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震天那一声“虽死犹荣!”的怒吼,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所有幸存的管理局精英心中激起了滔天巨浪,瞬间将劫后余生的恍惚、失去战友的悲恸、以及对归墟裂隙的本能恐惧,通通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炽烈、更加纯粹的情感——决然赴死的勇气与守护家园的无悔!
没有多余的动员,没有片刻的犹豫。在那道由陆震天伟岸身影引领的、决绝的赴死命令下,所有还能动弹的管理局队员——无论是断臂残肢者,还是异能近乎枯竭者,亦或是内腑受创、口溢鲜血者——都爆发出了生命最后的光辉。他们挣脱了同伴的搀扶,推开了试图劝阻的手臂,眼神交汇间,只剩下无需言说的默契与同步赴死的坦然。
他们迅速移动,脚步或许踉跄,身形或许摇晃,但目标却异常明确。以陆震天为核心,他们手挽着手,臂膀紧扣着臂膀,一个接一个,如同最坚固的铆钉,牢牢地铆结在一起,组成了一个紧密无比的圆阵。这不是演练过无数次的战阵,却比任何战阵都更加坚固,因为连接他们的,不是冰冷的阵法符文,而是滚烫的热血、不屈的意志与共同的誓言!
“结阵!血肉长城!” 不知是谁率先嘶哑地喊出了阵名,随即得到了所有人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长城!!!”
嗡——!
磅礴的、五颜六色的异能光芒,从每一个队员体内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这一次,不再是攻击,不再是防御,而是燃烧!燃烧生命,燃烧灵魂,燃烧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化作最纯粹、最本源的能量壁垒!
火焰异能的炽热、寒冰异能的凛冽、大地异能的厚重、风暴异能的狂野、雷霆异能的暴烈种种不同属性、甚至彼此冲突的能量,在这一刻,在“守护”这个唯一信念的统合下,强行融合在一起,形成了一道并不绚丽、却无比凝实、散发着惨烈与悲壮气息的巨大光墙!光墙之上,隐约可见一张张坚毅而模糊的面容,那是所有结阵者意志的显化!
这道由近百名管理局精英全部生命与意志凝聚而成的“血肉长城”,逆着那足以撕裂空间的恐怖吸力,毅然决然地、缓慢却又坚定地,向着那道仍在收缩、散发着不祥波动的归墟裂隙,推进!
“局长!兄弟们!” 雷震发出了野兽般的哀嚎,他挣扎着,想要冲过去,哪怕只是与兄弟们死在一起!但李鹤鸣道长枯瘦的手掌却如同铁钳般死死抓住了他,老道长泪流满面,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拼命地摇头,那浑浊的双眼中充满了同样的悲痛与一种更深沉的、必须有人活下去传承希望的决绝。
陈枫眼睁睁地看着那道悲壮的光墙,如同扑火的飞蛾,一寸寸地没入归墟裂隙那扭曲的、吞噬一切的力场边缘。
光墙与湮灭之力接触的刹那,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心碎的、无声的消融与抵抗。光墙最前端的能量、连同着最前端几名队员的身影,在接触的瞬间,便如同阳光下的冰雪,悄无声息地化为虚无,连一丝痕迹都未曾留下。
但整个“血肉长城”阵型只是剧烈地一震,光芒黯淡了一分,却依旧顽强地、缓慢地向前推进!后面的队员面无表情,只是更加用力地挽紧同伴的手臂,将自身燃烧得更加彻底,填补上前方同伴逝去后留下的空缺!
他们在用生命,用存在本身,为这湮灭之力设置障碍,延缓其吞噬的速度!
陆震天位于阵型的最核心,也是承受压力最大的位置。他周身燃烧着炽白中带着血色的光芒,那是他局长级的异能本源与生命之火在共同燃烧。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身后那些年轻、或不再年轻却同样决绝的面庞,看了一眼远处悲痛欲绝却被他寄予厚望的雷震、陈枫等人,脸上露出了一个平静而满足的笑容。
然后,他转回头,面向那无尽的虚无,发出了此生最后、也是最为震撼人心的一声呐喊,那呐喊声穿透了能量的轰鸣,穿透了空间的壁垒,清晰地回荡在祭坛的每一个角落,也永恒地烙印在了所有幸存者的灵魂深处:
“守护华夏——!!!”
“守护华夏——!!!”
光墙之中,所有队员齐声应和,那是他们共同的信念,最后的绝响!
下一刻,整道“血肉长城”光墙,如同完成了最后使命的殉道者,猛地加速,彻底冲入了归墟裂隙的核心区域!
轰——!!!
无法形容的璀璨光芒,猛地从裂隙内部爆发出来!那光芒并非归墟的虚无,而是由无数燃烧的生命、不屈的意志与最后的能量,在极致的湮灭环境下,产生的最后一次、也是最绚烂的一次爆发!
强光吞噬了一切,也掩盖了那悲壮的最终结局。
光芒持续的时间仿佛无比漫长,又仿佛只有一瞬。
当强光渐渐散去,祭坛中幸存的人们,忍着刺目的余晖和心中的巨大悲痛,望向裂隙所在。
那里空了。
归墟裂隙,那道仿佛能吞噬一切的恐怖伤疤,己然消失不见,只留下原本位置的空間微微扭曲,随后缓缓平复。祭坛停止了崩塌,坠落的巨石停滞在半空,随后无力地落下,发出沉闷的响声。那令人灵魂战栗的吸力也彻底消失了,只有空气中尚未完全平息的能量余波,如同呜咽的悲风,诉说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牺牲惨烈的终极之战。
祭坛中,陷入了一片死寂。
原本近百名管理局精英站立的地方,此刻空空荡荡。陆震天局长,那些曾经鲜活的面孔,那些并肩作战的战友他们连同那道“血肉长城”,没有留下任何遗物,没有留下一丝痕迹,就这般彻底地、干净地消失了。为了关闭裂隙,为了守护身后的一切,他们选择了最彻底的牺牲,魂飞魄散,形神俱灭。
十不存一甚至,可以说是百不存一。放眼望去,整个祭坛中,还能站立的幸存者,己寥寥无几。
陈枫无力地跪倒在地,手中的铜符己经彻底黯淡无光,变得如同凡铁,再也感受不到丝毫灵性。那山河樽核心更是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灵光彻底湮灭,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裂。过度透支生命本源,强行引导远超自身负荷的力量,让他的修为己然大损,经脉千疮百孔,丹田近乎枯竭,没有数年甚至十数年的苦修,绝难恢复。
但此刻,肉体的剧痛与修为的损伤,远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无尽的悲痛与如同潮水般的敬意,几乎要将他淹没。他低着头,肩膀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着,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无声地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他脑海中不断回响着陆震天局长那最后的呐喊,回响着那些队员们齐声应和的“守护华夏”,回响着他们义无反顾冲入裂隙的悲壮身影
云清音缓缓走到他身边,轻轻蹲下,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扶住了他颤抖不止的肩膀。她清丽绝俗的脸上,此刻己满是泪痕,那双总是平静如秋水的眸子里,充满了巨大的悲伤与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陪着他,分担着这份沉重到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哀痛。
李鹤鸣道长老泪纵横,望着那片空荡荡的区域,深深鞠了一躬。雷震这个铁打的汉子,此刻再也忍不住,跪倒在地,以拳捶地,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呜咽。
希望,终于得以存续。
但这份希望的代价,是如此之沉重,沉重到让所有幸存者,在往后的漫长岁月里,都将永远铭记这一刻的牺牲与悲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