,全都不再迈步。

又或者说,这些马儿不是因为害怕才不愿前行,实在是前面的路已没有了落脚处。

“”樊千秋黑着脸沉默了良久,才将王温舒和卫广这些军吏叫到了自己面前。

“王温舒,你带人将门洞里的尸体抬出来,汉人放在左边,匈奴狗贼放在右边。”樊千秋说道。

“诺!”王温舒领命道,便向身后的兵卒下令,带着大部分人到门洞里清理尸体。

“卫广,此处不能通行,你挑些人,徒步去城中打探消息。”樊千秋转而又下令。

“诺!”卫广果断领命,便挑了一些体力尚可的兵卒先进城去。

众卒四散而去,樊千秋周围便只剩下郑衮麾下的几十骑护卫着。

在彻骨的风中,他面上依然沉默冷静,可心中却早已翻江倒海,恨不得立刻入城。

半个时辰之后,北门里的尸体终于全都抬出来了,不等樊千秋下令进城,便看到几个人影从城门里走出来。

“使君!使君!使君!”为首的那个脚步匆匆,他刚从门洞里跑出来,便开始挥手,朝樊千秋大声呼喊。

因为此人声音里带着哭腔,心急如焚的樊千秋一时竟分辨不出。

周围的火光很暗,直到此人来到身前十几步之处,樊千秋才认出了对方,竟然是司马迁—跟他一同前来的则是郡守府的几个属官。

“使君!下、下吏司马迁—”满身血污的司马迁嘴巴张了张,后头的话却化作哽咽,再也说不出半句话来,只是直直地拜了下去。

“—”樊千秋思绪万千,也不知从何说起,翻身下马,将这瘦弱的文士扶起来。

“本将回来晚了,尔等——”樊千秋想说几句劝勉之语,可看着满目疮痍,亦不能成言,只得叹了一口气,抬手拍了拍司马迁的肩。

樊千秋身后的汉骑亦沉默地下了马,先前立功时的喜悦,此刻已荡然无存,全部都消散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诸君—可好?”樊千秋尽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有些担忧,又有些期待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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