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
东门庆环顾四周,挨个把所有人看了一遍,才狠狠地往下说去。
“但是也要提点尔等几句话,今日的事情,切莫要走漏了风声,否则我定杀得尔等家破人亡,鸡犬不留!”东门庆房笑道。
“诺!”众子弟自然知道做湿活的规矩,更知谋害社令乃大罪,哪怕今日东门庆没有来提醒,他们轻易也不敢将此事泄露。
“尔等暂且先散,黑齿留下,与我一起善后今日之事。”东门庆摆了摆手,便将众弟子全都打发走了,只留黑齿一同等侯。
不多时,子弟们便渐渐消失在了风雪之中,很快,偌大的桦林便只剩下东门庆和黑齿两人了。
但是,东门庆却未让黑齿给东门父子收户,只是自顾自地站着,还有些焦急地朝北边看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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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黑齿当真算是立下了头功,此刻志得意满,心情非常畅快,丝毫都不觉得这风雪逼人。
为了骗得东门望的信任,黑齿自己吃了顿鞭;刚才还头个冲上去,捅戳了东门望第一刀;如今又被留了下来,与家主善后。
这几大功劳全加在一起,必然是一个大前程,心情自然极亢奋。
等了片刻后,黑齿终于有些忍不住了,他凑到东门庆的身边,满脸谄媚地试探问道:“郎君,要不要小人将尸首先埋了。”
“如今还不可,还未查验过,之后再理。”东门庆仍然目不斜视地看看远处说道。
“查验?”黑齿小声地低咕,人都死透了,刚才也都看过了,为何还要再查验呢?
“嗬嗬,自然是旁人要查验。”东门庆此刻心情极佳,愿意对这立了功的奴仆多说上几句话。
黑齿虽然只是奴仆,可平日出入五谷社正堂,世面自然也见过不少,他琢磨片刻,便明白此话背后隐藏着的真正意思了。
“郎丶郎君是说我等背后有大靠山?”黑齿瞪大了眼,有些小心地问。
“恩,若是没靠山,我也不敢如此迅猛行事,传出去,要被社中其馀头目共诛的。”
东门庆不动声色地回答道,很谨慎。
“那我等背后的靠山是谁?”黑齿好奇地问,他与其他人一直以为只是自家郎君要起事,从来没想过背后还能有大靠山。
“嗬嗬,本不该泄露机密,可你今日立了功,稍后也会见到,先提前说与你,便是樊使君。”东门庆第一次向外人提起。
“樊丶樊使君?!”黑齿先惊后喜。
若是以前,一个县令在荥阳城并不算太起眼,可如今的樊县令可就不同了,将荥阳闹得翻天复地,当真是荥阳最大的山。
哪怕出了荥阳,这樊使君也是手眼通天之人,否则怎可能从关中调来百万斛粮?又怎可能不声不响地将通河社收拾妥帖?
不仅如此,间巷间更有谣言在飞传,说这樊县令是当今皇帝的“义”兄弟,二人在微时便就相识,如同亲兄弟一般亲近,
樊县令是靠山,便等同皇帝是靠山,这大汉的天下,难道还有哪座山能比皇帝这座山更高吗?
