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非:
见字如皓,展信舒颜。
还记得那天在火车上遇见的兰斯洛特吗,我怀疑他喜欢诺诺,因为每天都会给诺诺带早餐顺便给我带一份,还邀请我们一起参加狮心会的庆祝晚会。
窗外的梧桐叶子一片一片往下落,感觉这就是秋天吧,有时候学校里会起雾,他们说伊利诺伊州的雨季就快来了。
我在图书馆找到了很多你离开之前跟我说过的资料,但并没有关于暴血的部分。
昨天晚上去食堂吃饭,听到学生会有个男生说你在伦敦认识了一个贵族女孩,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最近除了射击馆外我还常常去剑道馆。地板踩上去哎呀哎呀的叫。有时候练到很晚,
馆里只剩下我一个人,竹剑破空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回响,我想也许有一天我能变得象你那么厉害,或者有你十分之一的厉害就好了,这样就算真的上战场我也还能为你背子弹什么的。
菀之姐邀请我和诺诺去她宿舍喝茶,她问我“你怎么没来”,我说你去英国了。
卡塞尔的秋天和其他地方没什么不同。施耐德教授的课果然很难,食堂的柠檬派依然抢手,芬格尔邀请执行部的学姐去寝室留宿被管理员发现之后追着跑的动静偶尔会吵醒整层楼的人,只是走在校园里的时候,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对了,天文台新换了一台望远镜。上次路过时,我站在那儿看了一会儿,星星很亮,
有点象你的眼睛:
伦敦的天气怎么样?如果下雨的话,记得带伞。
芝加哥。
苏茜。
临近九月中旬的深夜,路明非手指敲击着上了釉的红木桌面。
那天在克拉里奇酒店和昂热校长见过面之后,襄阳周家就已经开始在和学院商关于进入三峡水域进行科学考察的具体事宜了。
虽然就娲女所说当地的本土混血种已经在那片水域下检查了几十上百遍,从未发现有过任何有关龙类遗迹的线索,可路明非毕竟是重来一次的人,他明白在一场水下地震发生之后掩埋于岩层之下的青铜白帝城会重新浮出。
不出意外的话,传说中能够终结四大君主的神话级武装青铜炼狱七宗罪和康斯坦丁的哥哥诺顿所留下的骨殖瓶也会在这时候重见天日。
这意味着路明非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将要面对的敌人会越来越多,仅仅依靠一项因为自身血统足够强大而自主觉醒的技能龙骨状态已经不足以再应对愈发严峻的挑战。
所以他给苏茜发邮件,希望她能够帮忙在学院那些蒙尘的图书馆文档中查找关于暴血技术的资料。
毕竟只是一次毫无目标的尝试,如果真能找到那可真是皆大欢喜,就就算无功而返路明非也不会觉得失落。
仔细阅读完今天苏茜发给自己的邮件,关掉页面,闭上眼晴开始复盘这段时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并且象是以前楚子航最喜欢做的那样回忆那些自己不愿意忘记的事情,让他们如一遍遍翻开的书页,反复烙印在自己的脑子里。
距离正式开学过去了整整两周的时间,路明非来伦敦也已经超过七天。不过他并没有把课程落下,教授们为绝无仅有的s级开出了史无前例的在线课程。
也由此路明非时常无法接到苏茜发来的语音通信和视频聊天,发邮件就成了两个人之间联系的纽带。
有了昂热的承诺和保证之后学院果然开始在各个场合公开表示支持路明非入主所罗门圣殿会的行为,同时西敏寺银行也开始站出来为这件事情的法理站位。
一切都进行的相当顺利,包括各项资产的转移以及各种债券的抛售也在娲女从襄阳调来的律师团队帮助下有条不地进行着。
