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街派出所。
陈所长眉头紧锁,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桌面。
发出沉闷的声响,窗外,七月末的阳光白得晃眼。
蝉鸣声一阵高过一阵,却丝毫驱不散室内的压抑。
今天清晨的又一起报案,象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这片老城区激起了层层波澜。
报案内容依旧来自锣鼓巷深处的红星四合院,情节却比上一次更加离奇,更加令人匪夷所思
不止一个目击者信誓旦旦地说,他们亲眼看见两个人相互背负,竟能跑得比蹬自行车还快。
更有一位小脚老太太,背着个人,发足狂奔去时如风回时似电。
简直离谱到了家。
这已经是近一个月来的第二起,流言蜚语正悄无声息地滋生蔓延,隐隐有了失控的态势。
陈所长深知,在这个风声鹤唳的特殊年代,这种带着浓厚迷信色彩的事件一旦处理不当,极易引发民众的恐慌。
让一些本该被扫进历史垃圾堆的“牛鬼蛇神”有冒头的机会,稳定压倒一切。
他的目光投向办公桌对面的两位年轻干警,小王和小张,两人都是所里的骨干,昨晚正是他们第一时间赶赴的现场。
“小王,小张,”陈所长开口,声音因熬夜而略带沙哑,“昨晚的情况,你俩是亲历者都谈谈看法吧,小王,你经验丰富些你先说。”
小王点了点头神色凝重,似乎有些欲言又止。
陈所长看出了他的顾虑,摆了摆手,语气放缓了些。
“放宽心现在这里没有外人,关起门来说话,就是要集思广益。有什么想法尽管说。
“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大胆假设,不是为了几句猜测就上纲上线。”
得到领导的鼓励,小王这才清了清嗓子,翻开手中的笔记本,开始有条不紊地汇报:
“所长,红星大院这事儿,确实透着邪门。这已经是第二起了,第一起发生在上个月29号,和昨晚,也就是7月28号这起,间隔几乎整整一个月。”
“两起事件的内核特征高度相似:都是当事人象突然失了智一样,在深夜爆发性地狂奔。”
“根据我们的调查,95号红星四合院,住户基本都是轧钢厂的职工及其家属,成分相对简单。”
“唯一比较特殊的是那位聋老太太,据说是解放前就住在那里的老住户。”
“第一起事件,受害者就是这位八十高龄、裹着小脚的聋老太,多名邻居作证,亲眼看到她半夜在院子里,甚至胡同口发足狂奔。”
“以她的年龄和身体状况,这本身就是极不正常的现象。”
“而就在同一天晚上,院里还发生了一起阎埠贵老师父子间的激烈互殴,根据阎埠贵妻子的说法,当时两人都象是失去了意识,行为完全不受控制。”
“阎埠贵是教师,院里公认的文化人,平时极重脸面,主观上绝无可能深夜与儿子如此厮打,这不合常理。”
小王顿了顿,拿起桌上的搪瓷杯喝了一口水,继续道:
“而昨晚这起,升级了。”
“从一个人狂奔变成了四个人,而且是两两相互背负着奔跑,速度奇快,目击者都说超出了常人理解。”
“更值得注意的是,其中的聋老太太,是第二次出现同样征状。”
他放下水杯,声音沉了下去:“还有一个非常棘手的情况,聋老太太今天早上在医院去世了。”
“她年事已高,本身就有基础病,正常去世本不意外,但偏偏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她的离世让各种谣言一下子炸开了锅。”
“现在院里人心惶惶,很多住户甚至私下表示想尽快搬离,如果这种恐慌情绪得不到遏制,继续扩散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陈所长听完,眉头锁得更紧。
他手指用力按着太阳穴。
谣言猛于虎。
尤其是在这种涉及超常现象的事件里,一旦处理不好,社会影响极其恶劣。
但这件事本身又如此诡异,常规的调查手段似乎完全无法切入内核,这其中的分寸拿捏最是考验人。
他把目光转向一直安静听着的小张:“小张同志,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走访过程中有没有发现其他线索?”
