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你们不上课?”路明非抚摸着自己因为吃得太撑而微鼓起来的腹部一脸满足,瘫在康斯坦丁那张超柔软的大沙发上。
以前在另一个世界线夏弥经常在宿舍里做菜请楚子航去吃饭,师兄这人脸皮薄有点儿不好意思,偏偏又没多少朋友,就每每拉上路明非一起。
夏弥的厨艺真是没得说,可惜自那件事情之后路明非已经很多年没有再正儿八经的享用过小师妹亲自下厨作出的佳肴了,今天再尝到居然和过去没什么区别。
“听小唐说他有个很重要的朋友要来bj,所以我们跟导师请了假。”夏弥坐在路明非身边,双手按着膝盖,身上有股淡淡的栀子花香。
厨房里传来锅碗碰撞的声音。路明非如今也算出息了,贵为青铜与火之王康斯坦丁也只能沦落到给他洗碗的地步。
电视里正在播放午间新闻,下面的插播栏里滚动播放着近期本市发生的重要事件。
救灾行动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首都救援队伍已经陆续抵达灾区;近日朝阳区民众举报一例自制假钞案件;有谁谁谁在鸟巢举办演唱会忽然一条滚动新闻引起了路明非的注意。
“近日本市低烈度地震频率极大幅度提升,专家预测为正常地质周期变动,请广大市民不必惊慌。”
没记错的话另一个世界线楚子航就是依靠这些低烈度地震波来锁定夏弥和芬里厄共同铸建的那座尼布龙根究竟位于何处。
但新闻里说地震频率大幅度提升这个现象就发生在近日,这是不是意味着也就在近期芬里厄才被夏弥唤醒,又或者说夏弥重新打开那种尼伯龙根的时间也就在最近。
“师兄,听说你在进入卡塞尔学院之前就已经觉醒血统可以自主开启黄金瞳了。”夏弥两手托腮、大眼睛眨呀眨,很有些卖萌嫌疑地盯着路明非。
“准确来说我觉醒血统应该是在06年、也就是你离开仕兰中学离开合肥那段时间。”路明非想了想,觉得这种事情没必要对其他人隐瞒,毕竟只要是有心之人,哪怕是通过查找他在学院数据库中的文档也能轻易从路明非过去的经历中推导出这个结论。
夏弥星星眼,一脸崇拜:“这么说师兄你其实都没接受过3e考试喽。”
“那时候我还是个废材来着,谁会想着给这么一条废材进行3e考试啊在仕兰中学我这种人很容易给体育生校园霸凌,算是被逼着觉醒的吧。”这件事情路明非倒是没有全说实话,当年那群体育生确实在这件事情上占了很大的比重,可很难说对婶婶的憎恶没起到哪怕一丁点儿作用。
对叔叔婶一家路明非其实并非眶耻必报,可人就是这样,当你无权无势没有力量任谁都可以肆意欺凌的时候在这个世界上你就是孤家寡人;可当有朝一日你权倾天下或者拥有足够颠复现有秩序的力量时,那些曾经欺凌你的人或者曾经无视你的人就会视你为救主,你无意中表露出来的哪怕一个不快的眼神或者一丝表情的细微变化都会成为他们向你示好的契机。
娲女让裹阳周家派了一支律师团队在跟婶打官司,要把路明非这些年的抚养费全拿回来。
按说路明非原本的诉求就只是给他们一个教训,抚养费能拿回来一部分就成,尽量不要影响到叔叔婶婶的日常生活。
可后来他跟囊阳方面达成更紧密的结盟关系、甚至如今整个混血种社会都知道他路明非是周家投资的超级混血种,律师团的阵容就越发豪华,而婶婶甚至找不到其他任何一个愿意帮她打官司的事务所。
三年时间差不多十万美元,如今这些钱也已经陆陆续续在打进路明非的银行卡。
也多亏了被追回来的抚养费,他才没有沦落到不得不出卖色相从苏茜手里讨食的地步。
夏弥从茶几上捞了一个橙子,剥开之后瓣成两半、分了一半给路明非,“我请你吃牛腩面那会儿师兄你刚好觉醒误。”她若有所思。
路明非想了想,对了一下时间节点,点点头:“差不多吧,那段时间我和学校里的体育生发生了冲突打伤了他们一个人,家里监护人希望我能去给他们道个歉争取更少的赔偿我受不了这份委屈,一怒之下就骑自行车出去自己一个人生活,从家里溜出来那会儿我连饭都没吃,还好遇见师妹你让我填饱了肚子。”
“你呢?你那时候为什么离开合肥?”路明非一瓣儿一瓣儿的吃着夏弥分给他的那半个橙子。
