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淮南国翁主刘陵:这血夜之后,我想见见樊千秋!
“”—”窦婴听出了言下之意,他轻叹一口气,无奈道,“这莽夫李广,何必参与此事事呢?
卫氏难道还会重他不成?”
“”
窦充仍然非常有分寸,依旧没有插话。
“樊千秋那狂徒进去了?”窦婴再次问道。
“下官离开之时,他刚进去。”窦充小意答道。
“依你所见所知,府中之人,能否逃出来?”窦婴抬头看向远处再问。
“来人倒不算多,可处处都有人把守,若是寻常人是绝不能逃脱的。”窦充意有所指说道。
“那楚服——不是寻常人。”窦婴看向窦充,他这几日自然也已经听说了“楚服”的大名。
“若问巷中流传之事为真,这楚服便是本事超群的楚巫,想来不会被擒住。”窦充再报道。
“听说此人不仅善于贞卜,更能拘鬼丶驭鬼丶斩鬼,依你所见,几分是真?”窦婴又问道。
“下官并未见过,可是楚地盛行各种法术,恐并非空穴来风,本事莫须有。”窦充谨慎道。
“恩,我与你所想相近啊,天地鬼神,祖宗家法,许多都值得敬畏,樊大有才,不知敬畏。”窦婴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丞相说得精湛,樊大此刻虽然占优,但胜负未知,鹿死谁手,还可以观望。”窦充补道。
“恩,樊大确实有些歪才,本官倒也想不计前嫌,好好重用他,可惜,终究是朽木不可雕。”窦婴说此话时颇为自得。
“丞相宽容待人,是这狂徒不知好列,有才无德,即使此刻风光无限,终会招来血光之灾。”窦充自然附和丞相说道。
“我也只是惜才”窦婴装腔作势地理了理大说道,“若他被楚服咒杀,能让百官知晓何为敬畏,倒也是上算。”
“丞相实乃计之深远。”窦充品性沉稳,说的是肺腑之言。
“今夜之事太凶险,你仍然要警醒一些,带足人手盯住间间的动向,亦要看紧府中门户。”窦婴言语间仍流露着担忧。
“诺!下官晓得了。”窦充抱剑再答道。
“但是—休要离公主府太近了,以免引起旁人的疑心,巫蛊之乱,我等还是要离得远些。”窦婴对此事看得最清楚。
“诺!”窦充答道。
“另外不管何人都不可放入府中,擅闯之人,统统杀掉,无需上报!”窦婴眼露凶狠道。
今日,他得到长公主和陈午送来的口信,已替他们在宣室殿里拖了半个时辰,也对得起他们几十年的情分了。
“”
窦充先不解,但转而便明白了,沉默地点点头。
“今夜我亦不眠了,就在正堂里读书,有何变故,速速来报。”窦婴再缓道。
“诺!”窦充见丞相摆摆手,便知他再无旁的事吩咐了,才又行礼,接着向大门外快步走去。
站在原地的窦婴又抬头看了看只剩枯枝落叶的白桦树冠,神色复杂,良久才步走回了堂中。
淮南王国邸的前院,一个二十多岁的女子,亭亭地站在门檐下,亦将目光投向公主府的方向。
这个女子身形窈窕,长相明艳,眉眼间却自带三分英气,虽显清冷,自有一股说不出的魅力。
几缕发丝垂在脸边,虽显凌乱,却将脸型修饰得更合宜。
而且,她身着常服,未施粉黛,警铛朱玉更是朴实无华,使得她的美貌毫无遮拦地展现出来。
她若在间巷中走动,不知道能让多少年轻后生驻足流连。
但此时此刻,站在门檐阶梯下的那四个门客却微微低头,不敢与此女平视,
四个门客都是四十多岁的男子,身形挺拔丶饱经风霜丶腰间配剑一看便是极得力的爪牙。
但是,他们丝毫不敢放肆造次,只是一个接一个地上报自己才查到的消息,全部都小心翼翼。
在淮南国邸,或说在这淮南国,唯有一个女子能站得这么高,正是淮南土之女一一翁主刘陵!
