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刘彻:没想到吧?朕早就来了!姑母好跋扈啊!
本书由?全网首发
“”年轻的内官荆刚才已耗尽了所有的勇气,此刻面对刘的质问,本就不知缘由的他怕了,不禁后退了两步。
“你这阉竖!快说!何人杀了我的须儿!”肥硕的刘条地站了起来,如同一只巨大的山一般,似想生吞活剥荆。
“我丶我不知。”荆惊恐地仰望着刘,只出了这三个字。
“是不是你这阉竖杀了我儿?”刘往前迈了一步咄逼问。
“不丶不是我。”荆又往后了一步,双手抬到面前不停地摆。
“那是谁?那是谁!谁敢杀我儿!”刘忽然疯了似地高喊,双手张牙舞爪地在头顶挥舞着,尤如一棵发狂的老柳。
“我丶我真不知。”荆六神无主道。
“你知道!你定然知道!”刘忽然伸出手,一把钳住了荆,扑到他面前,惨笑一下,压低声音道,“究竟是谁?”
“我只是奉命赐物,其丶其馀的事,并不知晓。”荆只觉得两肩的骨头痛得厉害,他鼓足了勇气才说出了这一句话。
“是不是庄青翟?还是卫家的崽子!不,不是他们,他们不敢!是那——樊千秋!”
刘扭曲笑道,新粉片片落下。
“此丶此物确是荥阳令送入宫的。”荆最终没有承受住长公主的威压,吞吞吐吐地说出这句不该说的话。
“这狗贼!这畜生!这刁民!我要杀了他!”刘咆哮着松开了荆,连连后退几步,
癫狂四处张望,似在查找什么。
接着,已经气得失了智的刘从满脸错愣的陈午手中抢过了那人头,直接扔向了荆,
幸亏荆躲得快,才没有被砸中。
“噗”的一声,陈须的人头撞在了半尺高的门坎上,弹了弹停住了,撞地的面门磕出了一个大豁口,流出了些黑血。
“儿啊!”刘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又哀豪着又扑向了那人头,一把抱在怀中,
又扯着嗓子,“儿,你惨啊!”
“你说!是不是樊千秋杀了我儿!”刘忽然又粗鲁地擦干了眼泪,凶恶地指向荆质问道,吓得后者顿时又是一颤。
“我丶我——”脸色苍白的荆仍然结巴得不能成言。
“你不说?你不说我也晓得了!是樊千秋杀了我儿,但不只是他这狗贼一人干的!”刘猛地拂袖,面露张狂的笑。
“卫家的那几个崽子定然有干系!还有庄青翟也是胁从帮凶!还有———”刘停了停,才切齿说道,“还有刘彻!”
后面这四个字脱口而出后,堂中众人如同遭到了雷击!直呼天子名讳本就是大不敬罪,更何况她还流露出怨之情。
可是,亦无人敢上来劝阻,哪怕是同有丧子之痛的堂邑侯陈午,也是欲言又止,似乎想要上前阻拦,但却又停下了。
“公主所言,大不敬了。”反倒是荆,嘴唇哆嗦着小声地说道。
“大不敬!?刘彻的皇位,是我让他坐的!没有我,他怎能入主未央宫!简直忘恩负义!”刘之言越发地癫狂了。
“公主慎言!莫丶莫让陛下为难。”荆仍然有惊恐,可惊恐正渐渐退却,取而代之的竟然是肃穆。
“慎言?若没有我向先帝进言!那刘荣才是太子!”刘的跋扈在怒火的助长之下,
到达了巅峰,全然已口不择言。
面对刘又一番“大逆不道”之言,小内官荆脸上的肃穆却更加庄严了,他在尤豫中往前走半步,义正词严地开口了。
“临江闵王刘荣之生母乃先帝栗姬,栗姬非皇后也,故荣乃先帝庶长子;县官之母乃先帝之皇后,故县官乃嫡子—
“《公羊传》日:立适(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恒何以贵?母贵也。母贵则子何以贵?子以母贵——””
《公羊传》是为官为宦之人必读的一本经书,而荆所说的这些话,更应该要倒背如流。
当今县官登基后,不知多少次在书表中提及此言,亦将其写在了大汉成千上万的府衙官寺之中。
每年考课的时候,总有官吏会被上官问到这几句话,若是答不出,又或者是答错,轻者被评为殿等,重者当场被罢官。
“闭嘴!这都是县官编出来的自欺欺人的澜语!尔等信,我不信!我不与你这阉竖辨经,我现在便要杀了樊千秋—!