夏弥起嘴,抽了抽鼻尖,两只圆圆的大眼睛从百叶窗的缝隙看向外边:“我有个哥哥嘛,那时候他在这边接受治疔,因为出生的时候缺氧脑子受了伤,所以智力象是个小孩。”
路明非心中微动,意识到这妹子说的就是她那个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与尼伯龙根融为一体的哥哥,大地与山之王中掌握力量的那一位、传说中曾在多年前化名阿提拉为整个欧陆带去上帝之鞭的芬里厄。
听夏弥说话当然不能全信,得结合实际。
“我和哥哥是福利院里长大的孩子,进福利院之前家里算是功勋家庭,所以政府愿意为哥哥承担治疔费用。可是06年的脑科专家给哥哥下了最终诊断,说他的智力永远也无法恢复到正常人的状态,我来bj给他办了出院。”百叶窗的影子投在夏弥柔软的脸上,她的眼睛很深,藏在阴影里看不清楚。
如果只是换一种说法把真相分享给路明非的话,那他差不多可以翻译夏弥所说的这句话表达的含义。
06年之前夏弥一直在尝试帮助芬里厄恢复他过去的峰和威仪,但在那一年发生了某件事情让那条大傻龙恢复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那你哥哥现在在哪儿?”路明非随口说。
“苹果园那边,我请了护工在家里照顾他。”夏弥扁了扁嘴,
“哥哥脑子受了伤,可是身体发育得很健全,他力气很大个子也很大,别人都很怕他,为了请到护工我花了很大的功夫。”
路明非没有提出要去探望那位个子很大力气很大的哥哥,想来小师妹也并不希望他说出这么没有边界感的请求况且路主席还没有做好直面大地与山之王的准备。就算现在把他全副身家加起来,再把赫尔薇尔邵南音和那两条在圣殿会总部混吃等死连翻个身都嫌费劲的宅龙拉出来帮忙,估计也就是给芬里厄送个外卖打个牙祭的功天。
“我在学院权限很高,师妹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从医学部那些学界泰斗里请一两位脑科专家回国看看你哥哥的病情。”路明非严肃地说,
“不用啦,医生说哥哥的病情是因为出生时缺氧而导致的脑神经受损损,这种情况没法治的。”夏弥起小嘴,却还是用拳头轻轻砸了砸路明非的肩膀,
“不过还是谢谢师兄咯,谢谢师兄的关心,我会跟哥哥提起你的。”
那倒也不必路明非心说。
在另一个世界线他面对过诸多危险的境地,可真要说到底是哪一个敌人曾给他带来最可怕的压迫感,除了在东京以白王身份破茧的赫尔佐格,就只剩下张开双翼几乎遮天蔽日的芬里厄了。
同样是巨型种,后来诺顿在绝境之中选择与之融合的龙侍参孙在芬里厄的面前根本就是只小鸡仔。
想来大多数有着夏弥这般可爱妹妹的哥哥都是实打实的妹控,如果路明非这个名字在师妹口中出现的频率过高,谁敢说芬里厄会不会在未来的某一天见到路明非的第一时间就先给他来一个龙族马杀鸡,当场踩成肉酱。
这样以后他再见到源稚生的时候那只象龟就用不着叫他路君了,得叫路酱妈的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居然开始胡思乱想了,路明非甩了甩脑袋把无关的念头甩出九霄云外,恰在这时候康斯坦丁挽起袖子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对了,我记得那时候你跟我说离开合肥是因为值得待在那里的东西已经没有了来着。”路明非看看夏弥。
夏弥咬着手指头,少女的脸颊有点泛红,象是白淅的天际升起了一团云霞。
“干嘛故作小女儿姿态。”路明非战术后仰。
随即他睁大眼睛从口中发出“哦”的长音。
“师妹你那时候是不是暗恋哪个小男生所以一直拖着没去北边。”路明非问。
夏弥哼哼,“什么暗恋,那时候我才那么一点点大好不好师兄,能懂暗恋是什么东西吗?”她对着路明非了牙,
“而且师兄你血统觉醒之后就象是被雷劈了天灵盖似的,我要挑个暗恋对象指定挑你。”
“我才不信。”
“你知道我们这些混血种有血之哀和普通人根本就格格不入,所以那时候我没什么朋友,只有一个能说得上话的家伙,是个男生,我们能一起做作业什么的。”夏弥抱着膝盖去看电视上的新闻,斑驳的光影在清澈的眼睛里流转。
