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沉炳文就起来了。
今天主要就他们上次在东海的生态调研开个座谈会。
原本他是不太喜欢这样的形式的座谈会，搞科研就纯粹搞科研，没必要和这些形式主义联系起来。
但是上面下的任务又不能不听，本打算让老方过来吸引一波记者和其他与会者的主意，自己好轻松一些。
万万没想到，小林老板竟然也昨天到了吴陵。
那自然是不能让他晚上回去的，今天无论如何都得来自己的座谈会，结束后必须得请小林老板来家吃个饭。
再说了，今天的座谈会就是谈的关于两江水系生态问题，所以有小林老板这个东海人在场那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这老方还真不是个东西，上次都说好了，小林老板来吴陵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当耳旁风？要不是我给他昨天打个电话，真不知道小林老板竟然昨天中午就到了吴陵。”
红星食品厂办公楼内。
“阿嚏！”
方然揉了揉鼻子，“肯定又是老沉这家伙在念念叨了，还是早点过去吧，省的他嚼舌头。”
没一会儿，方然已经和老马两个来到了林建军宿舍门前，听到里面水龙头放水的声音。
“建军，醒了啊?”
宿舍门打开，林建军正刷着牙，“方总，马叔，等我一分钟，马上就好。”
现在一天比一天天亮的早。
五点半不到，天就已经大亮了。
这会儿才六点多一些，林建军还没推开窗户，就听到宿舍楼后面的马路上人来人往而喧闹声。
这边后面是有好几家厂，算是个厂区，来来往往上下班的工人挺多的。
前会儿起床的时候推开窗户门，就瞧见后面马路边已经有好几家卖早餐的摊位支棱起来了。
就沿着马路两排展开。
工人们想要进后面几个厂区之前，这里是必经之路，很多人早上起床之后也懒得在家吃早饭，也就在路边摊随意买些茶叶蛋之类的当早餐了，单位食堂一般不供应早餐。
林建军还感叹不愧是省城啊，人们的消费观念就是很不一样，乡下人哪里舍得奢侈到每天早上花个一块钱去买早餐啊。
“方总，马叔，咱们出发吧。”
没一会儿，林建军就收拾完毕，随手带上了宿舍门。
“建军，咱们先去吃早饭，那边要八点才开始，走。”
林建军跟着方然，来到了食品厂门前。
“小徐呢？”
方然打算带林建军去荣顺酒楼吃早饭。
昨晚上计划等建军搞出龙虾罐头和小鱼干罐头之后就去荣顺酒楼吃晚饭，没想到建军弄完都快七点多了，急人跑到荣顺酒楼人家都不接客了，白跑了一趟，后来就在旁边的小排挡随便吃了点，方然觉得很不好意思。
听方总又准备带自己去荣顺酒楼，林建军急忙摇手，哪有人大早上吃早饭跑去大酒店，太奢侈了，“方总，别搞那么麻烦，我看咱们厂后面不是有很多卖早餐的摊位嘛，随便吃点就行，八点前还得赶去沉教授的座谈会呢。”
“没事啊，座谈会就在荣顺酒楼前面的商务会展中心办，咱们吃完饭走过去都来得及。”
方然抬起手腕，低头看了眼手表，“小徐跑哪儿加油去了，到现在都没来。”
“方总，今天周五，国营油库那边估计七点才开门。”老马提醒道，上次他拿着油证和油票去油库也是排了很久的队，也是周五。
“方总，咱们先去随便吃点呗，等咱们吃完正好徐师傅也过来了。”
林建军可不想早上吃个早餐就跑去大酒店，毕竟路边摊那才叫人间烟火气啊。
“好，听建军老弟的。”老方实在拗不过林建军，只能答应。
早餐一条摊就在红旗食品厂后面，老方是知道的。
往里走还有三家大厂。
一家国营橡塑厂，一家合资的渔具厂，还有吴陵第二棉纺厂。
这几家规模都不小，尤其是第二棉纺厂，有好几百工人呢。
所以这条路上很早之前就有人摆摊卖早饭。
因为之前政策没放开的原因，很多人都是偷偷摆摊，数量也不如现在多，今年政策开放后不少人都来这边摆摊卖早餐。
品种也多起来了，他听老马说那边之前就两个卖茶叶蛋和油条的摊，如今卖烧饼，卖烧卖还有下面条的多了去了。
三个人还没拐进那条马路，远远的就看见不少工人骑着自行车丁铃铃的往那条路挤了进去。
