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属墙壁,单调的荧光灯管,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一种难以言喻属于活体组织的淡淡腥气。
东乡宗赤裸着上身,靠在冰冷的合金实验椅上,看着莫妮卡·斯通一丝不苟地将最后一根连接着导线的探针,从他背后假肢蛊延伸出的某处甲壳接口上拔下来。
“样本采集完毕,东乡先生。”莫妮卡的声音依旧带着职业性的冷静,但微微急促的呼吸和脸颊上尚未完全褪去的潮红暴露了不久前的激烈。她迅速整理着散落的仪器和数据线,动作利落,眼神却刻意避开了东乡宗带着玩味笑意的注视。
东乡宗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嗤笑,慢条斯理地套上一件新的条纹西装外套。
他能感觉到体内那只共生怪物传来的餍足感——毕竟为了做进食实验阿美利加这边可是提供多种多样的活体材料呢~
他不在乎这女人带着什么目的爬上他的床,是任务需要、个人好奇,还是为了采集更“鲜活”的样本数据。对他而言,这不过是又一次放纵和补充能量的机会,能过一天算一天,能爽一刻是一刻,谁管明天?
“联邦探员的‘售后服务’还挺周到。”他舔了舔嘴角,意有所指,目光在莫妮卡曲线毕露的套装上扫过。
莫妮卡动作一顿,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但迅速被专业素养压下。她转过身,面无表情地递过一个文档夹:“您的‘新身份’文档,东乡先生。飞机已经准备好了,十分钟后我们出发,离开霓虹。”
“离开?”东乡宗接过文档夹,随手翻了翻里面制作精良的护照和身份证明,嘴角扯出一个夸张的弧度,“哈!终于要离开这个鬼地方了!阿美利加?自由之地?老子早就想去看看了!”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背后的假肢蛊蠕动了一下,发出轻微的甲壳摩擦声,似乎也带着某种兴奋
莫妮卡看着他眼中闪铄着如同野兽即将进入新猎场的贪婪光芒,心底涌起一阵寒意,但更多的是任务即将完成的如释重负。
“是的,安德森将军为您安排了最好的环境和资源,在那里,您的‘天赋’将得到最充分的发挥和研究。”她公式化地说道,引着他走出这间位于基地深处设施齐全却压抑无比的安全屋。
通往机场的信道安静而漫长,只有两人清淅的脚步声回荡。东乡宗哼着不成调的曲子,享受着那些隐藏在暗处或玻璃后充满敬畏、恐惧以及贪婪的目光。他感觉自己象一头被关押许久即将放归山林的猛兽。
霓虹?这个狭窄的岛国,还有那些想抓他的警察、想杀他的剑士小鬼?都见鬼去吧!他要去更广阔的天地,用这身力量,搅他个天翻地复!
或者被关在实验室一辈子?
私人湾流飞机的舱门缓缓关闭,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
机舱内是极致的奢华,柔软的皮革座椅,冰镇的美酒。
东乡宗大大咧咧地瘫坐在主位上,假肢蛊延伸出一条副肢,灵巧地为自己倒了杯威士忌,一饮而尽。莫妮卡则坐在他对面,打开笔记本计算机,开始处理数据,眼神时不时扫过连接在东乡宗身上几个隐蔽传感器的读数。
飞机平稳爬升,穿过云层。窗外,霓虹列岛的轮廓在下方逐渐缩小,变得模糊。灯火璀灿的东京湾,象一块被遗弃的宝石。
就在这时,东乡宗脸上的惬意笑容猛地僵住。
一种难以形容的悸动,毫无征兆地从他脊椎深处炸开!
不是疼痛,而是比疼痛更尖锐、更原始的——恐惧!纯粹的、来自生命本能的对彻底消亡的大恐惧!
“呃”他闷哼一声,手中的酒杯“啪”地一声捏得粉碎,琥珀色的酒液混着玻璃渣溅了一身。
强壮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绷紧、颤斗,背后的假肢蛊如同受惊的章鱼,所有副肢瞬间收缩蜷曲,紧紧贴附在他身上,坚硬的甲壳剧烈地高频震颤着,发出“咯咯咯咯”令人牙酸的摩擦声!一股冰冷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从共生怪物的内核蔓延开来,瞬间席卷了他全身的每一个细胞!
