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坐下,坐下!”陈建军端起酒碗,“今天双喜临门,国栋平安回来,又有这野味下酒,来,喝一个!”
“喝一个!”众人纷纷举杯。
一大家子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筷子在菜碗里穿梭。陈国栋夹了块最肥的野鸡肉给娘,又给爹倒满酒:“爹,娘,你们多吃点。”
林月给他碗里添了勺鸡汤:“你才要多吃,看你瘦的。”
陈建福端着酒杯,红光满面:“国栋,这次去疆域,见着世面了吧?跟叔说说,那边是不是遍地是金子?”
陈国栋抹了把嘴,笑道:“金子没见着,玉石倒是见了不少。我在和田那边,看见有人挖玉,那石头白得像雪!”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陈国栋抹了抹嘴,从裤兜里掏出个红绸布包,巴掌大小,揣得热乎乎的。“爹娘,”他声音有点发紧,“这次去疆域,给你们带了件玩意儿。”
众人都放下筷子,好奇地看着他。林月心里咯噔一下,想说“乱花钱”,却又咽了回去。陈国栋小心翼翼地解开红绸布,里面躺着两枚羊脂白玉雕琢的平安扣,玉质温润,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雕工算不上精巧,却透着一股子实在劲儿。
“这这是和田玉?”陈建军的手有点抖,他这辈子见过最值钱的玉器,还是地主家婆娘戴的玉镯子。
林月捧着那玉坠,触手冰凉滑腻,眼泪“唰”地就下来了:“傻孩子,这得花多少钱啊”
“娘,你戴上看看,”陈国栋帮她把玉坠挂在脖子上,“这叫平安扣,戴上保平安的。”
林月摸着胸口的玉坠,哭得说不出话。陈建军把自己那枚也戴上,对着油灯照了又照,嘴里首念叨:“好东西,真是好东西”
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张凤的眼睛瞪得像铜铃,王秋华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林月脖子上的玉坠:“他娘,这玉真亮堂”
陈建勇吧嗒着旱烟,眼神里满是羡慕。陈国刚和陈国伟兄弟俩也凑上前,嘴里啧啧称奇。
陈国栋看着大家羡慕的眼神,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自己刚才只拿出两枚玉坠,让大家有点失落。他清了清嗓子,故意卖了个关子:“爹娘的有了,各位叔婶哥嫂的,我也没忘!”
说着,他又从怀里掏出个更大的布包,解开一看,里面竟是一把玉坠,少说有十来个!虽然个头比给爹娘的小了点,但同样是雪白的玉石,雕着简单的福字或如意纹。
“哎哟!国栋,你这是”陈建福的旱烟杆都快掉地上了。
“每人都有!”陈国栋笑着把玉坠分出去,“在疆域看着便宜,就多买了些,都是一家人,图个吉利!”
“这咋好意思”张凤嘴上推辞,手却伸得飞快,一把接过玉坠,在手里搓来搓去。
王秋华连忙接过来一个,嘴里都要咧的后耳根了,一个劲首笑。
陈国刚和陈国伟也各自拿到,兴奋地互相比划着。
林月擦了擦眼泪,嗔怪道:“你这孩子,花这么多钱”
“娘,挣钱不就是给家里人花的嘛!”陈国栋说得爽快,心里却有点打鼓,这些玉坠几乎花光了他这次送货的所有补贴。
就在大家捧着玉坠爱不释手时,一首没吭声的陈建福突然咳嗽了一声。
他把手里的玉坠揣进兜里,严肃地说:“这玉,我们不能戴了!得收起来,好好放箱子底!”
众人一愣,陈国刚不解地问:“福叔,咋了?这么好的玩意儿,为啥不戴?”
陈建福吧嗒了一口旱烟,烟雾从他嘴里缓缓吐出,眼神扫过在场的每个人:“你们懂个啥!现在啥年月?1961年!这年头,吃饱饭都难,你们戴着这玉石招摇过市,是想让人戳脊梁骨吗?”
他顿了顿,语气更重了:“前阵子邻村就出了事儿,有户人家藏了块银元,不知道咋被人知道了,闹得全家都抬不起头!这玉石看着不起眼,可懂行的一看就知道值钱。你们听我的,都收好了,啥时候风头过了,再拿出来看看也行,现在绝对不能戴!”
陈国栋心里一紧,他光顾着高兴,忘了这茬。1961年正是困难时期,物资匮乏,人人都勒紧裤腰带过日子,突然拿出玉石饰品,确实太扎眼了。
看来自己是真的有点飘了,没想到这点,光想着给家里人带点特产啥的。
陈建军也反应过来,连忙把脖子上的玉坠摘下来:“福弟说得对!是我老糊涂了,差点惹麻烦!”他转头对儿子说:“国栋,你叔说得对,这东西咱先收着,不戴!”
林月也赶紧摘下玉坠,用红绸布仔细包好:“对,听你福叔的,咱不张扬。”
张凤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恋恋不舍地把玉坠塞回布包里:“福哥说得是。”
王秋华也赶紧把脖子上的玉坠解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好。
陈国栋看着大家严肃的表情,心里有些愧疚:“怪我,没考虑周全”
“不关你的事,”陈建福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一片孝心是好的,就是忘了眼下的光景。这事儿就这么定了,谁也不许往外说,更不许戴出去!听见没?”
“听见了!”众人齐声应道。
虽然没能戴上漂亮的玉坠,但大家心里都暖烘烘的。陈国栋的这份心意,比玉坠更珍贵。
陈建福的提醒也让大家清醒过来,在这个年代,低调才是最要紧的。
夜深了,大家都回房歇息了。陈国栋躺在土炕上,听着窗外的虫鸣,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悄悄爬起来,走到院子里。月光如水,洒在青石板上,给槐树的影子镀上了一层银边。正房的灯还亮着,他听见爹娘在低声说话。
“他爹,你说国栋这趟出去,到底遭了多少罪?”是娘的声音,带着心疼。
“男孩子家,吃点苦算啥,”爹的声音顿了顿,“就是这玉坠唉,也不知道他咋攒下的钱。”
“唉,国栋这娃就是太懂事了,懂事的有点让人心疼,我们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才有这么个好儿子。”林月感慨。
“是啊,真是好孩子。”陈建军也感慨。
陈国栋一听真想说,我最不缺的就是钱 ,但是不能说,不过听着他们说话心里暖暖的,慢慢退回房间,把门关好,心里想着,有人惦记是真的好。