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宿的喧嚣如同永不落幕的潮汐。
黑崎美月拄着手杖,象一抹被遗忘的影子,缓慢穿行在汹涌的人潮中。
巨大的电子屏闪铄着虚幻的光影,震耳的音乐、肆意的笑声、疲惫的叹息无数声音编织成城市的交响,却无法穿透她周身那层无形冰冷的隔膜。
孤独,是唯一真实的触感。
她曾是黑崎信介从疯狂邪教献祭石台上救下的祭品。
那个雨夜,昏暗的房间、高举的屠刀、狂热的低语和养父温暖而坚定的大手是她记忆中第一个温暖的瞬间。养父给了她一个家,一份庇护。她本就内向敏感,像只受惊的鸟雀,在养父身边才找到一丝安宁。
世界很小,只有那个安静的黑崎宅。
现在,家没了。
被东乡宗付之一炬,连同她唯一的亲人也死在了那里。
现在复仇是她仅存的燃料,支撑着这具残破的躯壳在人世间踽踽独行。行走在这片繁华里,她只觉得空旷得令人窒息。人潮汹涌,却与她无关。
世界如此之大,再无她的归处。
“黑崎美月小姐。”
一个冷静清淅带着不容置疑穿透力的女声,如同精准的手术刀,切开了她周围的嘈杂背景音。
黑崎美月脚步猛地顿住。手杖在地面敲出一个更重的音节。她没有立刻回头,但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同受惊的猫。血红色的眼眸深处,一丝极其隐晦的暗红悄然流转。
警察?渡边组的眼线?
她缓缓转过身。视线里,站着一个穿着米白色风衣、身姿挺拔的女人。眼神锐利如鹰隼,即使在夜晚的霓虹灯下也亮得惊人,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嘴角似乎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但那笑容里没有丝毫暖意,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和掌控感。
“你是谁?”黑崎美月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象一潭死水。
“警视厅,超自然对策室。”风衣女人言简意赅,亮了一下证件,“可以称呼我野上警部。有时间谈谈吗?”语气平和,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谈什么?”黑崎美月的声音依旧冰冷,“我和警察没什么好谈的。”她只想复仇,只想让渡边淳我和东乡宗付出代价。
野上冴子没有立刻回答。她点燃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吸了一口,缓缓吐出淡青色的烟雾,目光通过烟雾,牢牢锁定黑崎美月。
“关于东乡宗。”她的声音很轻,却象一颗重磅炸弹,精准地投进了黑崎美月死寂的心湖。
黑崎美月瞳孔骤然收缩!一股狂暴到几乎要撕裂她理智的杀意,如同失控的火山熔岩,从她瘦弱的身体里猛然爆发出来!
她拄着手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斗。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因为她的情绪波动而产生了细微的扭曲感!
“东乡宗!”她几乎是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这个名字,声音嘶哑,带着刻骨的仇恨和一种近乎野兽般的低吼。
野上冴子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没有丝毫动摇。她弹了弹烟灰:“阿美利加在渗透我们,我们自然也有眼睛盯着他们。它们的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她点到即止。
她不再多言,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径直走向不远处一条通往河堤的僻静小路。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喧嚣的背景音中清淅可闻。
黑崎美月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东乡宗!那个毁了她一切的怪物!她做梦都想把他撕碎!而现在,这个警察居然说她知道他的消息?!
仅仅尤豫了不到三秒。黑崎美月眼中的狂暴杀意被强行压下,重新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她拄着手杖,迈开依旧有些滞涩的步伐,沉默地跟了上去。
河堤边,远离了主干道的喧嚣,只有夜风吹拂河面带来的湿润水汽。
野上冴子背靠着冰冷的河堤水泥护墙,指间的香烟在黑暗中明灭不定。黑崎美月站在她对面几步远的地方,手杖杵在身前。
“现在可以说了吗?”黑崎美月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但平静之下是压抑的暗流。
“在那之前,”野上冴子吐出一口烟圈,目光锐利,“我想知道,黑崎宅的仓库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东乡宗做了什么?”
