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张姐达成代理合作的兴奋,像一剂强效的兴奋剂,让林静暂时忘却了疲惫。她连夜清理模具、检查原料库存,第二天一早送完妞妞,便一头扎进厨房,开始了为这第一份“代理订单”的忙碌。
这一次的熬制,感觉与以往任何一次都不同。锅还是那口锅,铲还是那把铲,但心情却多了几分庄重与责任。这不再仅仅是为了自己和妞妞的生计,还承载着另一份来自他人的信任与期待。她操作得比平时更加谨慎,每一个步骤都反复确认,力求完美。当混合着坚果与胶香的蒸汽再次弥漫小小的厨房时,她心中充盈的是一种沉甸甸的满足感。
然而,天公似乎总喜欢在人们稍感顺利时,设置一些障碍。就在林静将最后一块阿胶糕打包好,准备联系张姐确认送货时间时,原本只是阴沉的天空,毫无预兆地暗了下来。浓重的乌云像浸透了墨汁的棉絮,低低地压在城市上空,不过下午三四点光景,却已是黄昏般的昏暗。
紧接着,豆大的雨点毫无过渡,直接倾盆而下,猛烈地砸在窗户玻璃上,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瞬间连成一片雨幕,模糊了窗外的整个世界。风声凄厉,卷着雨水,仿佛要将这老旧楼房的窗户掀开。
林静的心,随着这突如其来的暴雨,一点点沉了下去。张姐要货要得比较急,希望能今天傍晚前拿到,她好明天分给已经预约好的几个姐妹。林静也承诺了。
怎么办?
等?看这雨的势头,一时半会儿根本不可能停歇,甚至可能越下越大。延误交货,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事情,尤其是在这合作的伊始。
冒雨送去?张姐的单位在城市的另一头,需要转一趟公交车。平时已是麻烦,在这样的暴雨天,带着价值不菲、且怕潮怕摔的阿胶糕,还要顾及自身和货物的安全……难度可想而知。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街道上瞬间汇成的湍急水流,和那些在雨中狼狈奔跑、瞬间湿透的身影,内心激烈地挣扎着。妞妞还在幼儿园,最晚六点必须去接。时间不等人。
最终,对承诺的看重,以及对这来之不易的代理关系的珍视,压倒了对恶劣天气的畏惧。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她找出家里最厚实的那件旧外套,虽然不是防水材质,但至少能抵挡一阵。然后,她像对待易碎的古董般,将打包好的阿胶糕用好几层防水塑料袋紧紧包裹,外面再套上一个大的购物纸袋,最后,小心翼翼地放进她那个最大的双肩背包里,用几件柔软的旧衣服紧紧塞住空隙,确保它在颠簸中也不会晃动碰撞。她将背包背在胸前,这样既能用身体为它遮挡风雨,也能随时感知到它的存在。
准备好一切,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门,毅然走进了那片混沌的雨幕之中。
刚一出门,冰冷的雨水夹杂着狂风,就像无数条鞭子,瞬间抽打在她身上。单薄的外套几乎是在几秒钟内就湿透了,紧紧黏在皮肤上,刺骨的寒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雨水模糊了视线,她只能眯着眼,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公交站。
站台上挤满了同样被困住的人,空气中弥漫着湿漉漉的沉闷和焦躁。公交车迟迟不来,好不容易来了一辆,却因为人满为患,根本挤不上去。雨水顺着站台的顶棚边缘灌进来,打湿了她的裤脚和鞋子,冰冷的湿意从脚底一点点蔓延上来。
等待了将近四十分钟,她才终于挤上了一辆开往目的地方向的公交车。车厢里像沙丁鱼罐头,混杂着湿衣服、汗水和雨水的浑浊气味。她紧紧护着胸前的背包,在拥挤的人潮中艰难地保持着平衡,身体随着车辆的颠簸而摇晃。每一次急刹车或转弯,她的心都会提到嗓子眼,生怕背后的碰撞会损坏包里的阿胶糕。
车窗外是模糊不清的世界,雨刷器徒劳地左右摆动,前方的道路仿佛永无尽头。湿透的衣服紧贴着她,寒冷像细密的针,不断刺入骨髓。她感觉自己的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
终于到了换乘站,她跌跌撞撞地下了车。更大的考验来了——换乘需要走过一个没有遮雨棚的大型路口。狂风卷着暴雨,几乎是横着扫过来,雨伞在这里完全成了摆设,刚撑开就被吹得翻了面。她咬咬牙,将背包更紧地搂在怀里,低下头,用整个后背去迎接风雨的洗礼,奋力冲向马路对面的站台。
那短短的几十米,如同穿越激流。雨水像冷水泼面,让她几乎无法呼吸。脚下踩过深深的积水,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浸透了鞋袜。当她终于气喘吁吁地冲到对面站台的窄小遮雨棚下时,整个人已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从头到脚没有一丝干爽的地方,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脖子上,狼狈不堪。
她顾不上自己,第一时间是慌忙地打开背包检查。当看到里层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阿胶糕完好无损,甚至连包装纸都没有半点潮湿时,她长长地、庆幸地舒了一口气。还好,货物没事。
当她最终抵达张姐单位楼下,将那份完好无损、甚至还带着一丝她体温的阿胶糕交到对方手中时,张姐看着她如同落汤鸡般的模样,惊讶地张大了嘴。
“哎呀!林静你怎么……这么大的雨你怎么还过来了?我说晚一天也没关系的呀!”张姐的语气里充满了歉意和感动,连忙抽出纸巾给她擦脸。
林静冻得嘴唇发紫,身体微微发抖,却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声音带着颤音:“答应……答应您今天送到的,不能食言。您……您检查一下,东西没问题吧?”
张姐看了一眼包装完好、干燥洁净的阿胶糕,又看了看眼前这个浑身湿透、瑟瑟发抖却依旧牵挂着货物是否完好的年轻妈妈,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动容。她用力点点头:“没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你快,快跟我上去,我办公室有烘干机,你先把衣服弄干,不然要生病的!”
那一刻,看着张姐真诚而关切的眼神,感受着对方毫不掩饰的赞赏与信任,林静觉得,这一路所有的风雨、所有的寒冷与狼狈,似乎都值得了。
她婉拒了张姐上楼烘干衣服的好意,心里惦记着要去接妞妞。回程的路,雨势稍小,但身体的寒冷和疲惫却达到了顶点。湿透的衣服像一层冰冷的铠甲裹着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白汽。
当她准时赶到幼儿园,接到妞妞时,老师看着她湿漉漉的样子,也吓了一跳。妞妞伸出温暖的小手,摸着妈妈冰冷的脸,稚气地问:“妈妈,你淋雨了吗?冷不冷?”
林静蹲下身,紧紧抱住女儿温软的小身体,汲取着那一点点珍贵的暖意,轻声说:“妈妈不冷。只要妞妞好好的,妈妈什么都不怕。”
牵着女儿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雨后的空气清冷而干净。路灯已经亮起,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映出昏黄的光晕。身体的寒意尚未褪去,但她的心,却因为履行了承诺、守护了信誉,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与温暖。
这一章雨夜送货的艰辛,没有订单金额的多少,只有一份沉甸甸的承诺,和一个单亲妈妈,在用她最笨拙也最真诚的方式,为自己和孩子的未来,艰难地铺下第一块坚实的基石。她知道,美思康辰的培训申请结果即将公布,无论成败,今夜她在风雨中守护的这份信誉,都将是她未来路上,最宝贵的财富。
(招代理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