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云岭的一炮，高博打的比较成功，这一下也算是在新一团打出了名。
虽然不再被部队当成累赘，但那种“出名”却不是高博想要的。
因为战士们看他的眼神里总有种别样的情绪，有感激，有好奇，但更多的好象是一种隔阂。
好象在说：这是个有本事的“洋学生”，跟咱这些泥腿子，不是一路人。
李云龙也兑现了他当初，让高博“跟着老子干”的承诺，。
具体职务？没有。
工作内容？不明。
高博就这么被夹在队伍里，跟着新一团一路转移、休整，
这一路，高博看到的是战士们脚上破旧的草鞋，手里老套筒上斑驳的锈迹，弹药袋里寥寥无几的子弹。
听到的是一路上李云龙都骂骂咧咧地算计着，怎么才从旅长那儿多抠点弹药补给，
赵刚总是耐心细致地做思想工作，
战士们私下里对“边区造”手榴弹威力的抱怨：“一炸两半，听个响儿”，威力还不如一块石头。
这一切，都象针一样扎在高博心头。
身为工程师，最受不了这个。
前世的知识在他的脑海里沸腾，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改变这一切。
到达杨村的第二天，高博就去找李云龙，来到团部院子里，第一眼就看见李云龙正对着粗糙的地图盯着看，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团长，我想做点事。”高博开门见山。
李云龙头都没抬，用铅笔在地图上画了个圈：“做事？好啊，去找赵政委，让他给你安排个文化教员工作，有空的时候多教同志们认认字，别都跟老子似的，大老粗一个。”
“团长，我不想教认字。”高博语气坚定：“我想搞军工，改善咱们的装备。”
李云龙这才抬起头，斜睨着他，脸上带着那种标志性的似笑非笑的表情：“秀才，你知道咱们现在什么条件吗？老子告诉你，咱们现在穷得叮当响，要啥没啥，搞军工？怎么搞军工。你还以为这里是你在国外的大工厂呢？”
“正因为要啥没啥，才更需要想办法搞。”高博毫不退缩：“我不需要大工厂，我只需要一个地方，再给我几个人，还有……全团换下来的或者缴获的那些用不上的破烂装备。”
“破烂？”李云龙来了点兴趣，“你要破烂干啥？”
“把它们变成有用的东西。”高博回答得斩钉截铁。
李云龙用着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眼睛盯着高博看了好几秒，才“啪”地一声把铅笔拍在地图上：“行！老子就看看你这秀才有多大能耐！村东头有个废弃的牲口棚，以后就归你了！人手嘛，你自己去挑，看谁闲着就让他跟你去捣鼓！至于破烂……说着便冲院门口大喊一声：张大彪！
“到！”
一营长张大彪应声而入。
“传老子命令，把各营连用不上的破铜烂铁，都给老子送到村东头那个牲口棚去！以后那儿，就是咱们高秀才的……的啥来着？”李云龙挠了挠头。
“技术后勤保障组。”高博适时地补充了一个名头。
“对！技术后勤保障组！”李云龙一挥手，冲着高博道：“你小子以后就是组长了！这官儿可不小，给老子好好干！”
命令一下达，杨村很快就出现了一幅奇景。
战士们扛着报废了的空枪、
炸成两半的“边区造”手榴弹壳、
卷了刃的剌刀、
甚至还有被打穿的日军钢盔……
全都络绎不绝地送往村东头那个冒着黑烟的破牲口棚。
高博这个“高组长”，也迅速得了个新外号——“破烂王”。
对于这个外号，高博只是笑了笑，心里并不在意。
他花了半天时间，才好不容易从全团“搜刮”来了两个帮手：
一个叫王根生，人很机灵，因年纪小身体弱被安排做后勤的兵；
另一个是入伍前在铁匠铺当过几年学徒的李铁柱，沉默寡言，但有一把子力气和手艺。
他们的“实验室”是那个四面漏风的牲口棚。
设备是几把铁锤、锉刀、钳子，以及一口从老乡那里借来的大铁锅。
人，地点，设备“齐全！”
可以开搞了！
第一步，
高博瞄准了当前最棘手也最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子弹。
他让王根生和李铁柱将那些空弹壳收集起来，仔细分类整理。
然后，便开始了在这个时代堪称“土法上马”的复装子弹尝试。
没有发射药，他就带人钻进深山，小心翼翼地采集土硝，利用脑中的化学公式混合上木炭和硫磺，用铁锅反复熬煮、提纯、研磨，调整配比。
最大的难题是没有底火。
实在没有办法，高博只能冒险拆解了几颗缴获来的相对完好的日军子弹，用来研究其底火结构。
他发现其主要成分是雷汞。
这东西极其敏感危险，但是必备之物。
