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饭馆的？”
美国翻译突然笑出声，凑到迈克尔耳边嘀咕了几句。
迈克尔听完，突然对着林建军伸出中指，嘴里蹦出个单词：“aateur（业馀的）。”
文化馆的人脸色瞬间变了。
陈副馆长气得发抖：“这老外怎么说话呢？”
“本来就是嘛。”
翻译摊摊手，“我们迈克尔是百老汇的签约歌手，你们找个饭馆老板来应付，是觉得我们好糊弄？”
他故意提高嗓门，“我看啊，龙国是真没人了。”
王子萱赶紧拉住要上前理论的林建军：“别跟他们置气，不值得。”
她知道这伙人来者不善，昨天刚到就嫌招待所的饭菜不好，今天更是处处透着傲慢。
“没人？”
林建军突然笑了，走到大厅中央的麦克风前，“我来试试。”
“林建军小同志，别胡闹了！”
宋馆长急了，“这是国际交流，出了岔子谁都担不起！”
“放心，输不了。”
林建军对着麦克风吹了口气，电流声“滋滋”响了两声。
他清了清嗓子，突然开口唱道：
“昨天所有的荣誉，已变成遥远的回忆
勤勤苦苦已度过半生，今夜重又走进风雨
我不能随波浮沉，为了我挚爱的亲人
再苦再难也要坚强，只为那些期待眼神……”
歌声不高，却象股暖流缓缓淌过大厅。
林建军的嗓音带着点烟嗓的沙哑，没有华丽的技巧，可每句词都咬得格外清楚。
王子萱猛地抬起头。
这歌词，不正是自己这些天的心境吗？
为了母亲的医药费发愁，觉得前路茫茫，可听到“再苦再难也要坚强”，鼻子突然一酸。
迈克尔原本漫不经心地转着吉他拨片，听到一半突然停了。
他听不懂中文，但那股子韧劲，隔着语言壁垒也能感受到。
翻译在他耳边快速翻译着歌词，他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
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重头再来……”
最后一句“重头再来”，林建军唱得格外用力，尾音在大厅里打了个转，久久不散。
木椅上的工作人员们先是愣住，随即有人悄悄抹起了眼泪。
谁没经历过挫折？这话太戳心窝子了。
“这……这是啥歌？”
陈副馆长喃喃道，“从没听过啊。”
林建军没说话，对着麦克风又开口了。
这次的调子变得轻柔，像月光洒在水面上：
“相信你还在这里，从不曾离去
我的爱像天使守护你
若生命直到这里，从此没有我
我会找个天使替我去爱你……”
天使的翅膀旋律简单，却带着种干净的温柔。
王子萱想起小时候，外婆去世那天，母亲也是这样抱着她和小胖，说“外婆会变成星星看着我们”。
她捂住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迈克尔的表情越来越严肃。
他玩音乐十几年，听得出这歌的门道。
旋律朗朗上口，情感真挚得象未加修饰的朴玉。
他突然有点坐不住了，手指在吉他弦上轻轻敲着拍子。
不等众人缓过神，林建军的歌声突然一转，变得婉转悠长，带着股说不出的韵味：
“素胚勾勒出青花笔锋浓转淡
瓶身描绘的牡丹一如你初妆
冉冉檀香通过窗心事我了然
宣纸上走笔至此搁一半……”
青花瓷的歌词像幅画，缓缓在众人眼前铺开。
宋馆长是搞古典文学的，听到“天青色等烟雨而我在等你”，突然一拍大腿。
“好！这词写得有味道！有咱老祖宗的风骨！”
大厅里彻底沸腾了。
工作人员们忘了矜持，跟着节奏轻轻点头。
连一直板着脸的美国特使，也忍不住往前探了探身子，对着翻译低声问了句什么。
迈克尔的脸彻底沉了下来。
他原本以为这次交流就是单方面的碾压，没想到这个饭馆老板一开口就是三首歌，风格截然不同，却首首抓人心。
尤其是最后这首，带着浓浓的东方韵味，是自己从未接触过的路子。
“怎么样？”
林建军放下麦克风，看着迈克尔，“还觉得业馀吗？”
翻译结结巴巴地把话传过去，迈克尔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这小子真是个天才。
他想反驳，可刚才那三首歌的旋律在脑子里打转，让他找不出半点破绽。
美国特使突然站起身，对着林建军生硬地说了句：“good song（好歌）。”
可脸色却铁青得象块铁，来之前他还跟国内拍胸脯，说龙国的流行音乐不值一提，现在看来，是自己坐井观天了。
“承让。”
林建军笑了笑，转身往门口走，“我饭馆还等着开门，先走了。”
“林师傅，等等！”
宋馆长追上来，手里攥着个信封，“这是一点心意，感谢你为文化馆争光，为我龙国争光！”
林建军摆摆手：“不用，就当帮子萱的忙。”
他拎起摆在角落的水果，走到王子萱身边，低声说，“阿姨的医药费别着急，饭馆最近生意好，不着急还的。”
王子萱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阳光好象更亮了些。
这个开饭馆的邻家弟弟，刚才站在麦克风前的样子，比任何舞台上的明星都耀眼。
迈克尔看着林建军消失在门口，突然把吉他往地上一摔，转身就往外走。
翻译赶紧追上去，听见他嘟囔着：“这不可能……他怎么会写这么好的歌……”
大厅里，工作人员们还在兴奋地讨论着刚才的歌声。
陈副馆长突然一拍脑袋：“哎呀！忘了问那三首歌叫啥名了！”
王子萱笑着擦了擦眼泪，心里却记住了那几句歌词。
她知道，从今天起，“林建军”这三个字，不再只是“开饭馆的”那么简单了。
“他真的只是一个高考落榜的考生吗？”
看着林建军骑着单车潇洒离开，忽然觉得有些看不透他了。
随便唱的三首即兴歌曲居然比自己专门学声乐的还强，这可能吗？
“哎呦，忘了。子萱姐，还去医院吗？”
林建军扬了扬手里网兜拎的水果。
“去啊，当然去，我都请过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