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皇帝制书至,增秩到六百石,擢为荥阳县令!
樊千秋发现的这处细节正是“粮少价高”。
今年是个丰年,按常理来说,乡市和里市中的粮食刍应该量大价低,可是今日却恰恰相反。
樊千秋回想这一多月的情形,惊讶地发现五谷的价格竟一直居高不下。
为了防止记忆出错,他从绑在鞍边的囊中翻找起来,寻出了一卷竹简,打开细细地对比起来。
这竹简名为《货殖价目簿》,樊千秋每次巡视集市,都会在上面记录各种货物的价格和数量,以备不时之需。
他展开了竹简,一简一简地往前看,发现粮食的价格确实比往年要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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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八月,关东郡国的新粮大量运入关中前,一斛粟的价格是一百钱。
去年九月,关东郡国的新粮进入了关中之后,一斛粟的价格是七十钱。
今年冬春两季,随着时间的推移,存粮逐渐减少,粮价开始缓慢提升,五六月青黄不接时,一斛粟的价格到了一百五十钱。
这还是有充足的粮食供应的长安城的粮价,在一些陵县或者偏远小县,粟的价格甚至达到了一百七十钱,甚至接近二百钱。
而不只是粟,麦丶稻丶黍之类的主粮价格也随之不断爬升,到达高价。
如今,大汉绝大部分地区仍然还是一熟制,所以每年的粮价波动趋势很相似。
按照以往的经验,进入今年的七八月份后,粮价将开始走低,今年又是一个大丰年,
一斛栗的价格在九月当回落到七十钱。
但是很古怪的是,清明市上的粟的价格却在一百四十钱左右波动,堪称高价。
此时,刘彻还没有进行大规模的经济改革,盐铁没有专营,诸候仍然铸钱,平准均输政策也还没有正式地推行。
虽然在思想层面已经进入儒家大一统阶段,但经济层面仍是无为而治的路子。
因为没有强权的干涉,物价最能直接反映真实的供需情况,所以粮价高涨,只有一种可能性一一市面上的粮食数量未变多。
可分明是一个大丰年,粮食应该充盈才对,又怎可能出现粮食短缺的情况呢?
这市面上的粮食,到底去哪里了?
樊千秋将竹简投入了囊中,视线重新看向了热闹的清明市,隐约间觉得很不安。
在生产力低下的封建社会,粮食那可是影响社会安定最重要的因素,容易引出大问题啊。
当他陷入沉思时,缉盗王温舒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挤出来,来到了樊千秋马侧。
“上吏,县寺刚派人来亭中寻你,说是有急事,让你立刻回县寺去候命。”王温舒说道。
“何事?”樊千秋思绪收了回来。
“少府来人了。”王温舒回答道。
“少府?”少府等于是皇帝管家,樊千秋与其的交集便是那几个亿的市租,所以他最先想到的是:对方是来督缴市租的。
“来的是一个尚书。”王温舒郑重其事而又意味深长地朝樊千秋点了点头。
樊千秋结合说话的内容和表情,心中顿时一惊,立刻明白王温舒的意思了。
尚书乃是少府的属官,如今的这个官职还不如十几年后那么显赫,主要承担的是文书方面的工作。
包括整理秘府中的藏书和史料,帮助皇帝起草各种诏书丶传递各种诏书等。
一个尚书此时来找自己,那么只有一种可能性:他新官职的任命下来了,且品秩在六百石及以上!
因为二百石到四百石的官吏,由丞相直接任命,比六百石及以上品秩的官员则必须要由皇帝任命。
“本官晓得了,你带着这什亭卒继续巡视间巷,我回长安县寺候命。”樊千秋有一些激动地说道。
“诺!”王温舒叉手领命道一刻钟之后,樊千秋回到了长安县寺,他走进县寺桓门,便有相熟的属官向他道贺,
非常地热络。
走到院中后,过来寒喧的属官更多了,还有不少人是特意从阁中迎出来的,热情中带着些许谄媚。
樊千秋明白和光同尘的道理,所以也团团回礼,左一个“大兄客气了”,右一个“患弟徨恐了”。
于是,这长安县寺的前院里,一片和气,仿佛发生了非常喜庆的大事,甚至比过年都还热闹几分。
樊千秋眈误了整整一刻钟,终于与所有属官寒喧过一遍,这才匆匆地走进了长安县寺的正堂之中。
正堂只有三个人,其中两个樊千秋认识:坐在上首位的长安令义纵,坐在堂下左侧榻上的蒋平安。
至于堂下右侧榻上的那个人,樊千秋不曾见过,想来此人是专程来下发皇帝制书的那位尚书了吧?