刘陵自幼聪颖明慧丶能言善辩,虽然是女儿身,但是德才却远胜寻常男子,自然也胜过她的弟弟一一淮南王世子刘迁。
从她满十六岁开始,便常住在长安的淮南国邸,替其父结交长安城的勋贵朝臣,出入各豪门。
经年累月,她也一步一步成了淮南王不可缺少的左膀右臂。
问巷中甚至有传言:淮南国可以没有世子,却不能没翁主!
如今她虚岁二十二,仍未出嫁,已算“晚嫁”,每年不知多少勋贵宗亲来求亲,但却都不能入她的眼,此亦成为间巷间的谈资。
所以,若是论“奇女子”的话,刘陵确能在大汉排得上号,而且排得还很靠前。
刘陵听完阶下门客的上报之后,良久没有说话,她着秀眉看着长公主府方向,默默地沉思。
一刻多钟之后,她才渐渐授清楚了眼前的局势,将视线收回来,看向四个门客。
“雷公,依你所言,长公主丶堂邑侯和皇后是躲不过今夜此劫了?”刘陵波澜不惊地问。
“我等今日四处打探清楚了,樊千秋的手中有许多人证和物证,不管今夜能不能拿住活的楚服,其实,都已无关紧要——””
“县官若是打定主意想废后,有足够的理由。”四十多岁的雷被这才抬起了头,慢条斯理地上报道。
淮南王常以战国四公子自况,所以很热衷于“养士”,明里或暗里养的门客加起来起码有上千人,这其中不乏能人异士。
但最有名望才干的共有八人,世人称其“淮南八公”,而这雷被正是“淮南八公”的领头者亦是淮南王门客中的翘楚。
虽然雷被已在淮南王魔下行走帮办二十多年了,更立下不少功劳,又是看着刘陵长起来的,但是他在刘陵面前亦不敢托大。
不仅因为他与刘陵有着“主仆”的名分,更因为他极有自知之明,深知自己在大局筹谋上不如刘陵,所以发自真心地敬佩。
“此话在理,尚冠里今夜闹到此种地步,哪怕府中没有楚服,亦是难以收场了,公主府熬不过今夜了。”刘陵眉摇头道。
“翁主,那我等”雷被只说了一半,其馀三个门客亦抬起头,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刘陵。
“尔等是想问我,该不该伸出援手,助其脱险?”刘陵直接问道。
“正是。”雷被说道。
“恩?那你以为,可以怎么救。”刘陵抬手理了一下鬓角的发丝,声音空灵清脆地反问了一句。
“兵卒其实并不算多,我可带一些好手,从侧门杀进去,先将张公主接出来。”同为淮南八公的左吴说道,他剑术很高明。
“趁乱接出来倒不难,可藏在何处,或者说就算把姑母接出来了,她又还有什么用?”刘陵带着嘲讽说道。
“”—”四人面面厮,没有答话,藏在何处?自然是藏在淮南国邸,如今长安人人自危,何人又敢接手这烫手的山芋呢?