“我还要即刻入宫,要见一见你口中这大仁大义的县官,问一问他,再问一问他的阿母,我究竟是哪里薄待了他——
“竟让他做出此等忘恩负义的杀亲岁事,让他不顾往昔的情分杀了与之朝夕相处的表兄,让他———让他———让他————”
连续的颠三倒四的痛骂和控诉,让刘气短,她象死鱼一般张着嘴,眼圈赤红地猛吸气,似乎随时都要倒毙过去似的。
但是最终,她还是缓过来了,接着把话说了下去:“让他逼得自己的泰山岳母白发人送黑发人,忍受非人的丧子之痛!”
荆虽然在天子身边伺奉了几年,可是他毕竟还年幼,对十几年前宫惟间的纠葛知之甚少,所以只觉这些是不道的言论。
“还请公主修德,切莫再说这些大逆不道之言了,否则县官”
荆的眼神中躲闪片刻,仍不敢直接用狠话威胁刘。
“否则县官怎样?县官难不成还敢杀了我吗?他不怕在史书上留下一个薄恩寡义的骂名!”刘把人头抱得更紧了些。
话说到了此处,荆又无言以对,不是不能接着说,而是不敢再接着说了,再说下去,
自己亦可能会在言语上犯下死罪。
“你说县官还有爱书给我,到底在何处?速速拿来!莫不是还要我再跪一次!?”刘此刻倒文象是恢复了几分神志。
“””
荆迟疑片刻,往身后站在院外的那两个内官看了看,最终还是从怀中拿出了皇帝刚让他手抄出来的那份爰书。
刘那浑浊的赤红的眼晴一亮,凶猛地一把将爱书扯拽过去,展开之后,立刻便读了起来,面上阴云自然是不停翻滚。
片刻之后,刘便已经看完了,她阴侧侧地笑几声,接着,便将这爱书极随意地扔到了呆站在一旁的堂邑侯陈午怀中。
“看看,看看,看看!县官竟只是为了钱!竟只是为了钱!卸磨杀驴啊!不就是为了区区几亿钱吗?竟杀了须儿—”
“看来,县官当去问一问他的阿母,这些钱究竟去了何处,是不是都该怪罪到我等的头上!”刘的笑挣狞而文猖狂。
“夫人,此话万万不说啊!”陈午亦飞快读完了爱书,虽然他对天子同样有怨恨,但听到刘之言,更觉得胆战心惊。
“不可说也说过许多遍了,县官都已打算要了你我的性命,还瞻前怕后作甚!”刘对陈午的“胆怯”很是之以鼻。
“夫人!谨言慎行!难道真想此间变成一片白地吗?!”陈午着脚连忙阻止,他对“惹是生非”的刘亦有着怨气。
“陈午!带一队亲信!立刻到荥阳去,将那樊千秋杀了!”刘并未回答此问,反而立刻就将一个大难题抛给了后者。
“樊干秋乃荥阳令,怎可胡乱说杀呢?夫人!莫说胡话!”陈午痛心疾首说道,他不停地使眼色,似乎想让刘收敛。
“好好好,你这无情之人,眼看着我儿被枉杀,竟然无动于衷,你可是人父?”刘怒目而视道,言语间是毫无悔意。
“夫人!此话莫要再说了,须儿去了,还有儿啊!”陈午再急着说道,他虽然懦弱,但是此刻反而更先冷静了下来。
此刻,陈午自己为已经“品”出来了:皇帝今日虽然将人头送了过来,但是其实暗含回护之意的,并没有要斩草除根。
若在朝堂上戳穿这件事情,主父偃这些贤良文学和张汤这些酷吏定然会一拥而上,到了那个时候,陈家再无回转馀地。
届时,死的人便不只是陈须一个人了,还有这长公主府和堂邑侯府里许许多多人,搞不好是一次许久未见的“族灭”。
“夫君!你糊涂啊,须儿都已经死了,儿难道还能苟活吗?”刘再次哀豪道,接着连连脚,单手扯乱了堕马髻。
“夫人,此丶此话可不能胡说八道。”陈午心中虽然出言嗬斥,但被刘如此提醒了一句,他忽然觉得对方说得有理。
“你莫要与我辨了!我定然要杀了那范千秋!为须儿和儿报仇!”刘再暴道。
