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校园的最高处,一面迎风展开的巨大旗帜上兜满了倾泻而来的第一缕阳光。
朝阳象是扑面而来的大火,重重地在旗帜的图腾上滚了一层金边。
那是学院的校徽,绘出巨大的、以金色线条装饰的茂盛世界树。
在混血种的世界里这个图腾本身就意味着某种特权,学院以其极致粗暴的手段和行事作风庇护组织内的每一个人,也培养出一代又一代前赴后继在舍生忘死的战土、把很多个光耀屠龙史的名字送上让很多人记住。
就算是恺撒这种骄傲到自负的人也会因为自己曾是卡塞尔学院的一员而感到荣幸,在离开学院接手家族的事务之后,每一次参加那些由校董会发起的重要会议恺撒加图索总是穿着他曾经在这间学院中所穿过的校服出席。
此刻的学院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安静,所有人都在等待像征自由一日开始的钟声响起。按照以往的惯例,那钟声会有十二响,这意味着接下来的十二个小时整个学校将不会受到任何校规的管辖和控制。
很多学生将这钟声视作狂欢开始时的焰火,而学院中真正有资格角逐胜出者的两大社团则将其视作战争开端时被奏响的战歌。
站在阳光洒满的露台上面可以看见,穿着黑色和红色作战服的年轻人们正在从不同的建筑中涌出来,他们沉默而高效,互相以代号相称。
苏茜紧紧怀抱着那只狭长的网球袋子,忽而将清冷的目光从楼下收回,转而看向对面那个被红杉树遮住小半的露台。
露台的后面是窗帘拉上的玻璃拉门,楼顶的线条把阳光切割出一线洒在窗帘之间的缝隙上,通过缝隙能看见房间的主人离开时似乎并没有把床上的被子叠起来,乱七八糟的堆在一角。
她忽然咧嘴笑了笑。
路明非请假前她和诺诺常翻过露台的栏杆兔子似的蹦过来串门儿,她们总能把路明非吓一跳。
不过路明非从没这么干过,不管有什么事情他都会走楼梯先下五楼再上五楼,在她们的宿舍门口按响门铃。
“妞儿,别傻笑。”耳朵里传来诺诺的声音。
苏茜撩了撩耳发,歪着脑袋看很远处一栋建筑的顶端,
在诺诺的狙击枪瞄准镜里这姑娘冲她竖起一根大拇指,马尾的末梢被风吹拂她正身穿学生会的作战服匍匐于那栋建筑的狭小窗格,枪口巨大的狙击步枪在阳光下闪铄着拧的冷光。
这栋建筑又被学生们叫做圣彼得大教堂,当然不是莫斯科的那一座,而是仿造真正的圣彼得大教堂风格建造起来的哥特风建筑。
学生们并不都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大多数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信仰。天主教徒在这间校园里显然占了多数。
有些学生会在毕业之前就选择与自己身边的恋人走入婚姻的殿堂,圣彼得大教堂就是用来为这些人举办婚礼的地方。
教堂的前方伫立着高达十几米的青铜雕塑,看那雕塑的模样应该是个英武不凡的德国年轻人,他穿着在狂风里飞扬的猎装,两只手共同按住一把亚特坎长刀的刀柄,右手的尾指上那枚与周围金属颜色格格不入的古银色指环尤为引人注目。
狮心会的初代领袖、学院的奠基者、数遍屠龙史都能排得上号的强大男人,
梅涅克卡塞尔的雕像。
它由德国汉堡卡塞尔家族的旁系、如今这个家族真正的继承者夏洛特卡塞尔女士捐赠,雕像的刀面上铭刻着古老的希伯来文,上述“y7”
译作中文为“知其所来知其所去”。
隔得太远其实苏茜并不能看见诺诺,她只能看见那串古老的希伯来文言。
“我没有傻笑。”苏茜说,“我在想这样真的能行吗?”
“放心没问题,我都查清楚了。”诺诺哼哼说,
“恺撒和阿下杜拉都是热衷于斗将的、个人英雄主义爆棚的家伙,况且在这种活动中展现出各自的天赋与优势也能够帮助他们取得学院的资源倾斜·所以其实自由一日的结局早在这一天来临之前就已经被决定了,所有人都是他们的陪衬,最后的战场只能站着恺撒和阿卜杜拉。”
苏茜还是有点担心。
相比起学生会和狮心会她只是个刚入学没多久的新生,哪怕夜以继日的在射击馆练习也很难在这种混战中浑水摸鱼“原本确实是有的,不过因为误判了路明非对参加自由一日的意愿,恺撒和阿下杜拉早就相互露了各自的安排。”诺诺说,
“可现在那家伙的行程守夜人论坛上谁都能查得到,这会儿应该还在伦敦花天酒地醉生梦死,他们为此做出的联合准备自然也就全部推翻,那些用来扭转占据反败为胜的关键力量则因为已经暴露而不得不全部投入战场。总之这一次自由一日应该会比往年更加激烈,到最后应该仍旧是恺撒和阿卜杜拉的个人秀。”
苏茜想了想:“新生联谊会呢?”
“这些人没接受过实战训练,和两大社团的经营成员根本没法比,和其他一些校内社团一样应该会在开始的时候就被淘汰出局,很难靠他们取得什么战果。”诺诺说。
“那我们—真要那么干?”
“干啊,怎么不干,我早就想两枪选翻那两个臭屁的家伙了。”诺诺砸吧着嘴,“气死他们气死他们。”
“那我去我的位置了。”苏茜点点头。
“东西准备好了吗?”
“恩,弗丽嘉子弹我随身带着。”苏茜说。
“恺撒交给我,阿卜杜拉交给你。”诺诺坏笑,“然后你再一枪把我崩掉,
这样今年的自由一日冠军就是你啦小妞儿!你想对那家伙干嘛都行,等他从伦敦回来就绑回宿舍当压寨夫人!”
“我们这样会被骂卑鄙小人的吧———
“干嘛,古人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是女子又不是君子,干这种事情心安理得好么?”诺诺嘿嘿的笑。
在激昂的钟声自守夜人所在的钟楼顶端被敲响时,苏茜推开了自己宿舍的大门。
她嘴里嚼着泡泡糖、身上穿着执行部的束腰长风衣,风衣的下面是兰花白的夏裙,裙摆随着脚步轻快的扬起又落下,象是潮水起起落落。
大概因为刚洗过澡,她的肌肤白淅透明,手腕上能通过素色的皮肤看见青色的血管脉络。
狭长的走廊尽头阳光象是金色的花海通过百褶窗的窗叶、落在地面磨砂立体的瓷砖上,两侧的宿舍大门都紧闭。
苏茜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她摩着怀里冰冷的子弹,步伐忽然沉重起来、坚定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