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一见黄卫国步入大殿。
脸上露出笑容。
方才饮下的灵泉水仿佛仍在体内流转,令他神清气爽、心境畅悦,自然对这海外仙师格外看重。
在群臣惊愕注视中,始皇陛下竟从高高在上的主座起身,还特地携公子扶苏一同相迎。
人尚未靠近先传来爽朗笑声。
“黄仙师,朕早先便说过晚宴定当亲自作陪,多谢仙师所赐神药,为朕祛除多年顽疾。”
“此刻朕只觉身轻体健,仿佛年轻了二十岁不止。”
身后随行的公子扶苏,抬头仔细打量着黄卫国。
只是一眼,这位素来以温雅俊秀闻名于大秦的皇子,竟也不由得微微一怔。
他从未想过,这世上竟有人能让自己在风采气度前生出几分自惭之意,心中不禁暗自称奇。
黄卫国见嬴政如此礼遇,自然也面子给足当即躬身回礼。
含笑答道:“得见陛下神采重焕,实乃大秦之幸、天下百姓之福。贫道一介海外散修,能略尽绵力已是殊荣。”
秦始皇听他应答得体给足面子,语气恭而不卑愈发觉得舒畅。
脸上的笑容更盛。
“黄仙师过谦了,朕来引荐一下此为吾儿扶苏,虽不长进,却也算知礼,扶苏,还不上前拜见仙师。”
黄卫国闻言,不由仔细端详了几眼这位历史上命运多舛的长公子,虽身份尊贵,结局却令人唏嘘。
他眼中不自觉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可惜。
扶苏正与他目光相接,敏锐地捕捉到那一闪而逝的怜悯,心中蓦地一悸。
暗忖:这方外之人,为何独独对我露出这般神情?再欲细看对方已恢复如常。
他只得按下疑虑。
恭谨执礼:“扶苏见过黄仙师,谢仙师施以法力助吾父皇康健。”
黄卫国亦从容还礼,微笑道:“长公子温文尔雅,气度不凡,贫道能助千古一帝祛病延年,本是贫道之缘公子不必挂怀。”
殿下群臣听得“千古一帝”四字,不禁面面相觑,暗中交换眼色。
好家伙,这海外散修拍马屁的功夫,简直登峰造极!
而扶苏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他素来信奉儒家仁政,常觉得父皇苛政猛厉,屡次进谏反遭外放,近日才得返咸阳。
如今见这道人开口便是如此奉承,心下难免生出几分疏离。
嬴政却与他不同。
他是亲身体验过黄卫国的神通,早信其为真修之士,得这样的人物誉为“千古一帝”,自是大喜。
便亲自引其入席,笑问:“黄仙师,此席特为汝设,不过千古一帝之说朕何德何能愿闻其详。”
黄卫国不由得想笑,果然任何人物都喜欢听些豪言壮语,但他可不是为了拍马屁,千古一帝本就是实至名归。
从容落座继而正色开口:“世间常有人言,陛下扫灭六国手段酷烈,却无人细想若天下仍诸候割据、战火连年,百姓之苦又当如何?”
“自战国以来二百六十馀载,直接死于战乱者逾二百多万,间接导致流离失所、家破人亡者更不可胜计。”
“春秋时中原人口约三千万,经年征伐竟降至两千万,整整一千多万生灵化为荒冢中枯骨!”
殿上群臣听到这里,纷纷倒抽一口凉气。
千万性命原只是史册中寥寥几笔。
如今被这少年一一道出,竟觉字字染血沉重如碑。
黄卫国声音继续说道:“若非陛下一举统一六国,创建亘古未有之大一统王朝,这般混战杀伐,更不知要持续到何年何月。”
“届时殒命于刀兵者,又将增添几何?
“故而,陛下以战止战,以杀止杀,实则是以一时之阵痛换万世之太平,待天下一统兵戈渐息,百姓得以休养人口二十年间便可倍增。”
“何尝不是功在当代而利在千秋,能建此不世之功者自然称得上千古一帝。”
黄卫国话音刚落,谏议大夫茅焦蓦然起身。
身为言官,他素以直谏闻名屡次反对坑儒苛政。
此刻再听这方外之人,竟将陛下捧至如此高度哪还坐的住,这不是再说他以往的谏言全是错误。
忍不住厉声驳斥:“尔一介布衣,安敢妄断陛下功过?青史如鉴,自有后世书写,朝堂政论岂容你方外之人评论!”
黄卫国脸色淡然不屑的一笑。
始皇脸色一沉,好不容易有人正说在他的爽点之上,就有人跳出来浇盆凉水能不气么。
始皇正要发作。
却见黄卫国已轻笑一声面对众臣。
从容应答:“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功过非史官独断专行,应该听于万民之口,诸位饱读诗书,岂不知得民心者得天下?”
“民为水,君为舟,水能载舟亦能复舟。”
“天下不是某一个人的天下,若不倾听黎民百姓之心声,空守庙堂之高、固守迂腐之见岂不可笑?”
嬴政闻言眼中精光一闪,抚掌击案哈哈笑道。
“好,好一个水能载舟,亦能复舟。仙师此言振聋发聩深得朕心!”
他转而目光锐利地看向茅焦。
语气虽缓,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茅大夫,尔之忠谏朕素知之,然仙师之言非为阿腴奉承,乃洞见古今之论。”
“天下非独一人之天下,更是万民之天下,若一味拘泥于典籍,不识时务,不体民情与盲人何异?”
茅焦面红耳赤还想争辩。
却被始皇抬手止住:“今日盛宴,为贺朕康复,亦为恭迎仙师,非廷议之时此事不必再论。”
语气虽淡却带着帝王的决断。
让茅焦只得悻然躬身施礼,退回席中。
但是其眼中犹有愤愤不平之色。
殿内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黄卫国当然知道,这是始皇帝给自己撑腰面子给的相当到位。
但他可不在乎面子问题,能遇到这样的大场面不装一手岂不可惜。
黄卫国微微一笑从容举杯。
“茅大夫虽是一片赤诚为国献计,然贫道方才所言并非虚言,陛下之功,岂止于统一疆域?”
“书同文,车同轨,度量衡归一,此等开创之举,方是奠定万世之基的根本。”
“试想若言语不通文本各异,车轨不同度量混乱,纵使疆域相连人心亦如一盘散沙,何以称为大一统?”
“陛下所为,正是将散沙熔为磐石。”
黄卫国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那些若有所思或仍带疑虑的面孔。
继续说道:“昔日诸候纷争,非但战火连绵各国制度迥异,商旅往来尚且艰难,何况文化交流民生改善。”
“陛下革除旧弊设立新制,看似霸道实则是以大魄力快刀斩乱麻。”
“为的正是让天下百姓无论原属何国,今后皆能使用同样的文本沟通,依据同样的律法行事,凭借同样的标准交易。”
“此乃真正意义上的天下大同,此举非为一时之利,实为万世开太平之基业。”
黄卫国说完不由得心中畅快。
能在大秦舌战群儒也算是逼格满满。
下面群臣一片肃然完全听麻了,所有人都在消化黄卫国带来的文本震撼,仔细斟酌之后竟然无法反驳。
矛焦更是面红耳赤。
此时就连一向对父皇政策,颇有微词的扶苏也不禁听得入神。
他自幼接受儒家教育,崇尚周礼认为仁德方能服人,对于父皇的雷霆手段常常内心抵触。
但黄卫国这番话,却从一个他从未想过的角度,阐述了统一的深远意义。
让他隐约感觉到,
或许自己过去所理解的仁政。
未免太过于狭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