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杨下意识地抬头，嘴里还念叨着：“小陈，那份关于武器交接的清单” 话未说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手中的钢笔“啪嗒”一声掉在刚写了一半的文件上，门口站着的人，正是李云龙
“老老李？！”老杨猛地站起身，带倒了身后的椅子，声音难以置信而有些变调，“你你回来了？！红大毕业了？！”“嗯，回来了。”李云龙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不是过去那种大大咧咧、见牙不见眼的狂笑，而是一种沉稳、带着些许感慨和重逢喜悦的微笑。
老杨几步冲过来，激动地上下打量着李云龙，像是要找出什么不同：“好！好！回来就好！快坐快坐！这一年在红大没少挨训吧？”老杨习惯性地想开个玩笑，但话一出口，就感觉眼前的李云龙似乎有些不同。
李云龙没在意老杨的玩笑，他走到桌边，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文件和那团墨渍，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舒展开。他没有像过去那样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下，而是先拉过一把椅子，示意老杨也坐，自己才坐下。
“挨训？那是家常便饭。”李云龙顿了顿“红大的教员，都是真秀才，肚子里墨水多，道理也讲得透。刚开始是坐不住，听那些理论跟听天书似的，急得抓耳挠腮，恨不得把锅顶头上挡粉笔头。”“不过后来”李云龙话锋一转，眼神变得认真起来，“慢慢听进去了，才琢磨出点味道。以前打仗，靠的是胆子大、不怕死，凭经验，凭感觉。红大这一年，学了些东西，虽然不敢说精通，但总算明白了点门道。”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头，好像比以前清楚点了。知道为什么打，该怎么打，怎么才能打得赢，赢得长久。”
老杨听得有些发愣。李云龙这番话，条理清晰，用词准确不要是声音样貌没啥变化老杨都不敢认了。这这还是那个张嘴“他娘的”、闭口“老子”的李云龙吗？
李云龙目光落在桌上那份被墨迹污损的文件上：“老杨，这是遇到问题了？”
“是啊，”老杨回过神，有些懊恼“现在，却要和这些人“合作”？还要穿上他们的军装？很多人一时接受不了。”
操场上，战士们穿着刚刚发下来的、簇新的八路军灰布军装，戴着青天白日帽徽的军帽，一个个却像霜打的茄子，蔫头耷脑。政委老杨站在队伍前面，脸色凝重，他己经做了几次思想动员，讲明了一致抗日的大道理但效果甚微。战士们低着头，沉默着，沉默比任何喧哗都更有力量。
李云龙走到台子中央，没像老杨那样站在桌子后面讲话，“都他娘的耷拉着脑袋干啥？！”李云龙声音在空旷的操场上回荡，“打了败仗了？还是让阎老西撵回黄河西边了？”
台下依旧沉默，但许多战士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膛。“瞧瞧你们这熊样！”李云龙指着台下，毫不客气，“穿身新衣服，跟要了你们的命似的！这灰布军装咋了？不暖和？不挡风？还是穿着它，你们手里的枪就打不响鬼子了？”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咆哮的质问：
“老子问你们！咱们当兵吃粮，扛枪打仗，是为了啥？！”
“是为了脑袋顶上这颗红五星好看？！”
“还是为了身上这件旧军装穿着舒坦？！”
台下的战士们被这首白的问题问住了，许多人下意识地抬起头。
“放屁！”李云龙自问自答，唾沫星子都飞了出来，“都不是！咱们当兵打仗，是为了穷人翻身！为了不受欺负！为了把骑在咱们头上拉屎的混蛋都他娘的掀下来！”
他猛地一指东方，仿佛要戳破那层阴霾：“可现在！东洋鬼子打进来了！这帮狗日的比白匪、比马家军、比阎老西更狠！更毒！他们要的不是咱们的地，不是咱们的粮！他们要的是咱们的国！要的是咱们亡国灭种！要咱们的爹娘兄弟姐妹都当亡国奴！当牛做马！像牲口一样被他们宰杀！”李云龙的声音如同重锤，敲在每一个战士的心上。“现在！”李云龙猛地一拍胸口，那身旧红军军装被他拍得砰砰响，“老头子发话了说国难当头，要枪口一致对外！要把枪口对准小鬼子！要咱们红军改编成八路军，到前线去打鬼子！”
“同志们！”他环视全场，眼神变得无比锐利，“老子告诉你们！老子也他娘的穿着别扭！这青天白日的帽徽，老子看着也刺眼！”这话一出，台下的战士们愣住了，连老杨都惊讶地看着他。
“但是！”李云龙话锋一转，声音斩钉截铁“别扭归别扭，恶心归恶心！只要能打鬼子！只要能保住咱们的国家！保住咱们的爹娘！老子李云龙，别说穿这身灰皮，就是让老子光着腚上战场，老子也认了！”
他往前踏了一步，几乎要站到台子边缘，手指点着台下的战士们：
“你们想想！咱们在苏区，为啥跟白匪拼命？在长征路上，为啥跟中央军死磕？不就是为了咱们穷苦人能过上好日子？不就是为了咱们的国家不再受人欺负？！”
“现在！欺负咱们的，不是白匪，不是中央军了！是更凶残、更没人性的东洋鬼子！他们才是咱们现在最大的敌人！最大的仇人！”
“咱们红军没了？扯淡！”李云龙的声音充满了力量，他指着台下每一个战士，“红军的魂在哪儿？在你们心里！在老子心里！在咱们这杆枪上！只要咱们这颗心还是红的！只要咱们这杆枪还朝着鬼子！咱们就永远是红军！永远是穷苦人的队伍！”他竟然掏出了一面叠得整整齐齐、洗得发白的军旗！那是他们团珍藏的、绣着镰刀锤头和番号的红旗！
李云龙双手用力一抖！
哗啦！
那面饱经战火、染着先烈鲜血的红旗，在凛冽的秋风中，在数千双眼睛的注视下，迎风招展！那鲜艳的红色，如同燃烧的火焰，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热血！
“看见没？！”李云龙的声音激动得有些颤抖，“这面旗！老子带来了！它不会出现在编制表上！但它会跟着咱们新一团！跟着咱们每一个人！等打跑了鬼子，老子还要把它重新升起来！插遍全中国！”
“现在！”李云龙将红旗郑重地交给旁边眼含热泪的老杨
“老子宣布几条规矩！”
“第一！这身军装，给老子穿好了！谁他娘的敢故意弄脏弄破，给老子滚去炊事班背大锅！”
“第二！青天白日帽徽，给老子戴正了！”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李云龙目光如炬，扫视全场，“从今天起，咱们新一团！只有一个目标！一个敌人！那就是——杀鬼子！ 杀光他们！把他们赶出中国去！”
“谁要是敢在战场上对鬼子手软！老子李云龙，第一个崩了他！”
“都听清楚了没有？！”
“听清楚了！” 短暂的沉默后，台下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现在！散会！各营连带回！给老子把枪擦亮！等着命令！准备开拔！打鬼子去！”李云龙跳下土台，大步流星地走向团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