年轻的小张显然早有准备,他翻开自己的记录本,接口道:
“所长,我补充一个情况。这几天走访询问多名涉事者家属时,他们都反复提到一个时间点和一件事。”
“大约在一个多月前,院里的贾家,联合了院里的一位管事大爷易中海,试图强行霸占同院住户黄卫国家的一间房子。”
“双方发生了冲突,黄卫国在冲突中动了手,但事后认定属于正当防卫,当时我们所里也出过警。”
“最终贾家的张氏被判处三年徒刑,易中海和另一个叫何雨柱的被行政拘留。”
小张抬起头,眼神锐利:“而一个非常巧合的点是,所有参与了那次要房事件的人家,包括被惩罚的贾家、易家、何家,以及当时在场有所牵连的阎家。”
“在这一个多月里,倒楣事一桩接一桩,而这两起失智狂奔事件的所有受害者,无一例外,全都出自这些家庭。”
“正因为这种惊人的巧合,现在院里私下都在疯传,说黄卫国家有他亡故父母的英灵保佑,谁动歪心思谁就要遭报应。”
“甚至还有人说黄卫国本人是灾星,会诅咒之类的话。”
陈所长眼中精光一闪,身体微微前倾。
“这个黄卫国在这次调查中,接触过他本人了吗?他的基本情况,人品、工作单位了解过没有?”
小王接过话头回答道:“接触过了。昨晚事发后,我们就第一时间去了他家。”
“他家现在只剩他一个人,据了解,他母亲很早以前就已经去世,他父亲是轧钢厂的机修工,大约两个月前因病去世。”
“贾家、易中海他们谋划要房子,就是在他父亲去世大概两个星期后。”
“他家那间房,我和小张都进去看过。是一间正堂加一间卧室,带个小院,看起来象是以前大院耳房改造的,面积不大。”
“家里陈设非常简单,几乎一览无馀。黄卫国这个人……给人的感觉比较沉默寡言,据邻居反映,他以前性格更木纳,最近去供销社上班后,才显得稍微开朗了些。”
“他的工作是通过街道办协调,刚被调到我们北街这边的供销社分店上班,离派出所不远走路也就十来分钟。”
“如果说他有什么引人注意的地方……”小王略微迟疑了一下,“就是他身体上的变化,据说他从小体弱多病,但最近几个月,像换了个人似的,个头蹿高不少,人也变得精神挺拔一表人才。”
“院里传言说他私下在练武功,同院的许大茂和何雨柱之前起冲突时,许大茂还喊出过一些武功招式的名字。”
“根据我们侧面了解,许大茂所学的奇怪招式八成和他有关。其他方面,暂时没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武功?”陈所长听到这两个字,眉梢挑动了一下,流露出些许兴趣,但随即又被更大的疑虑所复盖。
他沉吟片刻,目光扫过办公桌上那部黑色的老式摇把电话机。
心里已然有了决断。
这件事必须上报,绝不能任由其在自己的辖区内,发酵成无法收拾的谣言。
他抬起头对两位得力干将吩咐道。
“小王,小张,辛苦你们再跑一趟大院,白天工人们都去上班了,你们重点再走访一下院里留守的老人和家庭妇女。”
“询问的时候注意方式方法,看能不能挖掘出之前被我们忽略的细节信息。”
“下午等供销社下班后,务必把黄卫国同志请到所里来,记住,态度要温和只是配合了解情况,绝对不能象对待犯罪嫌疑人那样鲁莽粗暴。”
“我要和这位小同志亲自谈一谈,”
“是!”小王和小张齐声应道,拿起帽子,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门被轻轻带上,办公室里只剩下陈所长一人。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窗外,蝉鸣依旧聒噪。
城市的喧嚣隐隐传来。
而红星四合院的那片迷雾,
似乎等待着他去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