“樊千秋不能杀。”这时,一个斩钉截铁的声音忽然幽幽地飘过来,与刘刚才那癫狂的怒吼之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何人在说话!”刘一惊,便四处张望,可她看到的是一张张若寒蝉和惊恐万分的脸,没有哪个奴婢敢此时说话。
“樊千秋不能杀。”这声音再次传来,这一次,连同刘在内,所有人都觉察到,这声音是从院中传来的。
此刻,天色更加暗了一些,府中大乱如此,根本无人敢去点灯,堂中和院中早已昏暗不明,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些人影。
刘呆愣了片刻,她忽然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可刚才仍震怒,并没有好好分辨。
“何人胡言乱语!速速出来!”刘虽然声音更高,但是仍有些发颤,她朝前走了一两步,想要看清这胆大妄为之徒。
忽然,站在院中的那两个内官动了动,其中的一个气定神闲地往前走了好几步,缓缓地抬起了头,与刘对视了起来。
接着,这“胆大包天”的内官迎着刘那要杀人的目光,一步一步地往前,来到了正堂门前,让所有人看清了他的脸。
“樊千秋不能杀,这是朕说的,朕一连说了三次,姑母姑父,你们现在是否听清了?”冷若冰霜的此人正是皇帝刘彻!
“噗通”一声响,脸色苍白的陈午先跪了,堂中那些奴婢也终于回过神来,如同被伐倒的树一般,此起彼伏地跪下了。
“荆,今日之事,做得七分好,退到一边。”刘彻看着荆冷冰冰地点点头。
“诺!”荆如释重负,他此时已浑身湿透了,慌乱地向皇帝行了一个揖礼,才退到了后者的身侧:他今日该做的事都做了。
转眼间,刘彻的面前便只剩下抱着陈须人头的刘,还歪歪斜斜地勉力站着了,但也已经摇摇欲坠,怨恨和惊惧交替出现。
“姑母,你虽说是朕的长辈,可按成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为父,臣为子,既是父子,为何不拜?”刘彻面色铁青道。
刘肥硕的嘴唇不停地哆嗦着,却仍然是强撑着,没有下拜,她看着眼前这“看护”
了十几年的年轻人,忽然觉得很陌生。
她先前鼓起的所有的勇气怒火,此刻对方的威严彻底扑灭了,虽然心中有大怨,可更多的是恐惧和不甘,当然,还有疑惑。
为了荥阳县令的人选之事,她几个月前还曾进宫面见过皇帝,亦未觉得对方有如此腾腾的杀意:那时候,皇帝便有杀心吗?
不等刘想清楚这个问题,皇帝却笑了笑道:“姑母,卫尉李广将军正带着剑戟士赶来护驾,不是要让他们来请你跪吧?”
刘骠在大汉跋扈了几十年,先帝对其很敬重,眼前这年轻人平时亦总是姑母长姑母短地叫着,让她甚至以为自己与皇权同高。
但她此刻看着皇帝的笑脸,听着对方平平无奇地说出威胁的话,长久以来营造的那一重幻境,在这短短一瞬间开始崩塌了。
当这虚幻的遮掩被打破后,刘终于想明白了她早就该想明白的那个问题:皇帝此刻的杀意,早就有了,只是一直都在忍。
在即将到来的剑戟士面前,她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等对方发落。
以前,她是刀俎,旁人是鱼肉;此刻,她是鱼肉,皇帝是刀俎一一而且,是大汉最锋利丶最坚硬的刀组。
“噗通”一声响,心如死灰的刘极不情愿地跪下了,弯着腰深深地下拜,颤声道:“下臣馆陶公主敬丶敬问天子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