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太医躬身道:“启禀主子爷,福晋一向劳心过度、多思善疑,长年累月的,难免累及自身,故而福晋时常头晕神疲、心悸胆怯、失眠焦虑,身子一直孱弱,所以奴才每季都会给福晋拟药膳调理。”
“只是福晋实在是忧思过度,又不能疏导调节,所以就算是一直调理滋补,但是却始终无法根除。”
“而今,福晋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以至于气滞血瘀、肝火扰心、脾伤胃损,奴才已经为福晋拟了药方,只要照方调养,不出一月福晋就能康复,可……”
“若要从底子上痊愈的话,还得福晋自己个儿放宽心才成,有道是心病还须心药医。”
说到这里,许太医就不由自主想起了德妃。
说起来,福晋跟德妃的情况还是存在相似之处的,都是因为劳心过度、思虑过甚,常年身子不爽,头晕乏力、失眠焦虑都是的症状也很相似。
但是因为两人截然不同的性格,病情的发展也有很大区别,德妃是那种自己心里不舒坦就肯定要爆发出来的那种,所以德妃常年肝火旺盛,许太医给德妃治疗的重点也放在疏肝降火上。
福晋却是有什么事儿都憋在心里,长年累积,那就不仅仅是伤肝了,五脏六腑多多少少都受牵累,所以虽然福晋更年轻症状看起来更轻,但是一旦爆发,那可比德妃要来的厉害。
一句话,德妃有火就爆发,福晋有火全憋着,一个向外烧人,一个向内自伤。
而现在,福晋就迎来了总爆发,多年累积下来的损伤,都一股脑儿爆发了出来,许太医是真担心,所以自然要一五一十跟四爷回明白了。
劳心过度、多思善疑。
不得不说,许太医总结的再精准不过。
四爷一直都知道福晋是这样的性格,用维珍的话说,就是内耗。
他从前也这样,这跟他的生长环境还有身份有关,身为皇子,打小活在规矩里,活在万岁爷的眼皮子底下,自然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别的阿哥身后或是有额娘疼爱有母族维护或是有万岁爷偏爱,他一样都没有,他谁都指望不上,只能靠自己。
他不能对外索取,只能向内去求。
这样的身份,这样的环境,如何不内耗?他就这样一直紧绷地活着,十几二十年走过来,就更是根深蒂固了。
即便他有幸遇到维珍,在维珍的潜移默化之下,他渐渐不再内耗,开始能用客观的视角审视自己与他人,开始放过自己。
但是这个潜移默化也是过了很多年才起效。
他不知道福晋这样内耗的性子是不是同他一样打小就根深蒂固,在他跟福晋接触之初,他就能察觉到福晋的紧绷与不安,那种感觉他实在太熟悉了。
所以,那个时候,他对福晋真的特别有耐心,甚至一度专房之宠,但是福晋却没有任何缓解的现象,甚至福晋愈发紧绷愈发不安。
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他只知道他的耐心被消耗殆尽。
除此之外,他心里其实也排斥着不想跟福晋接触。
不知为什么,有时候他会在福晋身上看到德妃的影子,明明她们从头到脚没有任何相似之处,性格也是截然相反,但是那种感觉……
那种只要一接近就让人莫名产生窒息的感觉,真的如出一辙。
下意识地,他就是想远离。
所以,在德妃那里,他注定做不来好儿子,在福晋这里,他也注定成不了让她满意的夫君。
但是在规矩之内,他肯定对德妃恭敬孝顺,对福晋,他也始终尊敬善待。
此刻听着一贯说话委婉的许太医再三强调福晋的病情,四爷自然也察觉到了不对。
若要从底子上痊愈的话,还得福晋自己个儿放宽心才成。
可是……
福晋真要能自己个儿放宽心,又怎么会有今时今日许太医的苦口婆心?
沉默片刻,四爷问道:“可会影响寿数?”
四爷这是听明白了。
许太医默默松了口气儿,然后压低声音跟四爷道:“回主子爷的话,若是福晋保养不善的话……寿数肯定会受影响。”
为什么要追随四爷?
不仅仅是因为跟着四爷有奔头,也是因为四爷把他当人看,听得懂人话,知道事在人为这件事儿并不适用于医病这事儿上的,太医医术再高到底不是神仙。
这看似是常识,但是又有多少主子能做到?
单看万岁爷是如何折磨丁源的就知道了。
“明儿再来一趟,到时候你跟高郎中一起去给福晋请脉,到时候再斟酌药方。”四爷吩咐道。
“是,奴才遵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