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真不能怪偷鱼贼不缜密。
一艘略静音的船,一张准备好的大网。
兄弟两个甚至为了静音手动划船,就是为了不惊醒河滩的狗。
狗不醒,人就不会发现。
人不发现他们在水面上,那不是肆无忌惮,想怎么收拾鱼就怎么收拾鱼?
结果呢?
本来是从从容容游刃有馀
如今兄弟二人看着面前一双豆豆眼死死盯着自己的大鹅,还有它身后那乌泱泱一帮鸭子天团,此刻都沉默了。
此情此景,当大哥的甚至还有心思分神想:也不知是身后真的跟了个水鬼更可怕,还是眼前这场景更可怕
但小老弟不知天高地厚,此刻却已经兴奋提议道:
“哥,你说待会它们一叫,那岸边的人不就发现了吗?”
“咱们下网捞鱼那得等啊,不如现在撒网,把这一群鸭子鹅拖走算了!”
这种散养的花麻鸭看体格也知道,肯定不是那种快速出栏的,河滩这散养环境,每天吃的不知道多鲜,肉肯定不腥!
就这么卖二三十一斤,准有人要!
还有这鹅!
哎哟,现在鹅可真一点不便宜啊!
这一网下去,说不定比鱼卖的还多呢,一天卖不完还能留第二天。
但最好不要,万一搁他们手里喂瘦了二两,岂不是亏大了?
小老弟浮想联翩。
只能说,兄弟兄弟两人的脑子实在很活,就这么对视的短暂一会儿,脑子里连锁念头一个接一个。
小老弟自鸣得意:
“咋样!哥你就说我这想法行不行吧?”
大哥沉思起来。
别说,虽然有一点离谱,但意外的却真的很实际啊!
反正鹅都会叫起来的。
真要上船拧他们,他们要是打不过,也不能下水跟鸭子再拼。
可一网子抄起来就不一样了,拖在网里直接开船,后面的人想追也追不上了!
过程中可能有些沉在水里的鸭子活不下去,但这刚死的新鲜的热乎的,照样不影响卖的!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此刻齐齐弯下腰来,想要去拿船里的渔网。
但他们不动还好,不动的情况下大白有提前宣示战意,也不动如山。
这在它眼里这小鼻嘎的两个人,似乎是被它的威武雄壮吓得呆滞了,一动不动。
既然这样,它就先让他们再多吓一会儿。
可一旦动了,而且鬼鬼祟祟不知道要做什么
好么!
“鹅——”
它高声叫起,此刻翅膀拼命扇动,身子离开水面,脚掌却在水波上仿佛练了轻功似的,啪嗒嗒地踩!
也不知是拍浪声还是翅膀扇动的声音,总之,就这么一头冲到了船上!
它的体格实际远比看起来更加雄壮,因为每天都需要出大力气,因而浑身上下都是肌肉。
此刻沉甸甸往船上一站,压得那小船瞬间晃了起来,还往下略沉了沉。
领头鹅都出动了,鸭子天团们哪有不动的?
伴随着鹅妹又一声高叫,它!膀,带着鸭子们冲了过来
扑腾着!扑闪着!拍打着!
间或夹杂着两个兄弟的狂叫:
“你们别过来啊啊啊——”
值得安慰的是,鸭子们并不主动参与作战,更象是气氛组和捧哏的——
这哪里安慰了?!
他们这船要是在这么多鸭鹅,很难说不会沉啊!
但在沉船之前,他们首先要抵抗的,还是大白那迅疾如风、动如雷霆的攻击呀!
他们也是乡下长大的,对付鹅其实也是有一定经验的,没有那么吓人。
只需要这样这样,那样那样!
比如在它伸长脖子攻击的时候,一把拽住长脖
但是这个张大的嘴里面好多牙啊啊啊!!!
还有这个脖子怎么这么粗壮滑溜,一只手还不好拽啊!!!鹅长这么胖,这靠谱吗?
“啊!”
大哥一声惨叫,显然是被鹅狠狠啄了一口。
手背上虽然皮薄肉少,没能长久咬住,可这狠狠一口,又是在敏感的手背,瞬间叫这七尺男儿眼泪都要飙出来了。
都不用看,那里必定会乌青发紫好多天!
但没关系。
小老弟在旁踟蹰不敢上前,倒是精神上来了驰援:
“哥你别怕,你趁它伸头挥翅膀的时候捏住它翅膀根!咱奶以前逮鹅的时候都这样逮的!”
虽然要克服恐惧和疼痛,虽然这样势必还要被叨上一口,但总比拽脖子有更有把握吧!
区别在于以前奶奶那瘦小老太太,拽得鹅个头也没这么大
“卧槽,他力气好大!”