雷被等人之所以未明说,是因为他们听出了翁主的深意:并不想插手这件事情。
“阿父与姑母确实有过些交往,但不过是各取所需,如今,堂邑侯和长公主这条船撞上了河中礁石,倾复就在眼前。”
“既然都已经要倾复了,对阿父便已经无用了,那又何必再救他们呢?”刘陵杏目微瞪道,“不仅无利,只会引火烧身。”
“—”雷被等人有一些吃惊,淮南王和长公主不只是有些“交往”吧,那可是一起谋划过不少大事的,这关系可不浅啊。
“不管以往有什么交连,都统统要斩断,堂邑侯和长公主,与淮南王从无纠葛。”刘陵再道。
“诺!”雷被等人答道,他们知道这是翁主定下来的论调,不必反驳,只需要听令而为即可。
“左吴,楚服是阿父荐进宫的,你送口信回寿春,让阿父上请罪奏书,便说当时不知楚服列毒,再自请削封地三县。”刘陵道。
“诺!”左吴牢记心中,立刻应声答道“慢!这口信要改一改,”刘陵想了想说道,“奏书莫说削封地三县,只说‘愿献三县以增公主的封邑”。”
“诺!”左吴很是佩服,不只佩服自家翁主的大手笔,更佩服这说辞上的小变动。以此为由,
既可取悦天子,亦可以结交卫氏。
“田由,你掌管国邸的往来文书,今夜便将与长公主堂邑侯相关的书信统统烧去,不可留下片言。左公亦带回此言。”刘陵道。
“诺!”一副文士模样的田由答道,他最大的本事便是模仿他人字迹,淮南王一些要紧的文书送到长安后,都由他再誉抄一遍。
之所以有这步,便是为今日之事做考量,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候,他会出来顶罪,说往来文书是他伪造的,淮南王对此事不知情。
虽有人会起疑,但田由会抢先赴死,用自己的死堵住旁人的追查,尽量替淮南王遮掩:他的这种做法,倒也算“死士”的一种。
“你放心,今次县官是要对付长公主,是要废后,不会节外生枝,你未必要赴死。”刘陵神情稍缓道,声音中仍无太多的情绪。
“翁主宽心,大王对我有知遇之恩,若能用我的命换大王的命,我定坦然赴死,绝无二话。”田由道,倒真有舍身赴死的神态。
“”刘陵只是微微颌首,而后看向最边上那其貌不扬的门客,说道,“晋公,你去万永社跑一趟,我想见一见这范千秋。”
“翁主想怎么见樊千秋?”亦是淮南八公之一的晋昌问道。
“恩,便说我是淮南王宫中的郎官,想与他结交。”刘陵说到此处,不禁笑了,她虽然还未见过樊千秋,却非头一日关注此人。
长安城男子千千万,能入刘陵眼中的人,却并不多,樊千秋算是其中的一个。
“翁主,倒不如去廷尉寺请樊千秋,毕竟万永社是个私社而已,人多眼杂,多有不便。”晋昌以为见“廷尉正”樊千秋更妥当。
“人多眼杂才更方便,社令好啊,不是朝廷命官,才更好关说,与廷尉正结交,我还怕旁人说闲话。”刘陵略显娇嗔地自嘲道。
“翁主考虑得更周全,倒是我愚钝。”普昌明白了,笑着点头。
“雷公,亦有另一件事要你去做。”刘陵稍躬敬道,
“翁主下令即可。”雷被行礼请道。
“明日你去东市,买些孩童的玩意,我先送进宫去。”刘陵道。
“如今局势不明,恐怕太过招摇吧?”雷被有些迟疑地劝说道。
“越是局势不明,也能显得我坦荡,我本就是宗亲,论起来,卫夫人腹中之子是我的侄儿,我去看一看,理所应答。”刘陵早已想好利弊。
“诺!”雷被钦佩自家翁主的胆魄,再无旁的进言,连忙行礼答下。
“尔等各自去忙吧,都要大胆心细,莫要慌慌张张,有大乱才能有大治,说不定这巫蛊之乱能让我等获利。”刘陵颌首点头道。
“诺!”众人齐声答道。
在未央宫东宫门前,一屯身形健硕的郎卫在宫门左右两侧沿着宫墙站着,他们一个个目不斜视地看向远处,神情紧张而且肃穆。
不只是东宫门外两侧百步之内有郎卫把守,就连宫门前的丹上亦能看到他们的身影。
而原本守在此处的兵卫,则统统被“赶到”更远之处成守了兵卫把守宫内殿外,郎卫把守殿内省外,这是极严格的成制,不可破坏。
郎卫出现在宫门处,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兵卫作乱,要调集郎卫前来镇压;要么,是皇帝驾临,要派遣郎卫随行宿卫。
此刻,尚冠里的长公主府中正在刀兵相见,虽然杀声传不过来,但站在此处亦可看见那边比平日热闹许多,至少火光多了些。
尚冠里打得正热闹,这丹上却静悄悄的:兵卫并未造反,郎卫也不是来此处杀人的。
所以,郎卫在此处,自然因为刘彻在此处。
其实,不只刘彻在,有身孕的卫子夫也在,
而且,从尚冠里乱起来那一刻起,刘彻便与卫子夫来到了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