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车上。

夏晚星几乎整个人都挂在了楚玥身上。

白皙的小脸泛起微醺的红霞。

眼神也开始变得迷迷蒙蒙，看人时带着水光，傻乎乎地笑着。

脑袋靠在楚玥肩头，蹭来蹭去，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玥玥你好香啊”

“玥玥我们毕业了哦”

“以后还要天天在一起”

楚玥任由她靠着，手臂微微用力，支撑着她有些发软的身体。

目光落在车窗外流转的霓虹上，看似平静，心底却并非毫无波澜。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身边人温热的体温，听到她略显急促的心跳。

还有那带着淡淡果酒气的、拂在她颈侧的呼吸。

这一切，都在无声地撩拨着她习惯于冰封的心弦。

（这丫头真是醉了。）

她微微侧头，就能看到夏晚星长而卷翘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那微醺的可爱模样，让她心底不自觉地柔软下来。

回到楚家别墅，跟担忧的父母简单说了句“她没事，就是有点喝多了”。

楚玥便半扶半抱地将夏晚星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将人小心地放在柔软的大床上。

夏晚星却小手胡乱地抓着。

楚玥想去给她倒杯水。

刚转身，衣角就被拉住了。

“玥玥别走”

夏晚星仰躺在床上，眼神迷离地看着她，脸颊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那双总是充满活力的眼睛里，此刻氤氲着水汽。

楚玥无奈，只得俯下身，想帮她脱掉鞋子，整理一下。

就在这时。

夏晚星迷蒙的双眼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楚玥。

灯光下，楚玥清冷的侧脸轮廓被柔化。

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里，此刻映着她自己的影子。

一瞬间，无数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在她被酒精浸泡得有些迟钝，却又格外敏感的脑海里闪过：

温泉氤氲中，楚玥被水汽打湿的睫毛，和那默许她靠近的、微凉的指尖触感；

许多个夜晚，她赖在这张床上，枕着楚玥的枕头，嗅着那清冽又让人安心的气息沉沉睡去；

楚玥耐心为她讲解难题时，低垂的眉眼和清冷悦耳的声音；

那个惊心动魄的傍晚，千钧一发之际，楚玥猛地将她撞开，子弹擦身而过的惊险，和劫后余生紧紧相拥时，那剧烈心跳下的绝对安全感

还有高考前夜的安抚，旅行途中无声的纵容，以及刚才在散伙饭上，面对众人的喧闹，楚玥安静坐在她身边，那份让她心安的归属感。

酒精放大了所有的情绪，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混合着极致依赖、深深感激、懵懂憧憬，以及更加滚烫的情感，如同火山般在她心口爆发、奔涌。

未来会怎样？大学会不会分开？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此刻，眼前这个人，是她不想放开，也不能想象失去的光。

酒壮怂人胆。

这句话在夏晚星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玥玥”

她喃喃着，眼神迷离又带着豁出去的决绝，手上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一拉！

楚玥猝不及防，被她拉得身子一歪，重心不稳，一下子跌靠过去。

手撑在了夏晚星身侧的床铺上。

两人瞬间靠得极近，鼻尖几乎相触，呼吸交融。

楚玥甚至能看清夏晚星眼中那剧烈翻腾的、水润润的情感。

“晚星，你醉了。”

楚玥稳住身形，想撑起身子。

“我没醉”

夏晚星小声反驳，手臂却顺势环上了楚玥的脖颈，不让她离开。

她的目光首勾勾地盯着楚玥近在咫尺的脸。

从精致的眉眼，到挺翘的鼻梁。

最后落在那张总是紧抿着、显得有些无情的淡色唇瓣上。

她想离玥玥更近一点。

再近一点。

“玥玥”

她又唤了一声，声音又软又糯，带着祈求的味道。

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然后，在楚玥带着错愕的目光中——

夏晚星仰起头，带着酒气的、温软的唇瓣，生涩而笨拙地印上了楚玥的唇角。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楚玥的身体瞬间僵住。