黑齿想通此事,越发地惊喜,他脑海中浮现出自己出仕为官丶香车宝马丶三妻四妾的画面·
“你今次立功,我会保举你,让你到县寺当个小吏,日后步步拔擢起来,可为我五谷社内应。”东门庆半真半假地说道。
“多丶多谢郎君提点,小人定然不忘郎君高山大恩,日后定当牛做马,为郎君和五谷社效力!”黑齿直接跪在了雪地上。
“恩,起来吧,县令快到了。”东门庆摆了摆手道。
“诺!”黑齿连忙站起身来,规规矩矩地站到身后。
很快,风雪渐渐平息了下来,林间光线也亮了许多,已能一眼看到几十步开外了。
这时,三个人影从北边行来,东门庆眯着眼晴观察了一番,确认来人正是樊县令。
一阵激动下,他连忙整理自己的衣冠,连带着身后的黑齿,也赶紧将腰间那根用破麻绳草草编织而成的腰带勒得紧了些。
樊千前三人踩过齐膝的积雪来到了东门庆面前,他和黑齿连忙下拜行礼,再问安。
“此间雪厚,不必多礼了。”樊千秋默默说道。
“诺!”东门庆这才站起来,黑齿也有样学样。
二人这才发现跟随县令来的两个人中,一个是县尉王温舒,另一个则是一陌生瘦高个的年轻男子一一万永社刑房豁牙曾。
东门庆和黑齿不敢怠慢,连忙文向这两人行礼几次,非常地躬敬和小心谨慎。
“东门父子他们人呢?”樊千秋问道。
“东门礼绑在树上,东门望躺在地上。”东门庆朝几步之外的两具户体指了指。
此刻,两具尸体已经被雪半掩埋起来了,若没有人指点的话,还真不容易看到。
“你们去看看。”樊千秋朝身后王温舒和豁牙曾说道,二人迎面走了过去,来到了东门庆二人的身后分别查验这两具户体。
“使君,二人已经验明正身,是东门望和东门礼无疑,皆已断气毙命!”王温舒站在东门庆身侧抱拳道,豁牙曾也点点头。
“你做得不错,倒干净利落,没有姑负本官的期望。”樊千秋点头道。
“使君交代的事情,小人不敢不仔细,另外,东门智也已经被绞杀了,尸体当已扔在荥阳河了,绑了大石,沉在北门边。”
东门庆压低声音道,仿佛在表功一般。
“恩,心思很缜密,不枉本官选了你来承担这重任。”樊千秋再赞道。
“使君谬赞了,从今之后,使君吩咐之事,鄙人定率五谷社子弟冲杀,绝无二话。”
东门庆拍胸起誓道,黑齿亦连忙赔笑。
“你做此事的时候,未将本官漏出来吧,若是旁人知晓了,你以后做事多有不便?”樊千秋不经意问道。
“使君宽心便是了,此事鄙人晓得轻重,从未说过使君是鄙人的靠山,只说我想要当这社令而已。”东门庆连忙讨好笑道。
“那他”樊千秋用眼神指了指黑齿。
“此人是我家中的大奴,今日立了大功,想请使君给他在县寺某个差事,所以才让其留了下来。”东门庆仍然是陪着笑道。
“你叫黑齿?”樊千秋嘴角忽然笑了笑。
“小丶小人正是。”黑齿咧着嘴会强笑,便露出了两排发黑发黄的门牙。
“你运气好,跟了个好主家。”樊千秋的笑意味深长。
“以丶以后还请使君提点啊。”黑齿亦连忙讨好说道。
“来,本官怀中有一件物证,想让你们二人认一认。”樊千秋掏出一丝绸小包袱,朝二人挥了挥手。
“诺!”二人立刻走了过去,可是不知有意还是无意,那包袱却从前者的手中滑下,
掉在了雪地上。
“使君休动,我二人来捡便是了。”东门庆说完后,与黑齿一同弯腰去捡,又蹲在地上将包打开。
然而,当他们揭开好几层丝绸之后,出现在二人眼前的却是一块平平无奇的白石头。
非玉亦非金,只是一块沉甸甸的石头而已。
东门庆一时还有些发愣,在手中掂量片刻,想要看出一个究竟,但到头来仍是茫然。
“使君,这是———”东门庆与黑齿抬起头,话都还没有问出口,但却看到樊千秋笑着退后了两三步。
“呼”的一声轻响,二人脖后被一阵寒风拂过,接着剧痛传来,又觉天旋地转,最后栽倒在雪地上。
他们惊地看到了自己的身体已没了头颅,带着热气的鲜血如同一条红色的细线喷出来,在茫茫的白雪中格外刺眼。
东门庆和黑齿都想说话,可涌进喉咙的却是一阵阵凉气,只能发出如同鸽鸣一般的“
咕咕”的声音。
