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章 白霜早已降临！

刚找到出去信道的艾林，听到这话，愣了愣。

这个理由可真是既逻辑清淅，又足够地狱的，一时间他竟不知道该怎么接下话茬，只能先行赶路。

“砰！”

无形透明的念动力，将魔像腰侧的一个小洞扩大，恰好能容纳两人躬身走路。

艾林收回右手，摆摆手，甩脱因阿尔德法印而扬起的尘埃，随后扶着洞壁，

当先走入。

魔像身后的景象，已经与他们刚来时见到的完全不一样了。

洞壁上都是重击锤砸出的凹痕，崩断的墨绿藤蔓每隔几米就会出现，还有漆黑的焦痕，熔融的铁质、冰封的结晶

地面被犁出了两条深达一米垄道，好似农村的田垄，直达最末端的穴室。

朦胧的火光静谧地跳动，没有受到一点影响。

“是因为人类？”艾林伸手扶住精灵女术土，将她从洞口拉出来，看着她拍了拍落上灰尘的嫩黄长裙。

也不知道穿着这一身不方便战斗的衣服，她是怎么和魔像进行如此激烈的战斗的。

“谢谢，”敏挥了挥法杖，一阵风将她和艾林衣服上的脏污吹飞，

道，“不过不是因为人类，山岳之民比人类的先祖早两千多年就来到了这个世界。”

“神灵越古老才越强大，人类的新神在艾恩·希迪一族的神灵面前不堪一击》

“而且你没有发现吗？”

“除了克里夫教，崇尚武力、厌恶非人种族，人类的大多数正神都没什么攻击力，梅里泰莉是个‘母亲’，芙蕾雅也崇尚生育、爱情、美貌和丰收——”

“除此以外，人类再没有什么知名神———

坚硬的石块化作泥土，将魔像犁出的垄道填满，平整出易于行走的信道。

艾林看到这一幕，愣了愣。

如此绵长的垄道，化石为泥的体积，足够创建一座小型的堡垒，耗费的魔力不可计数。

刚因消灭魔像，心中升起的些微轻视，立刻化归于无。

术士的长板和短板都太过明显，若是给艾达·艾敏足够的空间和时间，也不用顾忌艾林的存在，别说区区一头魔像，一座人类城池她或许都能毁火。

右脚踩了踩坚实的地面，她满意地点点头，一边向前走，一边接续前言道：

“艾林，你年岁不长，可能不会觉得奇怪。”

“但只要是对神学有些研究的，就能看出来，这很不正常。”

“智慧生命对信仰的须求，是无限的，只要是他们能看到的，从山河湖泊，

到大地与海洋，从日月云星，到花鸟虫鱼都能成为神明的神职。”

“甚至还有智慧生命自己创造出来的商业、锻造、纺织、酿酒、艺术———·

“山岳之民曾经的神只，最初曾像星河里闪铄的明星一般，浩如烟尘，矮人曾经也有自己数量浩繁的神明体系——”

“为什么人类，现如今占据整个世界的人类，竟只有寥寥数码神？”

艾林闻言一愣。

虽然见过梅里泰莉，但说实话，神明的层次距离他还太过遥远，

猎魔人既不是祭司，也不是牛堡的神学家，他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为什么？”他忍不住问。

“因为人类的大多数神都是被安排好的。”

“啊？”精灵女术士的话太过惊世骇俗，令艾林惊讶得都忍不住停下了脚步。

“从泥石偶象到点燃神火，人类的诸多神张一一梅里泰莉、芙蕾雅甚至包括克里夫一一都是在山岳之民的引导下，一步步走向了神坛。”

“其中当然不会包括攻击性太过强烈的神张。”

“克里夫最初的教义，崇尚的也是荣耀、克制，通过极其严苛的戒律，消除自身的杂念和弱点，对抗邪恶。”

“是神适应信徒和世俗，而产生的教义变化。”

“另外—”

“因为最初山岳之民和人类的亲近关系，艾恩·希迪的神只，也是人类的神低。”

“那时大多数人类甚至比山岳之民自身，都更加虔诚———

艾林听着一愣一愣的，下意识想要反驳。

因为他看过北方大陆的一些算是历史的史诗和传记，其中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艾达·艾敏口中的人类神灵起源。

前世的原着和游戏也没有出现过。

不过张了张嘴，艾林转念一想，人类神灵来源于精灵的安排这种秘密，人类统治者用各种手段遮掩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任其流传下来。