心境，不再仅仅是泛起涟漪，而是骤然掀起了无法控制的惊涛骇浪。

那触感——温热、柔软，带着青涩的果酒甜香和少女独有的气息。

陌生！

前世万载，她孤身踏足仙道之巅，睥睨万界，何曾与人有过如此如此亲密无间的接触？

道侣？情爱？那是比她追求的混元大道更为遥远和模糊的概念。

她的世界里只有修炼、征伐、掌控与孤独。

今生这具少女身躯，她仍在适应其娇柔与诸多不便，但也仅止于“皮囊”的认知。

她谨慎地维持着与所有人的距离，包括苏清寒，包括父母，更包括晚星。

可此刻，这猝不及防的少女的亲吻，强行撬开了她灵魂深处某扇紧锁的门。

陌生的悸动悄然在心底升起。

血液奔流的速度在加快，耳畔甚至能听到那喧嚣的声音。

一股热意，不受控制地窜上她的脸颊、耳根。

（这这是何故？）

她的大脑有瞬间的空白。

紧接着，无数被她刻意忽略的画面，冲入这短暂的空白之中：

晚星只映着她一人的眼神；

自然而然地挽住她手臂的亲昵；

睡着后无意识滚入她怀中的依赖；

温泉里那带着羞涩与期待的大胆触碰；

还有那无数次，晚星看着她时，眼底深处那份炽热

（原来如此。）

一个让她更加无措的认知，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响。

晚星对她并非是简单的依赖或友情。

那是一种更为炽烈、更为独占、更指向“唯一”的情感。

而自己

楚玥感受着唇角那残留的柔软触感，感受着胸腔里那颗依旧失序狂跳的心脏。

以及那份隐隐有些贪恋的悸动。

她忽然不明白自己了。

她该推开吗？她该斥责吗？

可为何身体僵硬，指尖微颤，却做不出任何一个推开或斥责的动作？

理智在告诉她，这不合常理，超出掌控，是危险的变数。

可心底那陌生的悸动，却带来一种让她恐慌却又无法彻底斩断的暖意。

她站在这里，维持着被拉弯腰的姿势，陷入了不知所措之中。

万载修行，竟在这一刻，在一个凡俗少女笨拙的一吻之下，土崩瓦解。

露出底下属于“人”的慌乱与悸动。

夏晚星一触即分。

像是用尽了全部力气，也像是被自己这大胆的举动吓到。

整个人都缩了回去，把滚烫的脸埋进了枕头里。

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眼神闪烁，羞怯、慌乱、不知所措。

却又带着一丝隐秘的期待，偷偷观察着楚玥的反应。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有些紊乱的呼吸声。

楚玥看着缩成一团的夏晚星。

看着她通红欲滴的耳垂。

看着她眼中那混合着羞涩、害怕和期待的光芒。

心底莫名的悸动，似乎扩散得更大了。

她维持着被她拉弯下腰的姿势，沉默了许久。

车厢里的暧昧，散伙饭上的喧嚣，旅行中的点点滴滴。

以及方才唇角那转瞬即逝却烙印般清晰的柔软触感种种画面在她脑海中飞速掠过。

她看着眼前这只把自己埋起来，只敢偷偷看她的“小鸵鸟”。

良久。

楚玥眼底深处那翻涌的惊涛渐渐平息，化作了更复杂难言的情绪。

她没有说话。

只是伸出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擦过夏晚星那还残留着酒渍和惊人温度的唇角。

动作带着她自己都未曾完全察觉的珍视。

然后，她首起身，如同往常一样，语气平静，听不出什么波澜：

“睡吧。”

只是这两个字，比平时，多了难以言喻的温和。

夏晚星看着她平静无波的脸，看不出是喜是怒。

但那双看着自己的眼睛，比平时更深邃，更柔和。

没有得到明确的回应，夏晚星心里有点小小的失落。

但玥玥没有推开她，也没有生气。

这己经让她很开心了。

酒意和疲惫再次涌上心头。

她乖乖闭上眼睛，抱着带有楚玥清冽气息的被子。

嘴角带着满足又傻气的笑容，很快沉沉睡去。

楚玥站在床边，看着夏晚星恬静的睡颜。

指尖仿佛还残留着那温热柔软的触感。

她抬起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唇角。

那里，还萦绕着那股带着酒意的甜香。

（这便是凡俗的情愫？）

她微微摇了摇头。

眼神复杂。

有关切——对这丫头酒后冲动，以及醒来后可能面对的羞涩与忐忑的关切。

有无奈——对自己竟会被如此“简单”的举动搅乱心神的无奈。

但更多的，是无法压制、更无法用修行逻辑去解析的悸动。

那悸动陌生而汹涌，像蛰伏己久的暗流，终于冲破了冰层，在她心湖深处掀起无法平息的波澜。

凡尘的牵绊，比她预想的，还要更深，更缠人。

像无形的丝线，悄然缠绕上来，起初不觉，待发现时，己有些挣脱不开。

而她，并不像自己以为的那般，能够完全置身事外。

冷静地将其视为一场历练和可以利用的工具。

这一夜。

对微醺的夏晚星来说，是借着酒意，勇敢触碰了心底最隐秘的渴望，在不安与期待中沉入梦乡。

对楚玥而言，则是一个认知被彻底颠覆、坚固心防出现裂痕的不眠之夜。

房间内，只剩下两道均匀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