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逆子,你是要气死朕吗?”
李隆基本来都打算息事宁人了,可陡然听见李琚这句反问,心中的怒火顿时又被勾了出来。
武惠妃脸上的柔婉更是瞬间凝固,眼底的错愕几乎要溢出来。
她是真没料到,李琚在如此绝境下,竟还敢反问皇帝。
但错愕只一瞬,她脸上便又立即换上一种慈和长辈的关切神情。
“光王殿下,你这又是何苦呢?”
她叹息一声,语重心长道:“父子之间,血脉相连,哪有什么隔夜的深仇大恨?纵然一时言语失当,惹得你父皇动怒,你低个头,认个错,陛下念及骨肉亲情,也定会宽宥于你。何必闹得这般僵持,让陛下忧心?”
武惠妃这番话听起来语重心长,充满了劝和的意味。
仿佛她才是那个希望父子和睦的贤惠妃子。
然而,李琚此刻心如明镜!
就是这个女人添油加醋告的黑状,才将他推入眼前的绝境。
听着她假惺惺的劝解,再看着她那副悲天悯人的虚伪面孔,一股难以遏制的恶心和怒火顿时直冲头顶。
“武惠妃!”
李琚猛地转头,咬牙切齿道:“收起你这套假仁假义的把戏,本王与父皇之间如何,轮不到你来置喙。
你在这里惺惺作态,扮演什么贤良?
我母妃在冷宫受苦,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本王今日这无妄之灾,又是拜谁所赐,本王心知肚明!”
这话一出,武惠妃温婉的笑容僵在脸上,几乎要维持不住装出来的假象。
一旁的李隆基,胸中的怒火更是彻底炸开。
怒声咆哮道:“逆子,你找死,来人,给朕打!”
“陛下且慢!”
武惠妃赶忙上前一把拉住李隆基的骼膊,柔声劝道:“陛下,光王殿下许是年轻气盛,一时说错了话,您别气坏了身子。”
但武惠妃不劝还好,这一劝,更是让李隆基怒火高涨。
他指着李琚,对着那持鞭太监厉声咆哮道:“打,给朕往死里打,打到这孽畜认罪伏法,打到他知道什么叫上下尊卑。”
“陛下三思啊!”
武惠妃赶忙再劝,这次语气中则添了几分真切的焦急。
当然,倒不是担忧李琚。
主要是咸宜公主大婚在即,四方宾客云集,若将事情闹大了,对她和寿王一系绝非好事。
那太监也是有些为难起来。
李琚毕竟是皇子,他随便抽两鞭子,还能用圣命难违来解释。
可是往死里打万一将来你们父子和好了,你又心疼起儿子。
那他这个动手的奴才,还能有命在?
就在这时,大殿之中忽然响起了一道极为轻微的冷笑声。
只见李琚忽然朝前踏出一步,眼神讥讽地望着李隆基,冷笑道:“父皇今日,大可将儿臣打杀于此,反正儿臣这条命是您给的,您要想收回去,儿臣也不敢有什么意见只要午夜梦回时,父皇经得住我大唐历代先帝的诘问!”
“你你”
听见这话,李隆基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胸口剧烈起伏,一口气堵在胸口,怎么也上不来。
“逆子,你找死!”
下一瞬,一道怒吼声猛地从李隆基喉咙里迸发出来,如同受伤野兽的咆哮。
他铁青着脸,几步冲下御阶,竟一把夺过太监手中的马鞭!
看那架势,竟是要亲自动手!
“父皇今日,最好能打死我,如此,到了九泉之下,儿臣也好向列祖列宗分说。”
见李隆基要亲自动手,李琚眼中依旧没有半点惧色,冷笑着阴阳怪气,
“呵呵,哈哈!”
李隆基怒极反笑,气得神色癫狂:“好,真是朕的好儿子啊,朕成全你!”
说着,他眼中带着极致的快意,手中马鞭高高扬起。
“陛下——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武惠妃却是忽然尖叫着冲了过来,一把将李隆基拦腰抱住。
“放开!让开!朕今日非打死这个孽障不可!”
可惜,李隆基早已被怒火冲昏了头,即便面对最宠爱的妃子,也毫不留情地厉声呵斥。
“陛下息怒,息怒啊,光王殿下年轻气盛,一时口不择言也是情有可原。”
武惠妃死死的抱着李隆基,连声劝道:“何况明日便是咸宜大婚,您这个时候重责皇子,恐伤仁德之名,更易引朝野非议。还请陛下三思啊。”
这一次,武惠妃是真的慌了。
她撺掇李隆基问责李琚,只是想打击太子在朝中的威望。
毕竟朝野皆知,光王李琚是太子李瑛的铁杆拥趸。
可若是李隆基今日直接对李琚动手了,那性质就完全不同了,太子一定会将这笔帐算到她的头上。
她是想打压太子,可没想过现在就和太子一系撕破脸皮啊。
如今,寿王才刚刚成年,在朝中根基也还不稳固。
这个时候撕破脸皮,她拿什么和太子斗?
她一边拦着暴怒的李隆基,一边焦急的给伺候的宫人使眼色,厉声催促道:“都是死人吗,还不快扶光王殿下出去治伤。”
听见这话,那被夺了马鞭的太监顿时如梦初醒。
其他宫人亦是浑身一颤,赶忙连滚带爬的冲上来,七手八脚的要去搀扶李琚。
“朕看谁敢!”
但就在这时,李隆基愤怒的声音再次传出,瞬间震住了想要上前的宫人。
“爱妃,你放开朕,朕今日定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孽障,放开!”
“陛下息怒啊,明日便是咸宜的大婚。咸宜可是您最疼爱的女儿,婚事更是筹备已久,规模盛大,四方使节云集洛阳,您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大唐的脸面考虑啊。”
武惠妃死死抱住癫狂的李隆基,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即便如此,她还不忘催促宫人道:“还愣着干嘛,快扶光王殿下出去治伤啊,你们难道真要看着陛下被气出个好歹,看着殿下重伤不治吗?”
这顶“害主”的大帽子扣下来,哪怕为李隆基气势所慑。
一众如丧考妣的宫人还是瞬间动弹起来。
“殿下,得罪了!”
两名太监心一横,低声道歉,上前一左一右,几乎是半架半拖地将李琚朝店门口拖去。
而李琚面对宫人的拖拽,也并未再激烈反抗。
能活着,他自然不想死。
至于武惠妃到底是出于什么心态来阻止这场冲突,又准备借此达成什么目的?
对他而言,都不重要了!
毕竟,李隆基刚才被他的话架了起来,找不到台阶下,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朕看谁敢,放开朕,都给朕站住!”
李隆基见李琚被宫人拖了出去,则是忍不住暴跳如雷,不断挣扎,不断恐吓。
只是这一次,没人再听他的。
随着李琚被拖走,就连大殿厚重的大门,也在武惠妃的示意下,被宫人重重合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