大哥左右支绌,根本顾不上再说他些什么,此刻只怒吼道:“你快来帮我一块弄它啊!”
话音才落,只听——
“啊!”
小老弟也瞬间痛得大叫!
原来是鹅妹张口,狠狠咬住了它的大腿内侧!
这可比他哥的手背要痛的多了!
夏天,他本来也只穿了个大裤衩,如今毫无阻隔就这么被狠狠一拧,对方还不松口
“呜”
他当场就飙出泪来,嚎啕大哭:
“哥!好疼啊!好疼啊!”
大哥一看,瞬间就夹紧腿。
没别的意思,就是要害也很重要
谁知大白是一只极聪明的鹅。
它不夹腿也就罢了,夹了腿,它总想探索一下那里头是不是有什么宝贝。
于是压低身子,在这挤挤挨挨全是鸭子和人的船上,愣是冲出了一条毫无阻碍的要道!
然后大翅膀拍着劲风向前冲去,目标直指——
小船又一阵摇摆。
大哥眼见着要跌倒,但鹅的目标不变,于是他瞬间双手交叠跪了下来:“这里不行,这里真不行!”
但不行的后果就是,自己的手背又被狠狠拧了一口!
但竟然没肉!
大白于是脖子一偏,也狠狠叼在了他的大腿内侧——
“呜”
这是一种怎样的瞬间刺痛啊!
大哥跟刚才小老弟一样,身子瞬间就僵了。
而眼前的大白鹅缓缓收口,高高站立在他面前,一双翅膀悠闲惬意的拍了拍,这才放生高歌——
“鹅鹅鹅——”
下一刻,围拢过来的鸭子们也象是得到了号令,也在他身上嘬来嘬去,嘬来嘬去
但鸭子们是不懂平衡的。
本来这船在剧烈的搏斗之中就已经左右摇晃,晃得人东倒西歪了。
要不然大哥也不会为了维持平衡,这么利索的跪下来,
但此刻,他们向一边冲去时,这一百多只鸭子并两只大几十斤的鹅,还有两个蜷缩在船边的大好男儿,瞬间叫这船的一边又高高翘了起来!
远处岸边传来了隐约的马达声。
应该是陈溪带着陈迟也开船过来了。
但此刻无人在意,因为这船在高高翻起翻起、翻起、翻——
“扑通!”
这一瞬间它终于没了平衡,连人带鸭子全都一个翻转,狠狠扣在了水中!
而在这翻转之间,那只最大的白鹅还极其可恶的蹬了他们一脚,并借势挥动翅膀,又站在了倒扣着的船板底部。
可惜兄弟二人是没看到这一幕。
因为他们已直接被拍在了水里。
鸭子们在水里惊慌但不失丝滑的飞窜出去,在远处露出头来。
而小船在水波上倒扣着,晃晃当当。
那一捆渔网也早已沉了下去,兄弟二人又痛又狼狈的拼命挣扎著,好不容易也在水面上露出头来,然而抬手柄脸上的水呼啦一抹,再一睁眼!
好么!
还是那双熟悉的豆豆眼!
还是那只熟悉的鹅。
天要亡二人的绝望还未生起,就见大白又一低头,狠狠从大哥的头皮上揪下一撮头发来!
火辣辣的滋味仿佛撕的不是头发,而是一层头皮!
小老弟更觉徨恐,可他身边鹅妹也虎视眈眈的,一双豆豆眼认真评判着他,似乎想找个有心意的点儿下口!
下一刻,对方一张扁嘴直冲脸部!
“啊!”
小老弟一声大叫,瞬间闭上眼睛赶紧想往水里沉,但他的动作,哪有鹅妹快?!
因而鼻梁下方那节软骨,就被狠狠叨住了!
这一瞬间,天地都安静了。
脑子里仿佛有一条神经绷紧拉扯,什么想法都没了,只有无尽的酸意和痛楚直冲天灵盖!
他瞬间鼻涕眼泪齐发,整个人连手脚都失去了控制,沉甸甸的往水下坠去。
大哥在旁看到,还以为鹅戳瞎了弟弟的眼,此刻一声惊呼:
“弟啊!!!”
凄怆难言,实在可怜!
正开船迅速赶来的陈溪在马达声中也隐约听到了惊呼,此刻不由担忧起来:
“该不会大白没轻没重闹出人命了吧!”
他着急起来。
可油门已经拧到底,此刻心急如焚,到底还是在鸭子们惊慌四散中冲到了现场。
只见两个大好男儿,其中一个扶在倒扣的船上,任凭旁边的鹅妹时不时狠狠来上一口,身子是抽搐着,却连喊也不喊了。
另一人则象一只永动的陀螺。
此刻正绕着这艘船上来来回回的拼命游动,狗刨蛙泳什么姿势都用出来了,只为了躲避那突然袭来的大白
但躲避毫无用处,身上也同样又挨了许多口。
啊,这
陈溪看了看,觉得好象没事。
既然没事的话,那就不着急了嘛!
