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迪的意识沉入识海,那片由综网规则构成的虚无空间。
一封闪铄着温润白光的邮件,正静静悬浮在内核位置,取代了往日冰冷的系统通知。
他心念微动,邮件如画卷般徐徐展开,流泻出的并非数据流,而是一段带着手写体温的文本:
“展信安。
知你双魂初定,步履维艰,亦知你心向远方,志存高洁。
然力量如河,奔涌向前固然壮阔,却莫要忘却,滋养万物者,常是那沉静流淌的底蕴
是每一次呼吸与大地共鸣的微颤,是心跳与星辰律动间的无形弦歌。
生命之织,在于洞察其微末脉络,顺应其天然纹理,而非以蛮力扭曲其形。
信念所向,在于映照真实心象,构筑内在乾坤,而非追逐外界浮光掠影。
你此刻所历,现实之稳固,异界之奇诡,皆是淬炼你独一无二魂火的薪柴。
附上【宁神茶叶】一包,采自心象之森边缘,可安魂定魄,助你清心静气。
另附【综网灾币】少许,望你不被琐事所扰。
前路漫漫,唯循序渐进,持守本心,方得始终。”
末尾,那个藤蔓无限的印记散发着淡淡的生命气息。
艾迪反复品味着每一个字。
“呼吸与心跳…生命的脉络…”
人类身坐在书桌前,手指无意识地按在腕间,感受着血液稳定的流动。
话分两头
异界竹泉城中,熊猫人的他正行走在青石板路上,那悠长深沉的气血运行与自然能量交换的韵律,也同步清淅地反馈回来。
两种截然不同的生命形态,其最基础的律动在此刻达成了奇妙的和谐共鸣。
他此前更多将【生命织者】的能力视为一种需要精确计算和付出代价的工具,但这封信,象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新的理解之门——能力本身,即是生命本质的延伸。
理解它,如同理解自己如何呼吸。
他的意识回归现实,是时候去看看姑姑了,距离出院已经有几天了。
公交车穿行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艾迪靠在窗边,第一次不是为了警戒或搜寻,而是主动地、舒缓地展开了【生命感知】。
视野并未改变,但感知的世界已然不同。
他“听”到了身旁高中生体内因熬夜而略显急促、带着虚浮火气的血流声;
“看”到了老人那虽光芒不强却如古树年轮般层层叠叠、坚韧稳固的生命场;
感应到窗外行色匆匆的上班族们,光晕中普遍交织着焦虑的暗色与求生欲的亮光。
整个城市,如同一片浩瀚的生命光海,无数微小的光点在其中生灭、流动、交织,奏响一曲复杂而宏大的生命交响乐。
他不再是孤立的旁观者,而是这网络中的一个节点,能清淅地感知到那无处不在的、蓬勃而又疲惫的城市脉搏。
来之前已经通过电话告知姑姑要来的事,这会见到他并不意外,姑姑徐明芳脸上立刻绽开笑容,拉着他絮叨家常。
饭桌上,她习惯性地揉了揉右肩颈,被艾迪问到了才叹道
“年纪大了,这老毛病又犯了,酸胀得厉害,连着几天没睡好。”
艾迪放下筷子,琢磨着给姑姑梳理一下生命脉络。
“姑姑,我最近看了些中医按摩的书,学了点手法,我帮您按按看?”
“哎呦,我们小迪这么有心?”
姑姑有些意外,更多的是欣慰,顺从地转过身。
艾迪站到姑姑身后,指尖轻轻搭上她的肩井穴附近,他没有调动大量的生命能量进行强势冲刷,而是将意识沉入【生命编织】最精微的层面。
在他的感知中,姑姑肩颈处的肌纤维如同有些打结的毛线,局部气血循环不畅,形成了细微的“淤塞点”和低烈度的炎症反应。
他按摩时引导着比发丝更纤细的一缕生命能量,如同最灵巧的织女穿针引线,精准地梳理那些纠结,温和地驱散炎性微粒,疏通着滞涩的“能量信道”。
这个过程对精神专注度的要求极高,远比他之前任何一次施法都要耗费心神。
他必须全神贯注,感知着能量流经的每一寸“土壤”,确保其温和而有效。细密的汗珠从他额角渗出。
姑姑起初因酸胀轻哼了一声,但随着艾迪那温和能量沁入,她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被按摩的位置泛起暖意,紧绷的肌肉松弛下来
几分钟后,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哎呀…真神了!感觉那股拧着的筋一下就松开了!
