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娃，乖，告诉萧阿姨，到底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还是害怕手术？”萧姐尽量放柔声音，但显然无效。

艾娃只是拼命摇头，哭得更凶，吵得同病房的其他病人和家属纷纷侧目。议论纷纷：

“造孽啊，那么小一个孩子。”

“孩子的父母真的好狠啊。”

萧姐看到楚白和顾羽柔，像看到了救星，快步走过来压低声音：“来之前都说的好好的，可她突然就这样了，问什么都不说，就是哭，根本没法沟通。”

楚白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儿童心理学》的相关资料在他眼前迅速划过。

他没有象其他人那样急于靠近或询问，而是先静静观察了几秒，然后慢慢走到床边，在离艾娃一段距离的地方蹲了下来，让自己的高度低于床沿，形成一个没有压迫感的姿态。

楚白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安静地待着。过了一会儿，被子里激烈的哭声渐渐变成了委屈的抽噎。

他这才用非常平稳、温和的声音开口，仿佛在聊天般自然：

“艾娃，医生哥哥在这里。你不说话也没关系，哥哥就在这儿陪着你。”

被子里的抽噎声又小了一些。顾羽柔在一旁紧张地看着，屏住了呼吸。

楚白继续耐心地等着，过了足足一两分钟，才又轻声说：“是不是……有什么特别想让ta来的人，突然来不了？”

这句话象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艾娃情绪的闸门。

她猛地从被子里钻出来，小脸哭得通红，金发凌乱，蓝宝石般的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和新涌上的委屈，她扑向楚白，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哇地一声彻底爆发：

“哥哥……妈妈……妈妈答应我的……呜……她说手术的时候会回来陪我……她骗人……她刚打电话说……说工作太忙回不来了……哇……她不要艾娃了……”

真相大白！原来让孩子情绪崩溃的，不是对手术的恐惧，而是亲生母亲的承诺落空，以及随之而来的巨大失望感。

对于一个即将面临手术的六岁孩子来说，妈妈的缺席，远比任何针头和手术刀更让她害怕。

楚白轻轻拍着艾娃因哭泣而颤斗的后背，心里对那位素未谋面的母亲生出几分不满，但眼下最重要的是安抚孩子。

他抱着艾娃，语气坚定而温柔地承诺：“谁说的？妈妈只是暂时被工作眈误了。你看，萧阿姨、顾姐姐，还有哥哥，我们不是都在这里陪着你吗？我们绝对不会丢下艾娃一个人的。”

“明天的手术哥哥和顾阿姨全程在等着你，好不好？”

顾羽柔也赶紧上前，拿出纸巾轻轻给艾娃擦眼泪，柔声附和：“对呀，艾娃最勇敢了，我们都会陪着你。”

在三人耐心的安抚和承诺下，艾娃的情绪终于慢慢平稳下来，虽然还在小声抽噎，但已经愿意重新信任眼前的医生们。

一场风波暂息，但众人都明白，必须立刻想办法弥补孩子心中的这份失落，否则势必会影响手术的配合与术后的恢复。

回到病房办公室，楚白开口：“萧姐，孩子的母亲真的不能来吗？医院不是规定术中必须要一名家属陪同吗？”

萧姐叹了口气：“可以的话，我也很希望孩子的家长都在这里，但是她妈妈现在远在漂亮国，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知道她临时有事，过不来了。”

“那她爸爸呢？”

“她爸爸不知道，谁知道现在在哪个国家潇洒呢。至于手术的签字，科室早就开会商议过，我签我负全责。”

“萧姐，”楚白沉默了一下：“你应该知道主刀医生不能也不应该为未成年患者签署术前同意书，这样做是严重违法且违规的。”

“而且，您是主刀医生，是手术的执行者，又同时是艾娃的亲属。已经严重违反了利益冲突原则。”

“医院和法律会极度警剔这种情形，因为很难判断医生的医疗决策是纯粹基于病情，还是掺杂了个人情感或别”

“我知道。不用再说了。”萧姐突然打断了楚白的话，楚白说的这些她当然全都懂。

“手术不能推迟吗？儿童含牙囊肿不是急诊手术，艾娃的情况也只是尽早手术最佳，远没到必须立刻手术的情况。”

“不能推迟，示范刀的通知已经发出，全院上下就等着看我们周五的手术，如果推迟，李院长那里”

虽然不知道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李院长是什么人，但是楚白下意识理解了应该跟陈丽是一伙的，他点点头。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能让孩子的母亲自己签呢？”

萧姐突然抬起头：“你的意思是”

楚白示意萧姐跟他一起走出病房办公室，指着护士站外的传真机，“让艾娃的妈妈找一台传真机，我们把手术知情同意书相关资料传过去，孩子妈妈阅读完后再签字不就好了？”

这听起来确实是个更好的解决方案，萧姐点了点头，“我想到了一个比传真机更好的办法，现在就去找郭主任申请远程签名协议。”

“楚白，谢谢你。”萧姐对着楚白绽放出了一个感谢的微笑，最近琐事缠身，实在是没有多馀的精力了，还好有楚白。

楚白愣了愣，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萧姐对他如此热情，有些不好意思：“我大学的时候经常用这些设备帮老师们的忙。”

早会结束后，楚白看到眼前的一串金光闪过，突然立刻起身，再次来到病房，发现艾娃还在，只是似乎是哭累了，已经睡熟了。

“医生你真的太负责了，那天给这孩子讲睡前故事，讲到老晚，今天刚安抚完这孩子，这会又来看她。”艾娃的邻床，一位50多岁的大婶夸奖道。

“平时我不在的时候，艾娃乖吗？”

“那可太乖了，自己拿着画笔写写画画，画累了就翻翻小人书，困了就自己睡觉。”

楚白叹了口气，很难想象这么懂事的一个孩子，到底是在怎样的一个环境下长大的。

他突然很想见见这位孩子的母亲，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位大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