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楚白绞尽脑汁想脱身时,他的眼角馀光瞥见了计算机屏幕上那张无比复杂的“颞下颌关节重建术”示意图。
嗯?我有一个点子哎!
楚白用一种三分疲惫七分无奈的语调开口:“邹小姐,实不相瞒,我最近接手了一个非常棘手的病例,是一位颞下颌关节紊乱多年的患者,情况特别复杂。”
他顿了顿,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在凝视医学的深渊:
“我这周六,已经约了好几位这方面的专家进行远程会诊,可能要持续一整天。实在是……抽不开身啊。”
为了让谎言更真实,他还特意夹杂了点专业术语,“涉及到关节盘复位、锚固定术式选择,甚至可能要考虑人工关节置换,每一步都关乎患者未来的生活质量,不敢有丝毫懈迨。”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楚白心中窃喜:成功了?看来是用专业的硬核理由把这朵桃花挡回去了?
然而,他低估了邹大小姐的脑回路。
几秒后,邹无双的声音再次响起,非但没有失望,反而充满了更大的好奇和……崇拜?
“哇!楚医生你好厉害啊!这么复杂的病都能治!”她的声音亮晶晶的,“那……那你们会诊,需不需要一个帮忙端茶倒水顺便记录会议纪要的助理?我可以免费打工!顺便学习一下!”
楚白:“???”
救命啊!这大小姐怎么从来都不常理出牌呢?!
楚白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额角仿佛有冷汗滑落。让邹无双来参加所谓的会诊?那场面他简直不敢想象!
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馀光瞥见旁边工位的顾羽柔正微微侧头看着他。
顾羽柔听不到电话内容,但她清淅地看到了楚白接电话时那变幻莫测的脸色,从最初的紧张,到中间的挣扎,再到现在那一脸的生无可恋。
这丰富的表情变化,简直比病房里的电视节目还精彩。
出于一丝同门之谊,或者纯粹是好奇,顾羽柔尤豫了一下,还是轻轻站起身,走到楚白桌旁。她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表达了关切,然后做了个清淅的口型:
“需——要——帮——忙——吗?”
楚白瞬间读懂了她的眼神。
不能让顾羽柔掺和进来!这个念头比拒绝邹无双更清淅地出现在他脑海里。
顾羽柔本身就对邹无双的存在有心结,让她帮忙应付邹无双的电话?那简直是火上浇油,还嫌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不够混乱吗?
他楚白再头疼,也干不出这种蠢事。
于是,楚白迅速对顾羽柔摇了摇头,递过去一个“没事,我能搞定,你不用管”的眼神,甚至还勉强扯出一个表示“一切尽在掌握”的僵硬笑容。
随即,他立刻转回头,将所有注意力放回电话上,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决:
“邹小姐,你的好意心领了。但会诊涉及患者隐私和严格的医疗程序,非医疗人员绝对不能参与,这是原则问题,没有例外。”
“这样啊……”邹无双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明显的失落。
楚白趁热打铁,顺便为下次拒绝埋下伏笔:“而且我这周末确实排满了,除了会诊,还有一堆病历和论文要赶。实在抽不出时间,抱歉。”
又经过一番邹无双单方面的软磨硬泡,楚白总算有惊无险地挂断了电话。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比做了一台十小时的手术还累。
他偷偷瞥了一眼顾羽柔,发现她已经重新低下头,专注地看着自己面前的病历,仿佛刚才那短暂的视线交汇从未发生。
楚白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还好,可算没有节外生枝。
赶在快要下班前,顾羽柔将她那份详尽的手术预案打印了出来,轻轻放到了楚白的面前。
a4纸上密密麻麻却条理清淅地罗列着手术步骤、风险预估、应对策略,甚至还手绘了一张牙根与神经管关系的示意图,笔触精细,一目了然。
“楚白,这是我做的埋伏牙拔除预案,你看一下。”
几乎同时,雷行铎也抱着平板计算机凑了过来,脸上带着点小得意:“楚白,下颌骨骨折复位术的要点我都复习完了!你随便考。”
楚白从一堆解剖图里抬起头,眼下有着淡淡的阴影,但眼神却因为同伴们的成果而亮了起来。
他接过顾羽柔的方案,快速浏览,眼中闪过赞许:
“思路清淅,应对措施考虑得很周全,尤其是这个神经保护备用方案,很好。”
楚白又看向雷行铎,点了点头:“不错,有备无患。晚上我再随机抽问你几个关键点。”
他看向两人,语气带着真诚:“辛苦你们了。”
顾羽柔微微摇头,雷行铎则憨厚地笑了笑:“应该的,萧姐不在,我们得顶上。”
而此刻,楚白自己,也在与那386幅图的搏斗中取得了阶段性胜利。
下班时间到了,但三人都没有立刻离开。
顾羽柔在完善明天的手术准备,雷行铎还在对着他的平板念念有词,楚白则抓紧最后的时间,继续与剩下的图谱鏖战。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带着一身从外面带来的微凉夜气,出现在了门口。
已经是晚上7点,病房办公室里灯火通明,键盘敲击声、书页翻动声、偶尔低声讨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充满紧张感却又充斥着凝聚力的画面。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风尘仆仆的身影,带着一身微凉的夜气,出现在了门口。
萧姐。
她还是放不下明天的手术病人,顺便看看有没有急需处理的文档,根本没想到这个时候办公室里还会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