路明非所需要做的无非是签几个字、并且时常和审判庭以及卡珊卓夫人在圣殿会的普通成员面前露露脸刷刷存在感而已。
在审判庭的引荐下路明非还见到了另外两位龙君,同样是相当强大的三代种,但并没有能够象是赫尔薇尔这样孵化出人类的躯壳,并且懒得相当有特色,常年在尼伯龙根内核处的宫殿里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神仙日子。
在亲眼见到这些被圣殿会捕获的龙类过得有多舒坦之后,路明非开始疑惑赫尔薇尔为什么会如此痛恨这个组织。不过看那很有些呆萌的龙女仆干劲满满的样子,似乎对如今路明非交给她的工作感到相当满意。
另外两条身怀爵位的纯血龙类则给路明非一种见着了水豚的感觉。
他们对外面发生的事情全不感兴趣,圣殿会最终落在了谁手里他们也是漠不关心。
审判庭有时候给他们送点吃的他们就吃,没送的话就饿着,有种活着也行死了也不错的松弛感。
相比起一心一意搞事业的赫尔薇尔和已经在外奔波逃亡了数百年的邵南音,这俩根本就是龙族之耻、王族中的败类。
路明非刚开始还去跟这俩聊天混个眼熟,两位龙君也挺客气,路老板来视察的时候还从他们那金币堆成的窝里翻个身起来游两圈,后来路明非闯进他们寝宫两条龙就跟死了一样,肚皮朝上摊在金币堆上有气没力打声招呼就算完事。
对于这种情况卡珊卓夫人也很有些尴尬,据她所说她在接手所罗门圣殿会的时候这两位就已经是如今这个模样了。大概是因为他们的寿命已经到了极限、算是人类的七老八十的小老头,没精力动弹也算正常。
路明非则拍了拍卡珊卓夫人的肩膀,叹息,摇头,表示有此良将何愁圣殿会不衰亡。
难怪近两三百年这个曾经叱咤英伦三岛的组织背靠纯血龙类居然也走上了下坡路,到如今居然连西敏寺银行和襄阳周家联合起来的第一波攻势都没有撑过去。
邵南音两姐妹倒是来斯诺顿庄园拜访过几次娲女,不过看妹妹的神情似乎对路明非很有些敌意。
作为四代种邵南音算是个相当年轻的个体了,据她自己所说她的父亲和母亲分别是隐居在洞庭湖系一带的水神、和以各种身份伺奉明朝王室的重臣。
不过她出世的时候绝地天通的影响还没来得及彻底从神州的大地上消散,父辈明哲保身将自己隐藏起来不知所踪,邵南音也就流落在中国人间三百年的光景。三百年里她从未出仕也从不经商,寄托在那些没有子女的夫妇身边以养女的身份陪伴他们老去,然后继续在人群中游荡等待下一个轮回。
这也是这么多年国内混血种世家没有找她麻烦的原因。
从这条雌龙口中路明非第一次听闻绝地天通这种说法,不过娲女对此语焉不详,象是涉及某种古老的隐秘。
那家唱片店也依旧还在莱斯特广场附近,每天仍旧客满为患,看上去姐妹花似乎并没有要遵循娲女的建议投靠路明非的想法。
不过路主席对此倒是并没有多少感触。
四代种对学院来说是一个相当棘手的麻烦,通常要对付这种等级的龙类,如果对方是心狼手辣的危险分子,执行部至少得出动两个五人编队的精锐小组才能圆满完成任务。
可不孵化龙躯的邵南音在路明非眼中,比起在另一个世界他和楚子航恺撒一起在日本遭遇的那种由赫尔佐格培养出来的蛇形死侍也强不了多少,无非就是个学院体系里a+级混血种的水准。
华美的和弦从二楼露台的推拉门缝隙里渗入,楼下传来女孩们嬉戏打闹时银铃般的笑声。
路明非翘起椅子伸懒腰,仅靠一条椅子腿支撑着。
他给自己披上一件垂感极强的宽袖白衬衫,往嘴里丢了颗梅子,酸汁儿在齿间溢出来立刻让路明非形貌都变得挣拧起来。
他推开那扇隔开两个世界的推拉门,站在露台上。远方袭来的晚风吹起路明非的额发、也吹开他的胸襟,让线条明晰的肌肉裸露在夜色里。
向着远方眺望可以看见那座在工业革命之后一直如明珠般闪亮的城市天际线,灯光象是铺开一整个世界的烛火那样山海般涌来。