还没过去，林建军已经远远就闻着水煎包还有油条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了。
走进去之后才发现，很多所谓的早餐摊哪是什么摊位啊。
多半摊位是简陋的——一辆经过改造的二八大杠自行车，后座架着一个用棉被包裹的泡沫箱，里面是热乎乎的包子。
或者是一个用旧铁皮桶改装的煤炉，上面坐着一口黝黑的大铁锅，滚沸的油正炸着油条和糖糕。
条件好些的，会有一辆平板三轮车，上面装着炉灶、案板和几张矮小的折叠桌椅。
摊主们系着洗得发白的围裙，脸颊被炉火烘得发红，一边麻利地忙活。
包子馒头是大家伙最常见的选择。
大个的肉包子、雪白的富强粉馒头、掺杂着玉米面的窝窝头。
工人们常常一买就是三五个，用粗糙的牛皮纸一包，揣进工装兜里。
“老板，来两根油条。”
林建军最爱吃的就是这种老式油条。
一定要现场吃，可能带回去，时间长了就软趴趴的了，刚出锅的油条金黄酥脆，一根油条掰两半，夹在馒头里，就是一顿顶配的中式汉堡，别提多美了，这种碳水盛宴才是属于干苦力的工人们的大餐。
“方总，马叔，你们吃什么？”
林建军咬了一大口油条，香气和酥脆顿时充斥了口腔。
“我和老马去要两块烧饼，油条可不敢吃，油乎乎的大早上吃不下。”
顺着方然指的方向，林建军瞧见了一个卖烧饼和大饼的摊位，带芝麻的吊炉烧饼，或者脸盆大的烙饼，可以切开夹上咸菜或者馓子。
在上一世，林建军家条件不好，还从没象这样奢侈的吃上过一顿早餐。
最奢侈的一次还是去外婆家，外婆给自己和表姐还有表弟一人买的一碗豆脑。
白花花的豆腐脑，浇上一小勺白糖水，别提多带劲了。
再倒一杯用热水瓶灌的豆浆，这是林建军小时候去外婆家最大的驱动力。
“现在我在东海也算是小有名气了，等夏天结束，手上钱够的话就去御湖花苑看看房子，把外公外婆接来住阵子。”
自打上了高中后，林建军每次也就过年过节才会去外婆家，虽然外婆家也在东海，但是毕竟是下面的小乡镇上，路也不是很好走。
如今自己过好了，也该接他们来享福了。
这么多老表里面，外公外婆最疼自己这个老二了。
林建军大姨家有个表姐，其他老表们都比自己小，所以在老表里面建军排老二。
还有一件事林建军本不想再记起，就是他其实是有爷爷奶奶的。
林国强是林家老二，因为林国强家里兄弟姊妹多，林建军的爷爷奶奶养不起，所以抱给了林建军的小爷爷家养。
林建军小爷爷和小奶奶一生没有生养子女，所以也早就把林国强当作亲儿子一般养。
而林建军很小的时候也一直以为小爷爷和小奶奶是自己的亲爷爷和奶奶，直到他们去世那天，林建军亲爷爷过来要父亲分一半遗产的时候，林建军才知道他还有亲爷爷。
其实这还不算什么。
这种情况在农村也很常见，林建军恨他爷爷奶奶只因为一件事，林建军有个亲妹妹被他奶奶从自己家带了过去，给他大伯家当女儿。
听林国强之前偶尔在酒后会说几句，女儿似乎在大伯家也不受待见。
大伯早年没孩子，以为生不了，让奶奶把自己妹妹给骗走了，后来妹妹去了大伯家之后，大伯母居然又怀上了。
真是天意弄人。
原本过得就一般的妹妹从此就没有一天好日子过。
因为林建军是时候还小，对妹妹的印象很模糊，但是血脉相连，每每想到妹妹还在受苦受难，林建军就忍不住红了眼框，咬牙切齿。
因为大伯是在村委的出面下办了收养协议，父亲也不能跑过去把女儿抢回来，所以父母一直很愧疚。
加之如今妹妹也快二十岁了，马上就到结婚嫁人的时候了，大伯家还指望着妹妹帮他们挣一笔彩礼好以后让儿子成家呢。
林建军一口吞下一大截油条，凶气外露，吓得卖油条的大哥一愣愣的。
“小同志，油条不对吗？要不要重新给你来一根？”
“没事，不用了，油条味道不错。”
与此同时，吴陵商武会展中心已经陆陆续续有工作人员在忙碌着了。
大家都很小心的布置着会场，清楚这一次座谈会不同以往。
可是着名的生物学家沉教授的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