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章死讯噩耗传来:匈奴右营溃败,军臣单于惊骇!
聚在郡守府和县仓的汉人官吏数量定然最多,若能将之攻破,再斩杀几个千石官,便算立大功。
军臣单于眯着眼睛盯着云中城中的那道黑烟看了许久,知道不能再等了:要让伊稚斜再快一些!
“英吠陀。”军臣单于沉声将身后的郎卫千长叫过来,他跟在自己身边十馀年了,最是靠得住。
“大单于!”英吠陀挎刀靠过来,抚胸应答。
“派斥候,让左谷蠡王加快脚步,立刻率兵去攻郡守府和县仓,要抢在兰咄禄前,攻下这两处!”军臣单于压低声音说道。
“得令!”英吠陀低声领命而退。
军臣单于在王座上坐得深了一些,视线重新转向了云中城方向,再在心中叹气道,“伊稚斜,你一定要将这功劳抢到!”
可是,不等军臣单于叹的这口气喘匀,不知身后何处忽然传来了一声呼喊:“看!北大营的战兵!倾巢出动!要猛攻了!“
军臣单于听到此言,眼皮猛地跳了跳,立刻看向城北的北大营。
果然,留在西大营里的上万战兵如蚂蚁一般从四面营门涌出来。
虽然他看得不真切,却也能感受到那些战兵迫不及待想要出营的决心甚至都来不及列好军阵。
好啊,兰咄禄倒也是狡诈,和自己想到一处去了,竟然要将白羊部和楼烦部全部都压上赌桌了啊!
看来,右贤王所部的剩馀人马也要倾巢而出了吧?
“这哪是什么猛攻!这是要进城劫掠吧!连这一个时辰都等不及了!真是蠢货!”军臣单于笑骂。
“这马肉的白羊部和娄烦部,抢功劳到是快得很!”左骨都侯窃獠尔亦跳脚大骂一句,白须颤斗。
“我等亦不能再等了,此刻便要调兵入城,不能让他们吃这独食!”左大将温齿恩两眼血红,也不知道是嫉妒所致,还是酒气所致。
“是极!是极!这两部都是归附的异族,不可让他们吃独食!此城分明是我匈奴本族人攻破的!”一个千长亦大声叫嚣。
“这两部贪得狠啊,我等若是晚进城门,一粒粟一个钱都不会给我等留下啊!”又一个千长豪道。
匈奴内部虽然亦是矛盾重重,可他们毕竟都属于匈奴“本族”,这抢先入城劫掠的机会,无论如何都不能给“外族”啊!
“大单于!请下令,让我等即刻率兵入城!剿杀残敌!”窃獠尔站出来进言道,几个说话分量重的二十四长亦纷纷站出来附和请命。
“”军单于没有说话,甚至没有回头看他们,而是从王座上起身,沉默不语地注视着北边:心中隐隐生出了不安。
白羊部和楼烦部这上万战兵何止是没有列好军阵,简直是一团乱麻:如同炸巢的蝼蚁,四散而去!
而且——这密密麻麻的战兵并未赶往云中城方向,而是四散而去的。
这个架势,可不象攻城或劫掠,更象——逃命?!
糟了,有古怪!出纰漏了!
“禁声!”军臣单于猛然回头,憋足力气怒吼一声,将众人的吵闹生生压了下去。
后者被怒吼之后,只是一脸茫然地呆看前者。
“尔等都是蠢物!也不看看那些战兵往哪边跑的!他们是要去劫掠云中城吗?!”军臣单于挥着马鞭,指着西大营怒斥。
“—”一众大小头目这才稍稍回神来,一个个抻长脖子,齐刷刷朝西边看过去。
此刻,从西大营涌出来的上万战兵已分成几部分:一部分朝北边阴山方向退去,一部分朝北大营赶来,还有一些往东去。
总之,无人往西边或者云中城方向移动:那两处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逼得白羊部和楼烦部的战兵不敢靠近或者停留。
这些从营中蜂拥而出的战兵都乱糟糟的,已失去了所有的约束,亦没有任何的秩序,更看不到半点的从容,简直是溃兵!
更要命的是,西大营里竟然燃起了浓烟,还有隐隐有杀声传来,早已乱成一锅粥了“”左骨都侯窃獠尔平时虽然好,却也是在沙场上摸爬滚打过的,刻看出了端倪,惊慌道,“被丶被劫营了?!”