“不离开不能离开!”一个模糊而充满绝望的意念,并非通过语言,而是直接在他混乱的意识海中嘶鸣。仿佛某种维系着他生命本质的“根”,正随着距离的拉远,被一股无形的、无法抗拒的伟力,一点点、残忍地抽离、斩断!
窒息感扼住了他的喉咙。他感到自己的生命力,正象沙漏中的细沙一样,无可挽回地加速流逝!假肢蛊传递来的不再是餍足,而是濒死的哀鸣和疯狂的预警——再往前,就是悬崖!是终结!
“掉头!!!”东乡宗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双目赤红,布满血丝,如同被逼入绝境的凶兽,对着莫妮卡嘶吼,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变调,“立刻!马上!掉头回霓虹!!!”
莫妮卡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脸色煞白。她面前的笔记本计算机屏幕上,代表东乡宗生命体征的几条关键曲线正在疯狂跳水,已经跌破了安全阈值,发出刺眼的红色警报!
她甚至看到东乡宗裸露的皮肤下,血管正不自然地凸起、蠕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你你怎么了?”莫妮卡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斗,职业素养让她强作镇定,“我们正在按计划前往关岛”
“计划个屁!!”东乡宗一步跨到她面前,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她,一只尖锐的假肢副肢“噗嗤”一声刺穿了他自己的手掌,剧痛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瞬,但恐惧丝毫未减,“离开这里我会死!它告诉我!我们会一起死!”他指着自己疯狂颤斗的身体和蜷缩的假肢蛊。
莫妮卡看着他那不似作伪源自内心深处的恐惧,又看了一眼屏幕上断崖式下跌的数据,心脏狂跳。她毫不怀疑,此刻拒绝他,下一秒这个失控的怪物就会拉着整架飞机陪葬!
“机长!”莫妮卡毫不尤豫地按下了紧急通信按钮,声音斩钉截铁,“立刻终止原定航线!以最快速度返回横田基地!重复,立刻返航!最高优先级!”
暖黄的台灯照亮书桌一角,驱散了窗外的夜色。
空气里飘散着旧书页和热可可的甜香。天野晴子盘腿坐在源清辉旁边的懒人沙发上,怀里抱着半包薯片,咔嚓咔嚓地嚼着,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源清辉面前的计算机屏幕。
屏幕上,硝烟弥漫。穿着花花绿绿服装的小人正端着一把步枪,在残垣断壁间紧张地穿梭。枪声、爆炸声、队友的呼喊声混杂在一起。
“大叔大叔!那个人趴草里的是不是‘伏地魔’?”晴子兴奋地指着屏幕角落一个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的角色。
“恩,lyb一个。”源清辉头也没回,修长的手指在键盘和鼠标上快速点击滑动,屏幕上的角色一个灵活的侧身滑铲躲到掩体后,反手几枪精准点射,远处一个试图偷袭的敌人应声倒地,化成了盒子。“看到没?这种时候就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哇!好厉害!”晴子眼睛放光,随即又皱起小鼻子,“不过好不公平哦,那个蓝圈圈一直缩,跑得慢的或者没车的不就被毒死了嘛!运气也太重要了!”
源清辉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视线依旧停留在激烈的战局上,语气随意得象在聊天气:“规则而已。在这个‘游戏’里,安全区就是舞台。舞台之外,就是禁区。被毒圈吞噬或者被人杀死,说明你不够强,或者运气不够好,没资格留在台上当‘演员’。”
他操控的角色又利落地解决掉一个对手,屏幕上跳出“大吉大利,今晚吃鸡”的字样。
“舞台?演员?”晴子歪着头,薯片都忘了吃,“大叔你说得好奇怪哦。不就是个游戏嘛,哪来的舞台演员?”
源清辉退出游戏界面,屏幕暗下来,映出他平静无波的脸和额前几缕碎发。他端起手边的热可可抿了一口,目光投向窗外灯火阑珊的东京夜景,声音轻得象叹息:“是啊,这只是游戏而已~但有些舞台,一旦划定,演员们就只能在这个圈里,拼尽全力地演下去,直到分出胜负,或者一起退场。”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看向窗外天色渐晚乌云汇聚。
要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