黑崎美月沉默了片刻。仓库里那血腥绝望的景象再次在脑海中闪过。
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
“父亲他得到一个东西。一个卵鞘,据说能修复身体,带来力量。他叫它‘假肢蛊’。说那是他唯一的希望。”她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然后就在仓库里饲养着那只怪物。”
她顿了顿。
“然后东乡宗来了。假肢蛊在这个时候孵化了与东乡宗融合。父亲想阻止他想救我”她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随即又被冰封,“东乡宗变成了怪物。他杀了父亲。仓库也被他点燃…”
她省略了其中自己如何觉醒和逃出生天的细节。
与此同时,对策室指挥中心。
通过野上冴子身上微型设备传回的音频,清淅地回荡在安静的指挥中心。当听到“假肢蛊”、“融合”、“变成怪物”时,所有技术人员都倒吸一口凉气。
志村总监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屏幕上关于东乡宗的文档被迅速调出,旁边打上了巨大的、鲜红的“极度危险”和“生物寄生”标记!
“明白了。”野上冴子掐灭了烟,声音低沉,“很抱歉发生在你身上的事。”
她的道歉听起来很真诚,但眼神依旧锐利,“那么,谈谈现在吧。你现在的做法,是在把自己推向绝路。渡边组已经收缩,龙神居现在就是个塞满枪支和暴徒的堡垒。你一个人,就算有特殊能力,又能杀几个?能保证全身而退?能保证不伤及无辜?”
她向前微微倾身:“放下吧。添加我们。超自然对策室可以给你庇护,给你资源。渡边组不过是个黑道组织我们可以用法律的手段,将他们连根拔起。东乡宗我们也会全力追查。你不需要再沾上多馀的血污。”
黑崎美月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放下?”
黑崎美月终于开口,声音轻得象叹息,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警部,我只是个普通人。一个没什么主见,也没什么大志向的普通人。以前我活着是因为父亲对我的期许,现在我活着只是为了复仇。除此之外,我找不到任何意义。”
黑崎美月慢慢抬起头,直视着野上冴子,“法律?它能让我亲手柄刀捅进东乡宗的心脏吗?它能让我看着渡边淳我象狗一样在我面前哀嚎吗?如果不能那它对我毫无意义。”
野上冴子看着眼前这个少女。她的眼神空洞,却又燃烧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执念。常规的“救赎”之路,对这个已经踏入黑暗、甚至拥抱黑暗的女孩来说,是关闭的。
野上冴子深吸一口气,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复杂的挣扎。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她做出了决定。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近乎耳语的、冰冷的坦诚:
“既然劝不动那就做个交易吧。”
黑崎美月眼神微动。
“我们合作。”野上冴子盯着她的眼睛,“对策室会替你找出东乡宗的确切行踪,给你一个亲手复仇的机会。甚至可以安排‘帮手’,确保万无一失。毕竟东乡宗那种人渣,死了对谁都好。”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道:
“作为交换你需要成为对策室的‘编外人员’。一个只听从指令的‘黑手套’。处理一些对策室不愿处理,或者不方便处理的‘特殊问题’。当然,前提是目标该死。”
她的话语赤裸裸地撕开了温情脉脉的面纱,露出了底下冰冷的利益交换。
黑崎美月沉默了。夜风吹拂着她的短发。
她需要东乡宗的消息!单凭她自己,想要在阿美利加驻军的庇护下找到那个怪物,无异于大海捞针。
而作为霓虹国家势力的对策室他们确实有这个能力。至于成为“黑手套”?对她来说,这具身体,这条命,除了复仇,早已没有价值。成为谁的刀,又有什么区别?
“好。”她没有任何尤豫,声音平静地吐出这个字。
野上冴子心中暗暗松了口气。局面暂时稳住了。
“那么,”野上冴子重新站直身体,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冷静,“作为合作伙伴,我需要更清楚地了解我们的‘武器’。你的能力具体是什么?能做到什么程度?”
黑崎美月没有立刻回答。她缓缓抬起头,那双在阴影中依旧流淌着暗红色光泽的眼眸,越过野上冴子,投向了远方。
那是新宿内核地带的方向,灯火最璀灿之处——渡边组的大本营,龙神居。
“比起说”黑崎美月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非人的质感,如同金属摩擦,“不如用眼睛,好好看一看。”
她杵着手杖再次走向渡边组龙神居的方向,既然是交易那么也让她看看那个对策室的能力吧。
今晚,渡边组必须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