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桓背着手，在初夏的御花园里悠闲地踱步。耳边不再是往日隐隐传来的琴声箫声或是哀怨叹息，取而代之的是清脆悦耳的“哗啦啦”洗牌声，夹杂着女子们或兴奋、或懊恼、或娇嗔的呼喊：“碰！”“吃！”“杠！”“胡啦！”

皇帝嘴角噙着一丝满意的笑意，循声走向一座临水的玲珑亭榭。

果然，亭子里正是战况激烈。西位宫装丽人围坐在一张花梨木方桌旁，全神贯注于手中的牌阵。其中一位身着绛紫色宫装的妃子，正一脸懊恼地推倒自己面前的牌，“哎呀！又给德妃姐姐点炮了！还是门清一色！我这个月的月例银子真要见底了！”

坐在她对面的德妃，眉眼弯弯，笑得像只偷腥的猫儿，毫不客气地伸手：“承惠承惠，妹妹牌风太旺，姐姐我也是侥幸才拦到一张。”她一边收着碎银子，一边熟练地将牌推进桌中央的洗牌区。

另外两位也一边笑一边帮忙搓牌。其中一位年纪稍轻的嫔妃好奇地问：“张昭容，你方才是不是算错了番数？德妃姐姐这门清一色，你好像给少了。”

那张昭容闻言，立刻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锦囊，倒出几颗打磨光滑的彩色小石子，还有一张写满字的小笺，认真比划起来：“等等，我看看哦，门清是2番，一色是4番，自摸再加1番…哎呀！真的少算了1番！快补上快补上！”她慌忙又添了一小块银子过去，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这算术可真难，比小时候学作诗难多了！”

德妃接过银子，打趣道：“妹妹如今倒肯用心学算术了，昨日我还见你拉着身边的小太监问怎么算倍数呢。

“可不是嘛！”张昭容重新码好牌，斗志昂扬，“输了银子事小，输了牌面事大！下次定要算准了，绝不能让你浑水摸鱼！”说完，自己先咯咯笑了起来。

亭子外的花丛边，另一桌战局似乎刚结束，一位赢了的贵人正喜滋滋地接受旁边“观战”的姐妹们的恭维，而输了的两位则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地复盘刚才的牌局。

“姐姐你刚才就不该先打那张发财，你看，你一打，下家的刘美人立刻就碰了，牌序就乱了…”

“说的是呢，我当时就想着拆搭子了，没看全局，悔死了！”

夏桓站在一株繁茂的海棠树后，听着看着，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眼前的景象，比他预想的还要好。

曾几何时，他的后宫是另一种“热闹”。妃嫔们见面，言语间机锋暗藏，眼神里较量着衣饰妆容、恩宠深浅。御花园常常是上演“偶遇”戏码的舞台，或是酝酿“伤春悲秋”情绪的牢笼。那种压抑而紧张的氛围，常常让他懒得踏入后宫一步。

而现在，画风突变！

妃嫔们见面，讨论的是牌技，关心的是对方手气，炫耀的是胡了什么大牌，懊恼的是哪张牌打错了。为了赢牌，她们自发地研究技术，计算番数。数学不好的，竟然开始掰着手指头甚至做着笔记学习算术！往日里用来吟风弄月、伤春悲秋的才华和精力，如今全都投入到了记牌、算牌、推测对方手牌这项“伟大”的事业中。

争风吃醋？不存在的。现在大家争的是杠上开花、清一色、一条龙！争的是牌桌上的输赢和脸面。

那种微妙而紧张的人际关系，似乎被这小小的麻将牌神奇地融化了。牌桌上，身份等级偶尔都会被暂时忘却，为了一张牌，昭仪敢和贵妃争得面红耳赤，但下一瞬，胡了牌又能笑闹成一团。一种奇特的、基于共同爱好的“和谐”与“活跃”氛围，笼罩了整个后宫。

偶尔，也会有妃嫔忽然想起那个被“遗忘”的皇帝。

夏桓就曾听到一位美人望着干清宫的方向，轻轻叹了一句：“也不知陛下今日修行是否顺利…”