现如今人类信仰的现状，还真的就和艾达·艾敏说的一模一样。

而且这才符合他所知晓的历史。

与肆意侵略诸多世界，发动掠夺和战争的狂猎艾恩·艾尔，源自同一个种族的艾尔·希迪，怎么可能象已知历史中的那么蠢萌？

一个明显占据优势的种族，竟然莫明其妙地在占领整个大陆的势力顶峰，因为其中与人类结合的同类，被附庸种族人类以下犯上，成功取代。

多离谱啊！

要知道猎魔人世界并不是一个无魔世界，而是现在低魔、中魔，曾经或许高魔的超凡世界。

在这里，在精灵统治的时代，强大的实力，尤其是魔法的力量，而非种群的数量，才是统治世界的根基。

这怎么输？

另外这个世界真的有神！

一个至少发展了两千多年的神灵体系，与一个才刚在这个世界落脚不过一二百年的族群—

人类怎么可能比得过？

冷血、隐蔽又高效。

要说这片大陆，谁可能对白霜认知的最清楚不是任何人类，甚至也不会是梅里泰莉，不会是任何人类的神明，而是艾恩·希迪，以及他们早已陨落的神明。

思虑清楚，艾林没有反驳，而是注意到了艾达·艾敏话语中的一个词汇。

“没错，”敏轻轻颌首，目露沉思，“异变是从四百七十三年前，

灵魂之月的最后一天，也就是冬至的前一天发生的。”

“山岳之民的日之神在那一天，没有回应大祭司的祷告，大祭司并没有觉得有问题，因为神只并不是时时刻刻都会回应信徒。”

“但傍晚，所有山岳之民宫殿的上空都出现了日蚀。”

“那不是普通的日蚀。”

“冬至未至，气温却骤降至冰点，空气中游离元素的活性，在日蚀发生的那一刻，突然减半。”

“等整个世界完全被黑暗笼罩，诸元素的活性前所未有的降到了极致，就好象这个世界突然失去了元素和魔力。”

“那时祭祀们才发现，这不是意外，而是灾难开始。

“各座城市的宫殿都乱成一团，祭司纷纷虔诚祷告，希望得到信奉神明的只言片语。”

“但那一天，山岳之民的所有神明都完全静默了。”

“然后第二周，日之神的宫殿，神明的圣象轰然倒塌，断处结着森然的寒霜。”

“大祭司冻毙在祈祷室，馀下祭司因其职位和虔信的程度，纷纷遭受重创。

？

“第三月，月神，冬之女王，然后夏、秋与春，最古老的四季之神都纷纷步入了日之神的后尘，圣象轰然倒塌，主祭司冻毙，馀下祭司重创。”

“就在春之女的圣象倒塌的那一天，山岳之民再也压制不住国内的动乱，先是本就不对付的矮人，然后是为数不多的地精、半身人—”

“等第四年，魔潮回暖，山岳之民终于镇压了国内的叛乱，湖水女神与山岳之神的陨落，再次拉开了神明陨落的序幕。”

“接下来就是绵延近三百年的诸神黄昏，最开始几乎每一年都能听到圣象破碎的声响，与祭司们的尖叫。”

“山岳之民用尽了无数办法，却毫无用处。”

“有追随信仰神明而去的，有因亲人离世而悲恸的，但更多的是看不见未来和希望的绝望之人。”

“然后没过几年，人类反叛了—

艾林也在这一刻，情不自禁地深呼吸，一摸额头，竟一头冷汗。

精灵女术士的声音平静，没有任何情绪。

但他却从那平实的话语中，听到了最深切的恐怖。

这是何等的绝望啊！

只能一天天看着往常崇拜的至高神张，一位位沉默地陨落，战火四起，叛乱丛生。

眨眼间，因为某种神秘又恐怖的不可抗拒之力，强盛的种族难以挽回地直冲向深渊。

设身处地，艾林都说不好他会怎么选，

刚穿越过来时，狼学派虽然未来晦暗，但敌人虽然强大，但都是凡人，局势至少有挽回的希望。

而精灵呢？

那个时候，他们剩下的似乎只有惶惶不可终日的绝望。

“人类掐准了山岳之民最脆弱的时候，将剑锋指向了他们主君、老师、父母和兄弟，然后势如破竹地连下数城。”

“他们也遭遇过强烈的抵抗，不过当战争之神的主祭在战场，在战斗正酣时突然冻毙，就再也没有任何山岳之民，能阻拦人类了。”

“然后神明的陨落开始放缓，却仍在继续。”

“最后当爱黎瑞恩在莎依拉韦德惨败后，山岳之民也彻底失去海之女神，失去了他们最后一个神只。”

“人类彻底占据了整片大陆。”

山岳之民简短又漫长的落寞史说完，艾达·艾敏和艾林都突然沉默了。

历史的厚重在此刻具象化，沉沉地压在两个人的心里。

这不是因为艾林共情，而是他忽然意识到了一点一一这场诸神黄昏并没有结束。

艾林呆愣了下，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因为伊丝琳她是预言之神祭司，也是唯一传递出神谕的祭司——

“难道————”艾林惊呼出声。

“没错，”敏点点头，“那道神谕就是预言。”

“更确切地说”

“奇迹之子，此刻你应该知道我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精灵女术士停下脚步，转身用那双年轻又沧桑，仿佛藏着几千年历史的眸子凝视着他：

“奇迹之子—

“白霜并不一个精灵疯子的妄想，而且———”

“他早已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