樊千秋并脚向堂中的三个人行礼问安,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干练一些。
“樊千秋,你今年在考课中得了最等,而后廷尉张使君又察你为廉吏,倒算得上是一个干练的官吏。”
“你既然是干吏,便应该肩负更多的职责,为县官尽忠,为大汉尽忠,为天下的黔首多做一些事情。”
义纵一边说一边点头表示认可,此时此刻他的神色倒是坦然和善了许多,不象考课那日淡漠阴沉了。
看来,刘彻今日没有打算再演一出“施舍君恩”的大戏。
“使君此番提点抵得千金万钱,下吏定然谨记于心,不管走到何处去,都绝不敢忘怀。”樊千秋道。
“听你所言,你是已经知道此刻为何叫你回县寺了?”义纵竟非常和善地笑了笑,似有打趣的意思。
“使君,我虽然为官时间尚短,可官场成制是懂的。”樊千秋亦故作轻松地笑答。
“恩,这位是少府尚书司马谈,还是由他与你说吧。”义纵伸手请了一下司马谈。
樊千秋听到这名字,立刻一惊,没想到来给自己传递制书的竟然是大名鼎鼎的太史公司马谈啊!
司马谈还有一个更有名的儿子,那便接替太史公之位的司马迁一一为李陵仗义执言被宫刑的司马迁!
司马谈一生中最重要的官职自然是太史令,职责与尚书很相近,先任尚书后任太史令倒也符合成制。
“下吏樊千秋,问司马使君安。”樊千秋向其问安道。
樊千秋这声问安用了十分诚意,若没有司马谈父子的《史记》,他也不能在大汉混得如此风生水起。
看着面相和善丶身形瘦削的司马谈,樊千秋心中生出一个念头,那便是要帮司马迁躲过刘彻那一刀!
“樊千秋,这是县官任命你的制书,这是丞相府东曹开的遣书,你自己看吧。”司马谈指着案上道。
皇帝任命不同品秩官员的文书不同。
策书可用于任免三公九卿和册封列侯,制书则可用于任免六百石官员。当然,这两种文书在其他场合也会用到。
任命一个官员,除了策书或制书之外,还有用来先行通传地方的碟书,以及发给官员赴任证明身份的遣书除书。
这几种文书加起来,就构成了官员任命和赴任的主要证明文书。
樊千秋有一些激动,他又向着司马谈行了一个礼,然后才走到了案前,郑重其事地拿起来摆在案上的两份文书。
“长安县寺二百石游徽公乘樊千秋,劳三岁五日,能书丶会计丶治民颇知律令,文武,四年奏课得最,当平迁。”
“又,廷尉张汤察举其为廉吏,故增秩为六百石,擢为河南郡荥阳令,见书之日,即刻赴任,九月十五日为限。”
这份策书字数不多,却将所有信息写得清清楚楚。
函盖了樊千秋的身份官职丶才能技能丶课考结果丶察举途径丶拔擢新职和赴任期限等等。
樊千秋飞快地扫了一眼,便找到了其中最重要的信息:擢为河南郡荥阳令,增秩六百石。
对于六百石的品秩樊千秋非常满意了,但他没想到官职并非阳陵令,而是河南郡荥阳令!
樊千秋在心中苦笑几声,看来自己那日在诏狱里对刘彻说的那些话,都等于是白说了啊。
自己只想当阳陵令,怎么就擢为荥阳令了?但皇帝已靛了,他只能默念两句诗: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樊千秋,你可看清楚了?”司马谈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