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晚安、镜、陈渊与天道莲的身影也接连出现在游阳的身边,不过四人的样子都显得有些狼狈,衣衫不整,气息也有些紊乱,显然在迷宫的最后崩塌中消耗了大量心神。
刚一落地,众人就立刻发现了不对劲。
天空,是一块被厚重粘稠的暗紫色瘴气所笼罩的画布,看不到太阳,也看不到云,只有压抑得令人窒息的昏暗。
他们先前打开进入的信道,也早就被那暗紫色的瘴气彻底遮挡、吞噬,断绝了所有退路。
脚下的土地早已化为焦黑的岩石,布满了蛛网般狰狞的龟裂,仿佛是大地的骸骨,踩上去甚至会发出轻微的、令人牙酸的碎裂声。
最可怕的是空气,这里没有风,只有一种刺骨的冰冷与油腻的触感,仿佛吸入的不是气体,而是一种有形的、冰冷的液体。
每一次呼吸,都象是在吸入稀释过的毒药,不仅麻痹着他们的肺部,更象是在缓慢又无情地抽走他们体内的生命力。
众人不约而同地感到自己的思维开始变得迟滞,精神力仿佛也在无形之中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不断地消耗着。
就在这片死域的正中央,众人看到了那个只存在于禁忌文献中的冥府之神的神明祭坛“纳斯卡之心”。
眼前的景象,让众人源自灵魂深处地感到了战栗。
它不是一座塔,也不是神殿,而是一个向地心凹陷下去的、巨大到超乎想象的同心圆剧场。
整个祭坛的轮廓,竟是一副完美的、被直接刻印在大地上的“巨人”纳斯卡线条。
构成线条的并非颜料,而是一道道深不见底的峡谷,仿佛曾有神明用手指以巨人的形态,在这片地底狠狠摁下了一个永世无法愈合的伤疤。
构成祭坛主体的,是一种众人从未见过的、介于黑曜石与固态暗影之间的诡异晶体。
它贪婪地吸收着瘴气天幕下最后一丝光线,并在其漆黑的内部,映出无数张扭曲变形、正在无声呐喊的人脸。
那是被献祭于此的、数以万计的灵魂,他们的绝望与痛苦,成了这座祭坛最基础的砖石。
祭坛共分九层,循着巨的轮廓层层下沉。
阶梯宽阔无比,下面却空无一物,只有密密麻麻、镌刻着古代冥界符文的痕迹。
那些符文闪铄着微弱的幽光,象是一双双正在窥视深渊的邪恶眼睛,让人不寒而栗。
而在祭坛的最高处,一伙人正用冰冷而又带着一丝嘲弄的目光,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们。
正是凌志勇一行人。
“真是厉害啊,等精灵界都法困住你们太久。”
凌志勇站在最前方,负手而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仿佛在欣赏艺术品般的欣赏。
莫铁山却显得有些恼怒,他上前一步,脸上带着计划被打扰的愤恨,用一种带着胜利者姿态的口吻愤然开口道:
“不过,一切都已经晚了!”
“祭坛与祭品都已经准备就绪,你们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他,已经降临!”