从人头落地到失去意识,只在短短一瞬,之后一切便尘归了尘,土归了土,彻底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半个时辰之前,这两个人还是主宰他人命运的刀组;但是半个时辰后,他们就成了被人宰割的鱼肉。
两者的转换,有时便是如此迅捷和意想不到。
人头都落了地,便也没有再去检查的必要了,王温舒和豁牙曾收起刀,跨过尸体,走到樊千秋面前。
“使君,都办妥了。”王温舒说道,豁牙曾也跟着点了点头。
“恩,城中可有什么流言?”樊千秋询问道,他自然是问是否有与他相关的流言。
“使君宽心,城中流言虽然多,可并未有人将使君与五谷社之事联系在一起。”王温舒抱剑回答道。
“这东门庆,嘴确实挺严的啊,倒也能用,只是可惜多了不该多的几分贪念。”樊千秋笑着摇头道。
“今日他能为利益出首东门望,明日亦能为利益出首使君,使君锄掉此人,明智之举。”王温舒道。
“王县尉说得是,若在万永社,此人定会被沉塘的。”豁牙曾亦回答道,他与王温舒倒是很合得来。
“是啊,此人该死,死前能为荥阳除去一恶,也是他死得其所了。”樊千秋伸脚将头颅踢得远了些。
“使君英明。”王温舒和豁牙曾异口同声道。
“明日晨间,豁牙曾找一个子弟去报官,王温舒带人查办,便说—”樊千秋思索着,一时未开口。
“便说东门庆谋害了东门望父子三人,而后被路过的贼盗劫杀,贼盗不知所踪。”王温舒快人快语。
“甚好,人证物证备齐,你去拷问东门庆的爪牙们,自然可问出他谋害东门望的动机。”樊千秋道。
“得令,口供和爱书,下官会备齐的。”王温舒连声答下,他如今是荥阳尉,又有豁牙曾暗中配合,办成此事轻而易举。
“豁牙曾,这几日里,待荥阳城局面稳定后,把参与袭杀东门望的人找出来,将他们都到别处去。”樊千秋言语有些冷。
“诺!属下明白了,将他们送得远远的,远到不能再回荥阳。”豁牙曾自然听得懂樊千秋言下之意。
“好,我等绕道回城,分头行事。”樊千秋道。
“诺!”
翌日已时,便是五谷社争选新社令的时辰。
离已时还有半个时辰之时,十七个有资格投票的五谷社大头目便齐聚五谷正堂了。
但是此刻,不仅高高在上的上首榻仍然是空着的,堂中还有三张坐榻也是空着的。
这四张坐榻上本该坐着东门望丶东门礼丶东门智和东门庆这四个人。
堂中十七个头目知道这四人是今日的主角,如今迟迟没有出现,自然让前者焦急,不停地向堂外张望。
不管是东门家的近支还是蒋得禄这些外姓人,脸色都非常憔瘁,人人两颊凹陷,眼袋浓重,仿佛许久没有饱睡过了。
实际情况亦是如此,他们每个人手中都囤积了大量的粮食,这几日正想法设法地往外出粮,自然心力憔瘁。
有人在荥阳粮市上低价大抛售,有人筹措规模更大的商队运往外郡销售,还有人想卖给各县的县仓和县库。
总之,是各显神通,各凭本事,但反过来说,整个五谷社也已经是一盘散沙了。
虽然想了许多办法,但是相互之间时不时还会起冲突和摩擦,所以效果并不佳。
因为粮食实在太多了些,不仅荥阳的粮食很多,而且外溢到了周边各郡,甚至外溢到了关中一带,所以处处粮价都低。
如今,唯有卖到边郡去还能多赚一些钱,可是前往边郡的路途最为遥远和艰险,这钱也不是人人能赚到的。
这十七个头目多的有近百万斛粮,少的有三五十万斛粮,一斛起码要折损三十钱,意味着每个人都要折损千万钱左右。
商事不顺,他们的脸色自然不佳。
所以正堂当中的气氛凝滞又压抑,除了窃窃私语的声音,便是接连不断的叹息声。
已正时分,这四个主角仍未登场,堂中的头目们终于才意识到了有些不对劲儿了。
他们开始“喻喻”地交流起了这三人的动向,发现竟已有一日未见过这四人了。
就在众头目慌乱地揣测今日可能会有何变故时,五谷社门外忽然有大队人马赶到。
他们以为是今日的“正主”到了,纷纷起身,挤到门边,垫着脚尖向院门处张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