听起来象是楚子航,不过路明非如今已经接受了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已经彻底将师兄从自己的命运中割裂的现状。
“那后来你们为什么不在一起做作业了?春心萌动另觅新欢?”他笑笑。
“屁嘞,我能看得上一般人?”夏弥咬着牙花子瞪一眼路明非,“本姑娘天生丽质沉鱼落雁,
追我的小男生就算是那会儿也够从仕兰中学排到少年宫的最次也得是师兄你这种男生我才会考虑一下啊。”
“你这么说倒是让我有点可耻的羞涩了“你羞涩你妹啊总之台风蒲公英登陆合肥的时候是在傍晚,他爸爸开一辆迈巴赫去学校接他回家,路上途经了一条高架路,就我们最开始遇见的那里。”夏弥耸耸肩,象是在论及某个与她的生命全无关系的家伙。
其实也确实称得上全无关系,如果已经是彻底觉醒耶梦加得记忆的夏弥,那她所走过的岁月何止千年万年,漫长的回忆中那么短短几年的时光只不过是大河中因为丢进石子而溅起的小小水花。
“那天的风很大,附近的人只说看见他们上去没看见他们下来,后来我在那附近蹲了两天,才从报纸上看见有人在距离高架路两公里外的荒田里看见了那台车,车头朝下斜插进田地中,象是从天而降的陨石但他和他爸爸却不见了。”
“师兄,你也是混血种,应该知道血之哀这种东西真的很难抵抗,孤独的滋味并不好受—回北边的话,进预科班念书至少可以确保周围都是同类。”
迈巴赫62s,暴雨之夜,高架路尘封已久的记忆扑面而来,路明非的记忆里楚子航告诉过他,他曾在很小的时候遭遇过某个名为奥丁的神明,他的父亲就是在那里离他而去。
他遭遇奥丁的地方就是一条标号为0的高架路,可是这个世界上是没有标号0的高架路的,
一切的一切都似乎在告诉路明非某个真相,包括他曾在进入所罗门圣殿会总部时误入的某个死人之国、此时此刻夏弥告诉他她曾在仕兰中学与某个男孩为伴、那条高架路、那辆迈巴赫也许在这个世界上路明非曾确实是与楚子航同时存在过的,只不过他与那个视他如胞弟的师兄失之交臂了。
路明非努力克制自己微微颤斗的手指,他端起茶啜饮以掩饰眼神中透露出的失态。
“那个曾经和你很要好的那个男生,你还记得他叫什么名字吗?”路明非问。
“也不算特别亲近,能说得上话而已,有时候一起做作业什么的。”夏弥笑笑,看向路明非,“他叫鹿芒,年龄的话应该比师兄你还大一点吧?”
有那么一口气从路明非的身体里泄出去了。
有那么一个瞬间,他脸上的神情既象是劫后馀生的庆幸,又象是丢掉了自己养了很多年的黄狗的小孩。
他对情绪的收敛已经非常熟练,但那一瞬间的异样还是被夏弥捕捉到了。
“他在那条高架路出了意外师妹你是不是很难过?”路明非问。
他想小龙女以前在另一个世界线和师兄爱得死去活来,出了这种事情应该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出来吧?
可没想到迎来的是小师妹看傻逼的眼神“我为什么要很难过?”她问,小猪一样哼哼,收回了自己看傻逼的眼神,“你养了只小狗,
小狗有天死掉了,你会伤心一段时间,但你总会有新的小狗的嘛。”
路明非并不觉得奇怪。
就算是楚子航,那时候也只是个被观察的实验对象,耶梦加得或许对他很上心,但死了也就死了,龙王的生命如此漫长,一个有意思是小孩而已,这个世界上多得数都数不清。
“我那时候一个人很没意思,他其实也没跟我说过太多话吧,就是偶尔有点儿交流,就象是邻里朋友什么的,那天他出事了我就在高架路出口等着想看看能不能有点奇迹什么的。”夏弥嘟着嘴唇,可可爱爱没有脑袋。
“没等着就不等了?”路明非问。
“不是遇见你了么,对自己有点信心啊师兄,你可是我们中最牛逼闪闪的s级,如果鹿芒同学是个能跟我说上话的混血种那你根本就是团荒野里熊熊燃烧的篝火呀!”夏弥仰着小脸去看路明非的眼睛,察觉到对方也在看着自己,又赶紧把脸别开,“我们的血脉是互相吸引的,那天你不也觉得我是个同类么,还专门停下自行车问我要不要一起回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