没有见过这种景色的人是很难想象此刻斯诺顿庄园所能看见的宏伟夜景的,在这种夜景的面前人只会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
露台下面的花圃里被管家指挥人手清理出来了一大片草坪,看上去那地方曾经应该是用来停靠维多利亚时代马车的场所,稀疏的草皮下面仍可见分割线明晰的石块铺做的地砖。
斯诺顿爵士叫人去附近的林场买来了干柴堆在地砖上点燃了篝火,篝火中木柴里啪啦燃烧得旺盛,康斯坦丁系着围裙厨子似的在烤肉、烤鱼,女孩般素雅的脸上被烟熏得漆黑。
维多利亚穿着胸口上有着长流苏的褶皱长裙,在篝火的映照下一朵盛开的花那样进行苍劲却又柔美的舞蹈,纤细凝练的小臂上仿佛流转着夕阳洒落湖面般的馀晖。
抱起一张吉他弹奏的居然是那位有些秃顶看上去年龄大概并不比昂热差多少的斯诺顿爵士。
气氛很有些活跃,除了受邀来伦敦拜访的路明非一行人之外,还有游学至英国的伊莎贝尔。
大家就着冰桶里镇好的伏特加和香槟谈笑风生,康斯坦丁则不断盛出烤好的鱼肉和牛肉,那双沉默的又有点怯懦的眼睛里居然罕有的出现了一丝仿佛融入这种气氛的欢欣。
路明非靠看栏杆凝望篝火旁载歌载舞的男男女女,火光在他的眼睛里跳跃,象是黄金瞳缓缓被点燃。
维多利亚跳的正是她曾经跟路明非说起过的弗拉明戈舞,这种西班牙的舞蹈兼具力量感与柔和的美感,让人看了一眼就很难再挪开视线。
大概因为其他人都不太擅长这种舞蹈,娲女那笨手笨脚的样子想来也不是个会跳舞的姑娘,而康斯坦丁大概足够柔韧却从未进行过相关的学习,于是身为西班牙人的伊莎贝尔就不得不承担起维多利亚舞伴的职责。
她今夜穿着郁金香般盛开的黑色晚礼服,纤细的锁骨和裸露的双肩都闪铄珍珠般的荧光,脚下则是细长的高跟鞋。
这姑娘原本就极挺拔,此刻站在维多利亚面前居然比女伯爵还高了小半个脑袋,收紧了腹部和挺起的胸膛让她看起来娜多姿,和路明非记忆中的伊莎贝尔已经相差无几了,
那张小脸叫人惊艳只是还要比路明非认识的女孩更稚嫩些。
两个女孩的长发都如流水,就那么在跳跃的篝火旁跳看热情如火的弗拉明戈舞,娲女鼓着掌,斯诺顿爵士则弹奏着吉他。
昂热离开之前还来这里拜访过,不难看出他和老爵爷确实是很多年的朋友了,两个人在会议室里差点打起来,互相骂得狗血淋头象是要不欢而散,可最后离别时居然又很有点悍悍相惜。
片刻后终于有人意识到二楼的露台上有人正遥遥凝望着这一幕,维多利亚因为酒精的作用而脸上泛着配红,她暂时停下了舞步,起脚尖,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藕节般纤细素白的手腕举起来向着上方的路明非挥手。
“下来呀,路师兄,快下来!”维多利亚呼喊着。
这些日子路明非在伦敦的日常生活几乎完全无法脱离维多利亚。
斯诺顿爵士似乎有意想要促成些什么特殊的关系,每每总是让这个优秀的、小小年纪就已经被指定为爵位继承人的女孩陪着路明非在伦敦城中游玩。
所以女伯爵早已不象初见时那样拘谨。
路明非也不拒绝,象是只灵巧的花豹一样从二楼的露台上一跃而下,他在娲女身边的小藤椅上坐下,给自己倒了杯冰镇过的威士忌,一饮而尽。
“差不多也是时候回学院了,所罗门圣殿会的交接工作进行得还算顺利。”路明非微笑着看向斯诺顿爵士,
“这些时间还要多谢斯诺顿先生的照顾。”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跳跃的篝火旁刚才还流淌着的吉他弦声戛然而止。
“我还在念书嘛,课程落下太多也不太好。”路明非挠挠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