肩膀这块热乎乎的,舒服多了!小迪,你这手法跟谁学的?真不错!”
看着姑姑脸上轻松的笑容和眼中焕发的神采,一股成就感涌上艾迪心头。
生命的织补,其意义并非总是惊天动地的治愈,更多时候,是抚平这些日积月累的疲惫褶皱,恢复其本应有的顺畅与活力。
异界,竹泉城。
熊猫人艾迪已经站在“竹韵居”雅致的门廊前。
与他之前落脚的、充满冒险者粗犷气息的客栈不同,这间客栈更显清幽。
建筑多以百年老竹与本地青石构建,飞檐翘角灵动而不失厚重,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茶香与竹木清香。
据村长的话说,这位“青夫人”是他的故交,此地环境清静,适合体悟与静修。
通告掌柜后青夫人亲自迎出,她身着素雅青衣,容颜并非绝色,却有种竹节般经霜不凋的沉静风姿,眼眸温润,仿佛蕴藏着漫长岁月。
“是青竹村的小友到了,启言大哥已与我提过。
房间早已备下,只是近来琐事缠身,后院库房堆积了些陈年旧物,尚未得空整理,显得有些凌乱…”
艾迪学着村里见过的礼节,抱拳行礼:“青夫人安好,在下艾迪,初来宝地,蒙夫人收留已是感激。整理杂物不过是举手之劳,就让我帮帮手吧。”
青夫人眼中掠过一丝赞赏,笑道:“小友客气了,既然如此,便劳烦你将库房中那些旧竹简、残破器物稍作分类清理。
客栈减免你半月食宿,以作酬谢,也不要推辞,库房杂物甚多。”
艾迪欣然领命,这活计正好,先到此处落脚逛个几天。
库房位于客栈最深处,推开门,淡淡的尘埃味混合着陈旧竹纸和霉木的气息扑面而来。
里面堆满了各式杂物:捆扎整齐但字迹模糊的竹简、缺骼膊少腿的木雕、锈蚀的金属饰件、甚至还有一些看不出用途的古怪石器。
艾迪没有急于动手,而是先静立片刻,调动起熊猫人天生与自然亲近的灵觉,以及那份“相信的心”,去感受这片被时光遗忘的角落。
渐渐地,一些微弱的、残留的意念波动如同水底潜流般,被他捕捉到。
有的竹简上残留着书写者当年的专注与热忱;一个破损的陶俑依稀带着被孩童珍视的喜悦;几片锈蚀的甲叶则沉淀着沙场的肃杀与冰冷。
他开始动手整理,动作轻柔,这些物件不算老,但也曾是被人珍惜的物件,他只是用双手和软刷,细心地将它们分门别类,擦拭积尘。
在这个过程中,他仿佛不是在清理杂物,而是在阅读一部由无数碎片构成的、关于这座城、这家客栈过往的无声史书。
偶尔,手指触碰到某些蕴含意念较强的物品时,脑海中甚至会闪过一些模糊的画面片段——灯下苦读的身影、庭院中的笑语、金铁交鸣的脆响。
这些碎片化的信息,让他对竹泉城的历史底蕴,对“竹韵居”的过往,有了超越文本记录的直观感受。
这何尝不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感知”?感知时光,感知情感,感知信念在物品上的沉淀。
傍晚时分,库房已焕然一新。
虽物品依旧古旧,却排列有序,尘埃尽去,显露出它们本应有的、被岁月打磨后的沉静美感。
艾迪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心中一片宁静,夕阳的馀晖通过高窗,在青石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伙食是个什么水准~
他抚着肚腩开始循着味去找点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