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李琚的背影,李瑛深吸口气,转头对着满堂宾客拱手一礼,沉声道:“诸位,孤先失陪了,诸位继续!”
李瑶则是未曾说话,只冷哼一声,便阔步朝李琚追去。
经过李琩身边时,他脚步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随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冷声道:“李琩,今日之事,我们三兄弟记下了。你最好能祈祷,惠妃娘娘能护你一辈子。”
这声音不高,却是让李琩脸上的狂喜瞬间僵住,一丝莫名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他刚想反唇相讥,李瑶却已不再停留,大步流星地走出集雅轩,追上了李琚和李瑛。
三人并肩前行,将身后所有的喧嚣统统抛下。
出了公主府,上了回十王宅的马车。
李瑶几次想开口痛骂,都被李瑛用眼神制止。
直到回到李琚居住的院子,只剩下兄弟三人时,压抑的气氛终于爆发。
“欺人太甚,简直是欺人太甚!”
李瑶一拳狠狠砸在院中的石桌上,怒声道:“父皇父皇他怎能如此偏听偏信!武惠妃那贱人,还有李琩那小人!”
李瑛颓然坐下,面色灰败,声音沙哑:“是我无能护不住八弟,更护不住这摇摇欲坠的太子之位。”
说着,他看向一直沉默伫立在庭中,背对着他们的李琚,满心愧疚。
他当太子二十年了,二十年来,他自问处理国事从无差错。
但父皇对他,却是一日比一日疏远,如今更是已经到了恨乌及乌,毫不顾忌打压他身边人的程度。
可惜时至今日,他已经没有退路。
不然他宁愿不当这个太子,宁愿学宁王那样,当个富贵闲散王爷。
一辈子不理俗世,也好过在权力旋涡里倾轧。
他喟然叹息一声,神色越发黯然。
就在这时,李琚缓缓转过了身。
昏暗的暮色中,他的脸一半隐在阴影里,一半被天际残留的微光照亮。
那平静的面容下,隐藏着两人看不懂的情绪。
“二兄,五兄勿怒。”
他唤了两人一声,语气淡淡道:“愤怒无用,自责更无用。今日之事,我们是输在皇权之下,而非道理之中。”
说完,他抬头望向十王宅那高耸的宫墙,夜幕正悄然吞噬最后的光明。
随即收回目光,语气淡淡道:“在绝对的皇权面前,再大的委屈,再真的才华,都不过是尘埃,放平心态吧。”
听见这话,两人不禁有些愕然。
李瑶回神,急切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不,当然不能算。”
李琚摇头,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冷静。
他沉声道:“但仅仅是在这里愤怒,在父皇眼皮底下与他们争一时意气,非但无济于事,反而会让我们陷入更大的被动。”
李瑶蹙眉道:“那怎么办,你有办法?”
他望着两人,没有任何隐瞒,直言道:“我想离开洛阳,离开这权力的旋涡中心,离开父皇的视线。”
“什么?”
听见这话,两人顿时大吃一惊。
李瑶难以置信道:“离开洛阳?八弟,你你疯了不成?父皇旨意是闭门思过,你若擅自离京,岂非罪上加罪?”
李瑛也皱起眉头,迟疑道:“离开洛阳,什么意思?是要去封地就藩吗?”
李琚摇摇头,脸上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平静。
他解释道:“留在洛阳,咱们就象是笼中困兽,永远在别人的掌控与算计之中,与其如此,倒不如出去逍遥快活。”
“出去逍遥快活?”
两人一时间无法理解李琚的脑回路。
旁人都是想方设法的朝权力中心挤,李琚倒好,直接反其道而行之。
莫非是在今日的打击之下,没了心气?
况且,这全天下,还有比长安和洛阳更好的地方吗?
李琚看着两位兄长眼中巨大的困惑和担忧,也没有细细解释。
他需要的是他们的助力,而非立刻的理解。
现在的时机,也不是长篇大论解释的时候。
他沉吟片刻,补充道:“小弟没打算现在就离开洛阳。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寻觅良机。”
李瑛和李瑶再度对视一眼,皆从彼此的眼中看见了忧色。
离开洛阳这种事情,怎么想,怎么不靠谱。
且不说父皇早已取消了皇子就藩制度,将所有皇子都圈养在他身侧,以便随时监视。
就算父皇同意,两人也不愿李琚离去。
毕竟,李琚留在洛阳,他们三人还能抱团取暖。
可一旦分散开来,那就是给了武惠妃逐个击破的机会,是自绝生路。
“此事,容后再议吧。”
李瑛摇摇头,暂时搁置了这个话题。
李瑶转而问道:“八弟,今日之事既然不打算善罢甘休,你欲待如何?”
听见这话,李琚语气顿时郑重起来。
他深吸口气,沉声道:“武惠妃和李琩,他们以为有父皇偏袒,就能为所欲为。那我只能说,他们想错了。”
“你想做什么?”
李瑛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哼,既然他们不让我痛快,那就大家都别痛快了,他们不是自以为已经掌控了杨氏吗,我偏要恶心一下他们。”
李琚冷哼一声,放了句狠话。
旋即,他直视太子李瑛,一字一句道:“二兄,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我想请你以太子和兄长的名义,替我大张旗鼓,风风光光地去弘农杨氏府上提亲,求娶杨氏玉环。”
“提亲?”
李瑛和李瑶同时失声惊呼,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简直是石破天惊!
父皇的圣谕才刚刚否决了文会结果,明确婚姻由尊长决定,现在去提亲,岂不是公开打父皇的脸,挑衅武惠妃?
“八弟,你你冷静点!”
李瑛只觉得头皮发麻,硬着头皮劝道:“现在去提亲,无异于火上浇油,而且我算是看出来了,那杨氏与武惠妃母子,分明早有勾结,就算咱们去提亲,杨氏也未必会应允。”
“要的就是火上浇油。”
李琚的眼神极度冷静,他沉声道:“我就是要看看,杨氏自诩千年门阀,究竟是要脸,还是要利?”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何况,咱们这么做,也不算是违背父皇圣谕。
“父皇不是说婚姻之事当由尊长决定吗?你是小弟的兄长,小弟请你做媒,正合礼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