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长公主刘嫖:卫青?卫广?天杀的卫氏又来坏事!
堂邑侯在诸多开汉勋贵中排不上号,始封不过六百户,初代堂邑侯陈婴任楚国相十几年,食邑才逐渐增为一千八百户。
陈午和其父陈禄都无心官场,只想作一个太平清贵的闲散列侯,所以除了一个郎官的虚职之外,并没有其他实际官职。
时人都将馆陶公主和堂邑侯放在一起并称,似乎刘和陈午同为馆陶党内核,实际上,馆陶党只依附于馆陶公主而已。
在家外,陈午这堂邑侯只是一个添头,或者说一个摆设一一加之了他,在不明所以的黔首面前,分量看起来会重许多。
而在家内,情形同样亦如此,大大小小的诸项事宜,都由刘说了算,陈午没有任何置喙机会,更别说是当家做主了。
但是,陈午也不能享受清闲,这几十年里,他仍被刘“指派”着做了许多违心之事他才是府中最受气的那个人。
刚刚,骤然知道敖仓城变故,陈午心急如焚;后来,又听刘大骂一通粗鄙之言,更心焦发慌,憋看一股无名的怒火。
如今,陈午站出来垫了台阶,想要尽快地收拾残局,竟惹来了刘不留情的椰,哪怕性情洒脱,仍然觉得怒火中烧。
陈午很想一走了之,离开这馆陶公主府,住回不远处的堂邑侯府去,又或者纵马离开长安,回到几千里外的堂邑国去。
那样,倒是可以彻底清净了。
可是,陈午这个列侯并不能象其他的列侯那般洒脱,也不能来去自由,更不能肆意享受荣华富贵。
几十年前,当他尚给馆陶公主那一刻起,他便没有选择了。
更何况,送来“求救信”的可不是别人,是他的长子陈,而他们的次子陈须此刻更是生死不明。
虽然这两个儿子自幼多受到刘的教导,桀骜丶张狂丶放肆且贪财,与陈午的性情极不象,但毕竟是陈午的骨肉啊。
陈午三代单传,哪怕到了陈须和陈这一代,也只有他们兄弟二人,他又怎可能因为赌气,而放任不顾骨血的死活?
罢了罢了!几十年都忍过来了,这一刻又何必再逞强呢?
“夫人,你提点得是,我当听你的劝,去求一求窦婴的。”陈午硬是挤出了一丝僵硬的笑,向虎目圆瞪的刘请谢。
——”刘双手抱臂警了陈午一眼,只是冷哼了一声,怒气并未消去。
“夫人,刚才我心急,一时说了气话,还得请夫人做主,收拾眼前危局。”陈午函养很高,转眼间脸上便无异色了。
“”刘虽桀骜,可也知道一味地泄愤于大局无益,她微微点点头,示意陈午先坐下,算是走下了对方的台阶。
“将先前的话先讲完,你有何妙计?”刘居高临下地让陈午把话讲完。
“自然先是去信一封,请庄青翟稳住荥阳城的局面,莫让樊千秋再胡闹,更要找到须儿和所有帐簿文书。”陈午道。
“你说得是轻而易举,此刻送信过去,又要三五日,届时局面不知又有了什么变故!”刘出言仍然不留任何情面。
“可”陈午还想要出言辩解,但最终并无良策。
“那庄青翟也是无用,空有虚名而已,竟还去荥阳,他岂不知兵贵神速!”刘又看了一眼陈的信,更轻慢说道。
“夫人的意思是,已经来不及了?”陈午有些急道。
“这樊千秋真乃狂徒,做事果断狠决,拿到那么多物证和人证,定然送来长安了!”刘势大力沉地将信拍在案上。
“这丶这樊千秋那么胆大妄为?‘二七五”帐可关乎着官场上的数百人啊,他不怕?