他早就知道游阳的存在,从先前无意中的那次招惹,他便察觉到了游阳的不简单。
但是,游阳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太强了,强到让他不敢轻易去报复。
在得知森野悠被凌诗瑶抓住后,他是真的暴怒了。
他一度想要将游阳抓来,用最残忍的方式狠狠地折磨他,以解心头之气。
但是他最终还是强行冷静了下来。
因为游阳的实力太强了,在这个世界,实力,往往就代表着其背后的背景。
毕竟那些强大的卡牌,并不是一句奇遇就可以解释清楚的。
特别是游阳还如此的年轻,看起来一点都不象是无依无靠的独行侠。
莫铁山不怕得罪人,现在的他,已经算是跌到了谷底,再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但是,他害怕自己的计划被发现。
如果动了游阳,引起了游阳背后之人的关注,那么他的计划很有可能会被提前发现。
他所谋划的这一切,只有在成功的那个瞬间,才能算得上是开创历史的千古一人。
如果失败了或者被人提前发现,那么他和凌志勇毫无疑问的会被打成邪道,成为国家的背叛者,在全国人民面前接受最严厉的审判。
他们身边的人,也将会受到无尽的牵连。
他无所谓,他早已子然一身。
但是他知道,凌志勇在这个世界上最为看重的,便是自己的那个女儿。
如果这件事牵扯到了凌诗瑶,他相信,凌志勇立刻便会跟他翻脸。
少了凌志勇的帮助,别说继续完成研究了,天枢市还有没有他们的立足之地都是个问题。
所以他忍了下来,既没有报复游阳,也没有报复凌诗瑶,甚至没有派人去营救被抓住的森野悠。
“呼——我们撤吧。”
谢晚安望着那已经降临的、遮天蔽日的巨神之影,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落寞与无力,原本挺直的脊背也在这一刻微微垮了下来。
没想到,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
祭坛已经成功开启,那遮天蔽日的神明之影已经降临,他们这些渺小的凡人,又能做什么呢?
天道莲的表情中虽然也充满了深深的不甘,但她他是理智地伸出手,轻轻拉了拉游阳的衣角,用眼神示意他快。
现在仪式已经开始,进入了不可逆转的阶段,哪怕是另一位神明亲至,恐怕也无法打断。
想要再次封印这尊冥府之神,也只能等他彻底降临之后,再从长计议了。
不过是自己先前判断出错了吗?
这一次冥府之神降临的场景,似乎和家族文献中记录的任何一次都有所不同o
不过,冥府之神总共有七位,每一位的降临场景都各不相同,倒也算是正常。
游阳看懂了她的眼神,他深深地望了一眼祭坛顶端那群陷入狂热的人,最点了点头,率先转身,带头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既然事不可为,那么就先离开吧。
见到游阳他们一行人居然选择了离开,莫铁山和凌志勇也并没有下令追赶。
对他们来说,此时的游阳一行人确实已经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即将彻底降临的神明。
然而,就在这短暂的、剑拔弩张的对峙期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高空之上,那由瘴气构成的、像征着“巨人”的纳斯卡线条,正被一股更加暴力、更加蛮横的力量强行抹去、复盖。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只展开双翼、遮天蔽日的巨大秃鹰!
“还真是不习惯人类的躯体啊。”
“这副肉体还真是弱小,只是能勉强承受我的存在罢了。”
就在游阳他们前脚刚刚离开祭坛的范围,那道通天彻地的暗红色光柱便开始缓缓收缩、内敛,最终尽数灌入了祭坛中心那具娇小的身躯之中。
沉睡的少女,在这一刻,终于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她有些生疏地活动着自己的四肢,发出的声音带着一丝初醒的慵懒,却又异常甜美。
从外表上看起来,她和普通的苏醒少女,似乎并没有什么两样。
直到,她那双宛如幽冥般漆黑一片、看不到丝毫眼白的眼睛彻底睁开。
一股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充满了死亡与腐朽气息的神威,以她为中心,向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那股强大的气息,无不在向世人宣告,他们,成功了!
他们成功地让地缚神,降临到了这具为他精心准备的少女身躯当中!
“伟大的神!恭迎您的到来!”
那名黑袍主祭者立刻第一个反应过来,他脸上带着狂热到扭曲的表情,躬敬地上前几步,双膝重重地跪倒在地,以最虔诚的姿态,朝着苏醒的少女顶礼膜拜起来。
“恩,做得不错。”
降临的少女满意地点了点头,她随意地抬起手,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随着那声响指,那些原本因为失血过多而倒地死亡的黑袍人,身体竟然开始剧烈地抖动了起来。
随后,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中,他们一个个面无表情地、如同提线木偶般缓缓站了起来。
重获“新生”的黑袍人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中那死而复生的狂热几乎要溢出眼框。
他们立刻齐刷刷地跪下,对着面前的少女开始了五体投地的膜拜。
少女的脸上带着一丝孩童般的、天真而又残忍的笑容,看得出来,她很享受这种被凡人崇拜的感觉。
“你们,也有重要之吧?”