“哪里是劫营?恐怕是自家人劫自家人!”军臣单于阴恻恻地冷笑几声。
众人听到此言,亦一惊,连忙眯起眼睛,看向西营。
果然,他们隐隐约约看到是两部的战兵在相互砍杀!
而且,刚刚从西大营溃退出来的那些战兵,竟又有人调转马头朝西营折返回去。
恐怕不是去救援的,而是回过神来了,准备再杀回营去,狠狠捞上一笔的!
劫掠嘛,劫汉人也是劫,劫匈奴人也是劫!
“这丶这是怎的了,怎的的乱起来了?”左大将温齿恩也是一脸懵懂,看不明白此间发生了何事。
“谁知道赤那颜和兀突尔这两个蠢物做了什么歹事!惹出此等祸乱!”军臣单于咬牙切齿大骂道。
“大丶大单于,要不要派兵去弹压?”右骨都侯窃獠尔脸色煞白地问。
“弹压?!一万多人!弹压得住吗?散了的羊群,怎可能再聚起来。”军臣单于连着冷笑了几声。
“快看!攻城的白羊部和楼烦部也溃了!”一个眼尖的千长大声喊道。
众人惶惶地调转目光,看向云中城西边,果然看到乌泱泱的战兵从城中溃退出来,如江水向西去。
从城中逃出来的这些战兵对唾手可得的胜利无半点留恋,冰消雪融,毫不尤豫地向北边逃窜而来。
其间自有千长和百长出面阻拦,却并未发挥作用,反而被溃兵宰杀了。
“究竟发生了何事?究竟发生了何事?局势为何突然便如此崩坏!”军臣单于心中慌乱不已,他紧捏马鞭,指节发白。
“大单于!如今如何是好啊?”左大当户蔑若赤从未见过如此异变,六神无主地向军臣单于发问,其馀人亦哀豪请命。
“嚎什么嚎!如今不能乱!”同样心急如焚的军臣单于狠狠地斥道,本就沙哑的嗓音愈发地干涩,仿佛已经磨出血来。
“—”众人被军臣单于猛斥了这一声,倒是镇定了几分,不再哭嚎。
“不管何事,都不能自乱阵脚!白羊部和楼烦部有两万人,若我等自乱阵脚,北营亦会被冲乱!”军臣单于直陈利害。
“—”众人只是忙不迭地点头,他们齐齐看向军单于,等他拿个主意。
“温齿恩!你速回北营,带所部战兵弹压营中的局面,不可让营中生乱——”
“窃獠尔!带所部人马,镇守北营西面,不许白羊部和楼烦部靠近北营——”
“蔑若赤!携单于符到北营军阵督战,何后退,当场斩杀,亲眷车裂—”
“英吠陀!派人给左谷蠡王传令,让他稳住阵脚,继续猛攻郡府和县仓—”
“再派人给右贤王传令,让他率亲卫返回东营,万不可让东营也乱起来”
军臣单于飞快下达军令,众人亦纷纷领命而去,坡上动荡的人心总算渐渐稳定了下来。
可是,云中城以西的整个局势已经彻底崩坏了,溃退的战兵如同无头马蜂,四散逃窜o
一群群大大小小的溃兵,或象是乌云随风飘散,或象是枯叶随波逐流:彻底无法挽回。
而西营在这短短片刻里,已彻底笼罩在浓烟下,更传来阵阵杀声仿佛那才是战场。
“大单于,要不要撤兵?”年迈的右且渠若老赫来到军臣单于面前,哆哆嗦嗦地进言“撤兵!?云中就在眼前,城破已是须臾之间,为何要撤!”军臣单于面目一狞道,“折了白羊部和楼烦部,照样可以破城!”