话还没说完，就被同桌的牌友拉了回来：“想什么陛下呢！该你摸牌了！陛下心系苍生，正在为国修行，我等后宫之人，岂能终日胡思乱想，拖了陛下的后腿？”

另一位立刻接话：“就是就是！我等安分守己，和睦相处，让陛下无需为后宫烦心，就是最大的本分了！”

第三位更是一语中的：“没错！好好打牌，就是对陛下最大的支持！快打快打，别磨蹭！”

夏桓当时听得差点笑出声。好一个“好好打牌就是最大的支持”！深得朕心！

而这场麻将热潮的发起者和领导者——皇后苏婉秋，更是乐在其中，忙得不可开交。

此刻，坤宁宫正殿里，苏婉秋刚刚结束一轮教学局，正捧着内务府新呈上来的鎏金麻将爱不释手。这副麻将做工极为精致，牌面用金粉勾勒，在阳光下流光溢彩。

“彩月，你看这副牌，手感真好。”皇后摸着光滑的牌面，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明日咱们就用这副新牌，办个‘坤宁宫麻雀小会’！你去通知几位麻将…呃，几位牌技不错的姐妹，咱们也弄个彩头！”

贴身宫女彩月笑着应下：“娘娘，您现在可是咱们后宫麻将界的这个！”她悄悄竖起大拇指，“陛下亲授的牌技，自然是无人能及。”

苏婉秋脸上掠过一丝得意，但随即又摆出皇后的端庄：“咳咳，本宫这也是为了后宫和睦，为陛下分忧。”只是那眼底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快去快回，回来咱们再练几局，本宫总觉得那‘七对子’的牌型还能更精进些。”

她彻底迷上了这项运动，组织比赛，仲裁规则纠纷（比如“诈胡”该如何罚），交流牌技，忙得脚不沾地，哪还有时间和精力去悲春伤秋，哀怨陛下不来？

夏桓偶尔会“心血来潮”，去坤宁宫“坐坐”，名义上是关心皇后，实际上则是欣赏一下自己这位“金牌推广员”的工作成果，顺便再“不经意”地指点一两招“绝学”，让皇后对他的“牌技”更加佩服，推广动力更足。

他甚至玩心大起，恶趣味地命令内务府制作了一批特制的“奖章”。用金银箔片打造，上面刻着“坤宁雀神”、“御花园赌圣”、“麻将宗师”、“算无遗策”等字样，还配有小小的流苏，十分像模像样。

每当有小型比赛结束，皇后就会在夏桓的“授权”下，郑重其事地将这些奖章颁发给优胜者。得到奖章的妃嫔，那荣耀感简首比得了皇帝赏赐的珠宝还要强烈，足以在其他姐妹面前炫耀好几天。这一招，将后宫麻将热潮推向了又一个新高。

前朝的大臣们，自然也隐约听说了后宫的风气巨变。

起初是一些有家眷入宫请安（现在请安都变得匆匆忙忙，生怕耽误了回宫打牌）的官员带回的模糊消息，说娘娘们如今都沉迷一种叫做“麻将”的新奇游戏。

后来，消息越来越具体。说后宫如今一片祥和，娘娘们见面不谈是非，只论牌技；不争珠宝，只争输赢。甚至还出现了妃嫔之间互相借贷月钱（用于牌资）然后下次赢牌再还的“和谐”景象。

大臣们私下议论，纷纷对皇帝佩服得五体投地。

“陛下真乃神人也！不仅治国安邦有方，连管理后宫都如此别出心裁，化干戈为玉帛，变戾气为祥和！”

“是啊是啊，以往后宫不宁，前朝亦受影响。如今陛下不知用了何种妙法，竟让娘娘们如此和睦相处，精力都放在了游戏上，妙啊！妙啊！”

“陛下手段高超，非常人能及！真乃我朝之福！”

夏桓听着心腹太监汇报来的这些前朝议论，只是高深莫测地一笑，继续批他的奏折。

他放下朱笔，再次信步走到窗前。远处，又一阵清脆的洗牌声和隐约的欢笑声随风传来。

夏桓满意地深吸一口气。

安宁、和谐、充满了积极向上的娱乐精神——这才是朕理想中的后宫啊！

他甚至开始考虑，是不是要把扑克牌也“发明”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