”陈午和庄青翟想到一处去了。
“你们这些男子,不是读死人写的书,便只会斗鸡走狗,从不愿多看一眼周遭之事!”刘的愤怒转而变成了戏谑。
“还请夫人提点。”陈午压着尴尬和不悦连忙再追问道。
“樊千秋此人在长安中可是风云人物,窦桑林之死,田之死,诸多社令之死,都与之有关,你不知?”刘冷道。
“确实是有关联,可他只是一介泼皮,听说原本还是市籍,只是误打误撞吧?”陈午确实没有心思去留意这些黔首。
“一次是误打误撞,两次是误打误撞,三次可就不是误打误撞了!此子毒辣!”刘进入正题之后,倒渐渐镇定了。
“夫人看出此人的深浅?所以才让我去关说窦婴?”陈午后知后觉地问道。
“哼,你现在倒是机灵。”刘的杏目再次瞪圆,又有了雌虎的模样,而陈午则不由自主地在榻上坐得矮了好几分。
“夫丶夫人当与我直说,若是知道这内情,我亦不会犯下大错。”陈午嘴硬道。
“你最好先想好了再说,我真的未与你说过这些?”刘双手撑在案面,身体前倾,
那模样,更有饿虎扑食的模样。
“—”陈午顿时一惊,不敢再多说一句,他隐约记起对方确与他说过,便挤出笑容说道,“夫人,莫与我计较。”
“与你计较?我坟头之树早已合抱粗了!”刘抬手,伸出一根肥硕的手指戳在了陈午脑门,后者只是汕笑了几声。
“夫人,如今要怎样?”陈午如这几十年来一样,积攒起来的怒意渐渐消失了,毫无主见,跟在刘后面亦步亦趋。
“按日子算,须儿和那些人证物证已快到长安了,今日朝议县官只说了五谷社之事,
当未知敖仓之变。”刘说道。
“既然未到长安,便要派人拦住,只是不知会走哪条路?”陈午再问道。
“水路!”刘斩钉截铁。
“漕船?”陈午亦明白了。
“新丰丶郑县丶下邦三县县令都是可用之人,你立刻去坐镇,让他们设卡拦截!”刘指着陈午说道。
“拦下之后如何?”陈午接着问道。
“只留须儿之命,其他人,找个借口,统统杀掉!”刘狞笑道,脸上敷的白粉又裂了几道缝,看起来触目惊心。
“离长安那么近,会不会留下骂名?”陈午一半软弱,一半忌惮地问道。
“难不成,你还想再犯旧疾?!”刘那已经很松垮的两腮,不由自主地颤了颤,源源不断的置语似乎又准备好了。
“不丶不会。”陈午再次强笑道。
当刘和陈午凑在案前商议劫杀的细节时,安静的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
“公主丶老郎君,宫里的人刚刚送来了极紧要的消息,出丶出大事了!”家丞陈甲颤斗的声音隔着门板,传了过来。
“—”刘和陈午抬头对视一眼,后者才端着架子冷言道,“进来!”
“诺!”长得干瘦猥琐的陈甲推门进来,一头便拜在了堂中,急忙道,“公主丶老郎君,大事不妙啊!”
“慌什么慌!快讲!”陈午板着脸斥道,从面上看,他还是能做主的。
“建章监卫青带着几口漆箱进了未央宫,听说是丶是从荥阳城送来的!”陈甲知道主家为何事而心焦,他亦很担忧。
“什么!?”身形肥壮的刘猛地站起,象一座小山一般有压迫感,她忙问道,“与卫青一同进宫的还有什么人?”