“动乱至此,极有可能是河南地出了大变故啊,不尽早撤兵,只怕——只怕波及此处啊!”若老赫倒是忠心耿耿地再次进言道。
“怕甚?难不成白羊王和楼烦王死了吗?!难不成那两部被汉人屠杀殆尽!?“军臣单于说罢,也不等对方答话,自己先一惊。
“不会真的出了此等恶事吧?”军臣单于看着眼前的动乱,后脑勺又开始隐隐剧痛了,他将手指抠进了手心,才稍稍稳住心神。
“派人找赤那颜和兀突尔来!!再派人去打探消息,探明北营动乱的缘由!”军臣单于又大吼道,自然有人领命,飞奔而去了。
这次,上天倒是眷顾军臣单于了,他这边刚刚把人派出去,便有一队百人左右的骑兵从溃兵中脱颖而出,冲向坡前的北营军阵。
“大单于!那丶那似乎是赤那颜和兀突尔的羊头毡!”若老赫倒是眼尖,指着这一队骑兵喊道。
“来得好啊!来得好啊!本单于倒要问问他们,究竟出了何事!”军臣单于愤然想到,杀心渐起。
可这百骑一边往北阵奔来,一边还齐声大喊着什么。
因为离得远,军臣单于一时还听不清,只觉得不妙。
阵前如此喧哗,定然会扰乱军心,让局势更加动荡。
果然,还不等军臣单于派人阻止,一里之外的北营军阵便随着赤那颜和兀突尔的靠近,隐隐出现了动摇骚乱。
虽然蔑若赤带着所部人马来回弹压,却无济于事,一阵阵涟漪从军阵的中部掀了起来,快速向军阵两侧扩散。
好在只是骚动而已,军阵尚未溃散,仍勉强维持着。
而赤那颜和兀突尔这股残兵也终于在阵前被截停了,而后便被一路“护送”到军臣单于的面前。
不等军臣单于开口查问实情,这两个人便“噗通”一下跪了下来,如孩童般大声地哭嚎了起来。
“大单于啊!定要替我等复仇啊!我王死啦!头颅被割下,肚子被剖开!还被汉人点了灯啊!”赤那颜大嚎。
“你说什么!?”军臣单于从王座上“谑”地一下站起来,身侧的大小头目也惊骇起身,喧闹之声渐次而起。
“不只白羊王!我父楼烦王亦落了如此下场!不得全尸啊!”兀突尔也匍匐在军臣单于脚边嚎陶大哭了起来。
“那白羊部和楼烦部呢?如今在何处,由谁统领?!”军臣单于心中一凉,急忙再问道。
“都丶都灭啦!几万牲畜丶无数钱财—·都被汉人劫去,无人幸免!“赤那颜双手朝天举,哭得个稀里哗啦。
“战死之人数千,被汉人枭首之人近万—他丶他们的尸首还被汉人堆在了一起,高达十馀丈!”兀突尔眼睛瞪得通圆地哭嚎。
“噫!”军臣单于四周传来了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语气词,却包含着恐惧丶惊慌丶不解—及不可思议。
“我们阿父的人头,便被放在最上头啊,可怜啊!”兀突尔扯着嗓子痛哭,像动了真情。
“汉丶汉人还说了,这丶这叫做京观啊,还说—”赤那颜说到此处,狠狠地抹了把鼻涕,却紧紧抿住了嘴。
“说什么?!快讲!”军臣单于弯下腰,怒目而问。
“他们说,若匈奴人还敢南下,便屠尽匈奴各部,在丶在阴山北丶北侧建百座京观啊!”赤那颜张皇失措道。
“可恶汉贼!口气倒还不小啊!”军臣单于狞笑。
“这汉丶汉人也学会屠城了?”一个千长竟疑道。
“放屁!屠城还要学吗?”军臣单于回身怒斥,他不明白到了这关头,麾下为何还有人问出这种愚蠢的问题。
“”随着赤那颜和兀突尔的哭嚎,场间众人骇然之色更甚,一个个尤如丧家之犬,左顾右盼,跺脚摇头。
“这丶这如何是好!”一人跺脚哭道。
“不如早早退兵啊!”一人痛惜哀嚎。
“汉是不是得了神力?”老巫望天颤声问道。
“恐是祁连山神与泰一神斗法,失了神格,才酿成这一败!”一老巫跪倒在地匍匐道。
“我夜观星象,金星食昴,汉地恐有凶神降世。”一汉地降人神神叨叨地掏出竹简道o
“闭嘴!胡言乱语者,杀无赦!”军臣单于猛地回身怒吼了一句。
各色人等的众人脸色为之一变,连忙闭嘴,但他们眼睛里的惊恐骇然之色却并未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