他凭借模糊的记忆，用极其简陋的工具找到了勉强替代的化学原料。
在村外无人处搭建了一个极端简陋的“微型实验室”，在经过数次失败后，终于合成了极少量的雷汞混合物。
弹头则是用收集来的铅块，在铁锅里熔化后，倒入用石头刻出的模具中铸造而成。
虽然粗糙，但总比没有强。
村头的牲口棚里时常传出不大的爆炸声和浓烟，引得路过的战士纷纷侧目，摇头叹息，觉得这“高秀才”是魔怔了。
制造子弹过程漫长而枯燥，期间充满了无数次失败，好几次险些酿成大祸。
就连最初对高博抱有一丝期待的李云龙，在听了几次“试验失败”的报告后，也渐渐失去了耐心。
有次在团部会议上直接嚷嚷：“老子给了他一个组的人马，这都快半个月了，就听了个响！咱团那点家底，都快被那小子败光了吧！”
只有赵刚政委还保持着鼓励：“老李，要给同志一点时间嘛。搞技术，不容易。”
王根生从一开始的将信将疑，到后来被高博严谨到近乎苛刻的操作规程和渊博的知识所折服，逐渐成了他最得力的助手。
李铁柱则用他铁匠的巧手，将高博画在草纸上的奇形怪状的工具，一件件敲打出来。
高博顶着压力，带着王根生和李铁柱，日夜不停地忙碌。。
这颗子弹，弹壳是回收的，发射药是他土法配置的黑火药，底火是他冒险合成的雷汞，弹头是他亲手浇筑的铅弹。
它看起来歪歪扭扭，充满了手工的痕迹，与黄澄澄的制式子弹相比，丑的多少有点不象话。
高博拿着这颗子弹，找到了正在检查岗哨的一营长张大彪。
“张营长，能不能……找个老兵，试试这个？”高博将子弹递过去，紧张地手心有些冒汗。
张大彪接过子弹，掂量了一下，眉头立马皱了起来：“高组长，你这玩意儿……能行吗？别再把枪给炸了。”
高博深吸一口气：“我计算过药室压力和枪管强度，理论上，炸膛概率很低。”
张大彪听不懂什么概率压力，但当他看到高博那双布满血丝却异常明亮的眼睛，突然想起了苍云岭那一炮。
只是尤豫了一下，就冲旁边一个老兵喊道：“王喜奎！过来！给你个任务！”
神枪手王喜奎跑过来，接过那颗丑陋的子弹，也是一脸怀疑。
张大彪命令道：“找个没人的地方，对着那棵老槐树打一枪。”
说完后，又叮嘱道：“机灵点，感觉不对立马躲开！”
王喜奎点了点头，将子弹压进他那支视为宝贝的中正式步枪里，拉动枪栓，瞄准了百米开外的一棵老槐树。
高博、张大彪，以及周围几个好奇的战士，都屏住了呼吸。
王喜奎扣动了扳机。
“砰！”
一声略显沉闷枪声响起，远不如制式子弹来的清脆。
没有炸膛！
众人立刻看向那棵老槐树，只见树干上赫然多了一个新鲜的弹孔！
“打中了！”王喜奎有些难以置信地喊道
“就是……劲儿好象小了点，弹道有点飘。”
但这已经足够了！因为成功了！
虽然性能不佳，但它是一颗真正能发射且有杀伤力的子弹！
高博猛地握紧了拳头，一股巨大的热流冲上他的头顶，几乎让他晕眩。
张大彪瞪大了眼睛，一把抢过王喜奎手里的步枪，退出弹壳看了看，又看了看远处的弹孔，猛地一拍大腿：“他娘的！真成了？秀才，你真能把破烂变成子弹？！”
这一消息象风一样，片刻间便刮遍了整个杨村。
当李云龙和赵刚闻讯赶到村东头牲口棚时，看到的是这样一幅景象：高博、王根生、李铁柱三人，脸上、手上满是黑灰，却笑得象个孩子。
他们面前摆着一个小木箱，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二十几颗同样丑陋，却代表着无限希望的复装子弹。
李云龙拿起一颗子弹，在手里反复摩挲，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狂喜，最后化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他抬起头，看着高博，第一次用无比郑重的语气说道：
“好小子！老子就知道没看错你！你这哪是破烂王，你他娘的简直就是老子新一团的财神爷啊！”
随后，李云龙大手一挥，对闻讯围过来的各营连长吼道：“都他娘的给老子听好了！以后高博这个技术组，要人给人，要物给物！谁要是敢怠慢，老子扒了他的皮！”
那一刻，高博知道，他终于在这个铁血团队中真正地扎下了根。
他的知识，也终于找到了在这片土地上开花结果的土壤。
而这，仅仅是他改变这个时代的第一步。
他看着远处连绵的大山，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
他要做的，远不止几颗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