“与他一同进宫的是丶是荥阳县门下缉盗卫广,便是他用漕船将那五口漆箱从荥阳运到长安来的。”陈甲赶紧答道。
“卫广?卫青的胞弟?!”陈午对卫家的人倒是记得非常清楚。
“正丶正是。”陈家道。
“好啊,又是卫家的人!此事果然与卫家脱不了干系!”刘恨极,猛地一脚便踢翻了面前的方案,陈甲连忙顿首。
“县官见了卫广和卫青之后,都说了些什么话?是否看过箱中之物?”陈午亦站起来,急忙地问道。
“这丶这便不知了,卫氏兄弟在温室殿待了两个时辰,听说—县官”陈甲哭丧着脸说不出来。
“县官?县官怎了?”刘三四步冲到了堂中,来到陈甲面前怒问。
“县丶县官震怒!似丶似乎还拔了剑!说丶说要杀丶杀了公主。”陈甲在刘身影的压迫之下,终于把话说了出来。
“”一阵沉默,刘回头与呆愣在原地的陈午怨毒地对视一眼,悔恨丶惧意丶怨气———在二人眼中轮番上演着。
他们二人刚刚才定下来的方略,还未施行,便用不上了,天子圣明烛照,两个时辰,
足够让他弄清此事的来龙去脉。
“县官还说了什么!统统都说出来!”刘再次看向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陈甲,扯破了嗓子问道。
“县官明日要开朝议,指明让公主和郎君也要去前殿,想来很快便有谒者通传,而且而且—”陈甲又结巴了。
“快说!”刘拎起自己的裙摆,一脚踢在陈甲肩头,后者吃痛不已,仰面翻去,但他不敢叫痛,连忙爬起来跪好。
“而且县官命人给公主和郎君送来一个漆匣!”陈甲的结巴倒是被这一脚治好了,扯着喉咙,顺畅地把话吼了出来。
“漆匣里是何物?”刘叉腰低头,阴晴不定地追问。
“贱丶贱奴不知!宫中的眼线未能进到殿中,所以不知那漆匣是何物?”陈甲声音发颤,生怕自己会被牵连到其中。
“夫人,会不会是那帐簿?二七五帐?”陈午侥幸道。
“你昏了头吧!小小的漆匣哪装得下二百多人的黑帐!”刘面目更加扭曲,脸上白粉豁口更多,看看非常地孩人。
不仅如此,刘对自己的这侄子实在是太了解了,这几年,心思越发地深沉,时不时便高举屠刀,不会这么仁慈的。
“那丶那能是何物?总丶总不会是那荥阳县的物产吧?”陈午一时昏了头了,不合时宜地打趣道,立刻招来刘的怒视。
“—”正在此时,门外再次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本该守在门外的大奴陈乙一路跑到前,亦慌乱地跪在了地上。
“又出了何事?”刘猛地怒吼了一句,堂内堂外的三个男人都被震得一凛,纷纷侧目。
“公主,宫丶宫里来人了,是县官身边的贴身内官一一荆!”同样肥圆的陈乙说话倒顺。
“你看看,你我不必猜了,好侄子的礼已经送到了!”刘看向陈午,怨气怒意更凌厉。
“荆丶荆是一人来的吗?”陈午没有刘那么镇定,有些慌神地问道。
“只有他与两个小内官,再无旁人了。”陈乙答道。
“那就好,那就好。”陈午喃喃自语,若跟来的还有未央宫的剑戟士,便真是血光之灾在眼前了。
“怕什么怕!三个阉竖!难不成还能翻天不成?!”刘轻篾地说道。
“公主,那丶那如何是好?”陈乙问道。
“领他们去前院正堂,我与堂邑侯在那里见他们!”刘镇定自若道。
“诺!”陈乙得令,连忙便跑出了此间。
“陈甲!”刘又道。
“诺!”挨了公主一脚的陈甲顾不得痛,连忙下拜领命。
“去打探消息,尤其是荥阳方面的消息,多去东市问问,莫像饭桶一般,只知道吃喝!”刘道。
“诺!”陈甲连忙站起身来,草草行礼,麻利地跑出去。
“陈午!”刘看向上首位的自家府君,直呼其名,象刚才直呼陈甲和陈乙这两个家奴一样跋扈。
“咳咳,夫人有话直说便是。”陈午虚捂着嘴轻咳两声,自解了尴尬。
“到了这正堂,不管送来何物,都莫要惊慌失措,不可让县官轻看了。”刘知道越是到了此时,越要撑住气势。
“为夫晓得轻重,不管是何物,自然会稳如泰山。”陈午感受到了轻视,半是当真半是赌气说道。
“也由我来答话,你莫要胡言。”刘叉腰说道,乍一眼看去,真与北城郭的那些年老却不服输的悍妇并无二致。
“咳咳,都由夫人做主定夺。”陈午再次自解道。
“走,去看看好侄子送来何物。”刘踢开地上的铜灯,扬长而去。陈午看着其背影,叹了口气,亦连忙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