他于是也放慢船速,就在旁边慢悠悠划拉着,而陈迟则好奇地看着这一切,最后只可怜的叹上一句:
“鸭子们都没睡好,明天肯定要瘦了。”
哦哟,这可把陈溪惊醒过来。
鸭子们睡觉养身体可是大事儿!
看看时间,这会儿回去,起的晚点还能再睡上一两个小时呢!
船上也有小渔网,是平时用来捞鱼自家吃的,此刻便拿出来直接将兄弟二人网了进去,然后跟大白说:
“大白,你们也辛苦了,帮了大忙了,现在早点回去休息吧。再不睡觉,你的鸭子们该没精神了!”
大白可是鸭群的王。
怎么能让自己的子民休息不好呢?
此刻鹅鹅长叫一声,又轻篾的看了一眼那网中恍如死鱼的两个瑟缩抽泣、还时不时颤斗的人。
这才扭着屁股,摇摇摆摆脚踏绿波,晃悠悠向前方游去。
身后,四散的鸭子们听到它的叫声,也如同聚拢而来的裙摆一样,继续向着前方跟随而去。
而陈迟盯着网里的两个人,则好奇道:
“我们也要象拖大鱼一样把他们拖回去吗?”
陈溪吓了一跳:“那可不行,要出人命的。”
这也就是他们的船速不够快,够快的话,浪打在人头上也能把人拍晕。
能怎么办呢?
放在过去,家里进贼打死都不算。
但现在嘛,这贼出了意外,他们还得负责任。
于是老老实实的将死沉死沉的二人又拉拽回船上。
亏得陈迟力气大,这才成功了。
总之,渔网多缠几道,捆得紧紧的船再往河边开。
同时,陈溪还嘱咐道:
“给老板打个电话。”
陈迟应了一声,也拨通了电话。
于是——
宋檀在露台窗边缓缓睁开眼睛,此刻接通电话,就听到狂乱呼啦啦的风声和发动机的哒哒叫声,中间夹杂着陈迟大嗓门的呼喊——
“老板姐姐,大白抓了两个贼——”
宋檀摸了摸额头。
灵气汇聚的艰难,虽然象四周辐射,但她自己的神识却不是每天都复盖那么远的。
如今错过了好一场大戏,哎呀!
她遗撼坏了。
又看看时间,问道:“那两个贼还好吗?”
“好的呀。”陈迟甚至蹲下来仔细看了看:
“也没有流血,就是有点痛,还有点累。”
宋檀淡定道:“那既然这样,咱们也不是狠心人家,你叫他们再歇一歇嘛。”
“等到五点钟大家都起床了,我带大伙一起去看热闹——去报警。”
也不差那么一两个小时了。
“好啊,”陈迟想了想:“那把他们交给大王看着可以吗?”
大王最有分寸的,而且还可以号令其他狗狗。
宋檀:
“只要小偷没意见就好。”
小偷能有什么意见?小偷当然没意见了!
小偷兄弟两个艰难的蜷缩在一起,被渔网牢牢捆着,除了打滚,什么也做不了。
上了岸,因为地上就是草地,所以那个高壮的大个子还直接用手拽着渔网往前拉扯,磨得他们裤衩子都要掉了。
最后就直接把他们放到那儿去了。
露天,草地,蚊子。
虽然这大夏天的不仅不冷,身上衣服湿湿凉凉的还挺舒服,但问题是——
这家是魔窟吗?!
他们打听问题的时候,怎么没人告诉他们这里有这样一头狮子一样的大狗啊!!!
睁开眼时,大王正安静的坐在二人面前,懒懒散散打了个哈欠。大舌头在湿漉漉的鼻头上一卷:
嗯,确认过信息,是企图偷鱼的陌生贼。
它缓缓低头,又静静看着二人。
兄弟们:
两人抱在一起,拼命向后咕蛹。
没咕蛹动,于是干脆又打了个滚,然而另一头却又碰到了什么。
再一转头,就见另外几只狗并排站着,看西洋景似的低头瞅着他们
是贼耶!好兴奋唉,他们好久没有抓过贼了!!!
他们明明也会浮水的,就是速度不够快罢了,怎么叫大白抢了这么有意思的事呢?!
再低头看看这两个瞪大眼睛瞧着他们的人,狗狗们压低身子,又兴奋地摇摆着尾巴汪了一声:
人,可爱!
兄弟二人:
此刻,默契终于在兄弟二人身上体现,所有刑侦剧的细节都出现在他们心头——
“哥,你出来时没跟家里人说吧?”
“弟呀,你说我们要是是不是也没人知道我们来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