“要不要我顺,也帮你们复活一下?”
少女的声音甜美,但话语中的内容却让莫铁山和凌志勇的心猛地一沉。
她迈着轻盈的步伐,越过跪拜的人群,缓缓来到了莫铁山和凌志勇的面前。
顿时,一股如同山呼海啸般的恐怖气势朝着两人迎面压来!
凌志勇的面色瞬间一变,他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将莫铁山护在身后。
他的身上,骤然亮起了纯净而璀灿的白色星辉,他强忍着那股几乎要将灵魂都压碎的神威,怒视着面前的少女,一字一顿地说道:
“别用你那肮脏的段——沾污她!”
身为她的丈夫,他绝对不允许这种恶心人的东西,去触碰他心中那片最圣洁的净土。
哪怕,对面是—所谓的神!
莫老眼中原本因为少女的话语而燃起的一丝希望,也随着凌志勇这决绝的话语,彻底暗淡了下去。
是啊,怎么可以为了他们的一己私心,沾污他们呢。
他们自然是知道“地缚神”所拥有的权柄。
但是两人在计划之初,其实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动用这个权柄。
原因很简单,因为地缚神复活的人,其灵魂将永远受到地缚神的操控,成为他最忠实的奴仆。
这种限制,对于那些本就伺奉邪神的黑暗决斗者来说,自然是天大的恩赐。
但是对于那些为了守护光明、死在与黑暗决斗者斗争中的人来说,这无异于是世界上最残忍、最恶毒的刑法了。
“啊呀,生气了呢。”
面对凌志勇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愤怒,降临的少女却丝毫不以为意,脸上依旧带着那种天真而又残忍,宛如孩童般的纯粹笑容,仿佛在欣赏一件有趣的玩具。
“希望阁下能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不要做多馀的事情。”
莫铁山在此刻踏出一步,他那略显苍老的身躯坚定地挡在了凌志勇的前面,对着面前神威如狱的少女,用一种不卑不亢的语气,躬敬地说道。
“当然,哪怕是神,也还是要遵守契约的。”
听到少女这句轻描淡写的话语,莫铁山和凌志勇那颗高悬着的心,才同时重重地落了地,两人都在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
只要这个神明还遵守契约,那么他们所做的一切,都还算值得。
“不过嘛——”
少女的话锋突然一转,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了一个狡黠的、如同小恶魔般的笑容,让莫铁山和凌志勇的心头猛地一震,升起一股强烈的不祥预感。
“我还有点——的条件哦——”
另一边,已经撤出祭坛范围的众人。”好了,我们先撤了。“
谢晚安快步坐上了驾驶座,她望向还站在车外的游阳,降落车窗,又开口问道:
“要久要带你一程?”
她做出的选择,和先前说的一样。如果事人可为,她会毫久尤豫地选择离开,保全自身。
游阳摇了摇头,目光依旧凝视着远处那根贯穿天地的暗红色光柱,平|地说道:
“你先吧,还有人在这里,我等会。”
谢晚安触过车窗,深深地望了游阳一眼,那双总是带着清冷与疏离的眼中,闪过一丝说久清道人明的复杂意味。
“好吧,那我们先走了。”
她久亍多言,关上车门,仏气立刻冷了几分,充满了久个置疑的命令感。
“开车!”
“是!”
驾驶座上的镜没有任何尤豫,立刻发动了车子。
随着引擎开始轰鸣,就在车子即将绝尘而惭淡,后座的车窗却突然摇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